西街拐角的雪地上,暗红色的血迹已冻成硬块,混杂着破碎的衣料与散落的铜扣。严景舟踩着积雪走来,玄色锦袍下摆扫过地面,留下一道浅痕,靴底碾过结冰的血渍时,发出细微的 “咯吱” 声,像是在碾碎最后一丝生机。他弯腰捡起一枚染血的玉佩 —— 这是周衍随身携带的和田玉,玉面裂痕里还嵌着暗红血垢,如今却成了他 “密信到手” 的投名状。
“大人,周衍已被押往城郊别院,昏迷前只字未吐。” 黑衣护卫单膝跪地,头颅压得极低。
严景舟摩挲着玉佩上的蟠螭纹路,指尖冰凉得像块寒冰。他是严嵩的亲外甥,也是雍京城内人人忌惮的 “催命鹰犬”—— 凡被他盯上的人,要么归顺严府,要么变成街角冻僵的尸体。这次截杀周衍、搜捕苏清沅,是他盼了三年的机会:只要把密信呈给舅舅,再提着苏清沅的人头,他就能顶替周衍的吏部侍郎之位,从 “幕后鹰犬” 变成 “台面上的大人”。
“悦来客栈那边,查得如何?” 严景舟起身时,锦袍扫过护卫的肩头,吓得对方身子又是一缩。他的目光扫过街角的阴影,那里藏着六个黑衣护卫,都是他亲手训练的死士,每人的后颈都烙着 “严” 字印记,“那对‘青州布商夫妇’,可有踪迹?”
“回大人,已派三队人守住客栈前后门,伙计招供,今早确实有一对夫妇入住,男的穿藏青粗布衫,腰间别着短刀,女的穿灰布衫,发间沾着草木灰,与画像上的苏清沅、她的护卫完全吻合。” 护卫抬头,双手递上一张画像,纸上的苏清沅眉眼清秀,却被画得带着几分 “逆贼之女” 的戾气,阿砚则面容冷峻,眼神被刻意描得阴鸷,“只是刚才搜房时,人已不见,只在客房墙角发现一条密道,通向后院柴房,柴房外的雪地上,还留着两串马蹄印,往城南方向去了。”
严景舟接过画像,指尖在苏清沅的脸庞上反复划过,指甲几乎要戳破纸页,眼神阴鸷得能滴出水来:“密道?倒是比我想的聪明。” 他忽然想起昨日传来的密报 —— 苏清沅身边有一个 “武艺高,出手狠辣” 的护卫,据说能在一炷香内解决十个兵士,“看来这护卫,不是寻常护卫。传我命令,封锁城南所有路口,凡穿粗布衫、携带马匹的夫妇,一律先扣下,若有反抗,直接断腿!另外,让人去查悦来客栈密道的出口,顺着马蹄印追,就算把城南翻过来,也要把他们找出来!”
“是!” 护卫应声退下时,裤脚已湿了一片 —— 刚才严景舟的眼神,比腊月的寒风还冷。
严景舟站在原地,望着雪地上的血迹,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冷笑。周衍昏迷也好,省得他费口舌逼供;苏清沅就算逃得快,也逃不出雍京 —— 这座城的每道城门、每间客栈、甚至每个菜摊,都有严府的眼线。他从怀中摸出一个鎏金小盒,打开后里面是枚鸽哨,吹了声短促的哨音,一只灰鸽从房檐上飞下,落在他的肩头。
他撕下画像的一角,用炭笔写下 “密信已得,周衍被囚,苏清沅逃往城南”,卷成小卷绑在鸽腿上,看着灰鸽飞向严府方向,才转身朝着城郊别院走去。
半个时辰后,城郊别院的地牢里。周衍躺在冰冷的木板床上,胸口缠着厚厚的绷带,渗出的血迹把绷带染成了深褐色,脸色苍白得像张薄纸。严景舟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手里把玩着那封密信,信纸在他指尖发出 “沙沙” 的声响,像是在为周衍的死期倒计时。
“周大人,醒醒。” 严景舟用脚尖踢了踢床腿,语气带着戏谑,“你说你这又是何苦?明明可以投靠严大人,在府里享尽荣华富贵,偏要护着苏承宗那个逆贼,落得这般下场 —— 你看这地牢,连床像样的被子都没有,冻坏了可怎么办?”
周衍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密信上,挣扎着想起身,却被严景舟按住肩膀。那力道极大,像是要把他的骨头捏碎,“严景舟,你这个奸贼!严嵩祸国殃民,你助纣为虐,迟早会遭天谴!”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破锣,却带着几分不屈的倔强。
严景舟笑了,俯身凑到周衍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淬着毒:“天谴?在这雍京,严大人就是天!你以为苏清沅能逃出我的手掌心?我告诉你,她和那个护卫,很快就会来陪你 —— 我会把他们的手脚打断,让你们三个在这地牢里团聚,一起看着严大人坐稳首辅之位,看着苏承宗被凌迟处死!”
他顿了顿,故意把密信凑到周衍眼前,让他看清上面的字迹:“这密信,我会亲手交给舅舅,到时候,苏承宗就是通敌叛国的罪人,陵江的将士们,也会变成叛军的帮凶。而你,周大人,会被安上‘勾结逆贼、私通外敌’的罪名,凌迟处死时,我会亲自去观刑,看看你这‘忠臣’的骨头,到底有多硬!”
周衍气得浑身发抖,一口血猛地喷了出来,溅在严景舟的锦袍上,留下一片暗红的血渍。他知道严景舟说的是实话 —— 严嵩在朝中势力庞大,只要密信到手,苏承宗和陵江将士就会万劫不复。他唯一的希望,就是老管家能找到苏清沅,让她尽快离开雍京,保住性命,保住苏家最后的血脉。
严景舟嫌恶地擦了擦锦袍上的血渍,起身准备离开。走到地牢门口时,他忽然停下,回头看向周衍,眼神冰冷得像刀:“对了,忘了告诉你,你的老管家,已经被我的人盯上了。他要是敢联系苏清沅,我就把他的家人抓来,当着他的面,一刀一刀割了他们的肉,让他知道,跟严府作对的下场!”
说完,他大步走出地牢,厚重的铁门 “哐当” 一声关上,将周衍的绝望嘶吼彻底隔绝在黑暗里。
离开别院,严景舟翻身上马,刚走了没多久,一个黑衣护卫骑马追来,手里拿着一个鎏金小盒 —— 这是严府的信物,只有严嵩的亲信才能使用。“大人,阁老有令,让您立刻回府,有要事商议。
”
严景舟勒住马,指尖摩挲着马鞍上的铜钉,眼底闪过一丝精光。他知道,舅舅此时召他,定是为了密信与苏清沅的事,这正是他争取吏部侍郎之位的好机会。他催马疾驰,玄色锦袍在风中展开,像一只展翅的乌鸦,朝着严府方向飞去。
半个时辰后,严府的书房里。檀香袅袅,书架上摆满了精装的典籍,却在角落藏着几册记录官员把柄的账册。严嵩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捧着一杯热茶,茶盖轻轻刮过杯沿,眼神浑浊却透着洞悉人心的精明。他穿着一身紫色官袍,腰间系着玉带,虽已年过花甲,脊背却挺得笔直,透着首辅大臣的威严。
严景舟进门后,没有像其他下属那般匍匐跪地,只是微微躬身,双手递上密信,语气恭敬:“舅舅,密信已带回,周衍被囚在城郊别院,昏迷未醒,苏清沅与那护卫逃往城南,我已派人封锁路口,想必很快就能有消息。”
严嵩接过密信,放在桌上,没有立刻翻看,而是抬眼看向严景舟,语气平淡:“周衍那边,你有没有让人盯着?别出了差错。”
“舅舅放心,” 严景舟站直身子,目光与严嵩对视,没有丝毫闪躲,“我派了四个死士守在地牢外,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周衍昏迷前没吐一个字,就算醒了,也逃不出我的掌控。”
严嵩点点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才缓缓开口:“这密信,不能呈给皇上。”
严景舟眉头微挑,没有立刻附和,而是问道:“舅舅的意思是,怕打草惊蛇?” 他知道严嵩心思深沉,却也想展现自己的判断 —— 他要的不是 “听话的外甥”,而是能独当一面的 “得力助手”,这样才能坐稳吏部侍郎的位置。
“你倒不笨。” 严嵩放下茶杯,手指在密信上轻轻敲击,发出 “笃笃” 的声响,“苏承宗在陵江经营十年,水师营的将士多是他的旧部。若是直接呈信定罪,陵江水师怕是会哗变,到时候南疆敌军趁机北上,雍京就成了空城。”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锐利,“更何况,密信里提了去年冬月私放敌军的事 —— 那是你去办的,皇上若是追问细节,你能答得上来?”
严景舟的指尖微微一紧,随即恢复平静,语气依旧沉稳:“舅舅考虑周全,是外甥欠妥。只是这密信若不用,我们该如何定苏承宗的罪?总不能让他继续在陵江掌兵。” 他没有说 “请舅舅指点。
严嵩看着严景舟,眼底闪过一丝满意 —— 这外甥虽狠辣,却不愚笨,懂得审时度势,也有自己的主见,比那些只会阿谀奉承的废物强多了。他冷笑一声,拿起密信,扔给严景舟:“烧了。”
“烧了?” 严景舟接过密信,指尖捏着信纸边缘,没有立刻应下,“舅舅,这密信是物证,烧了未免可惜。不如……” 他故意停顿,观察着严嵩的神色,“不如留着,日后若是苏承宗的旧部反扑,也能当个把柄。”
“不必。” 严嵩打断他,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物证会留下痕迹,只有死无对证,才能让苏承宗永无翻身之日。” 他俯身向前,声音压低,带着几分阴狠,“你去把周衍杀了,伪造成‘畏罪自杀’的模样 —— 在他的牢房里放一封‘认罪书’,就说他与苏承宗勾结,私通叛军,因怕事情败露而自缢。再让人把消息散出去,就说周衍自杀前,已把苏承宗的罪证交给了严府。”
严景舟眼睛一亮,瞬间明白严嵩的算计:“舅舅是想借周衍的死,坐实苏承宗的罪名?这样一来,就算没有密信,朝野上下也会认定苏承宗是逆贼。”
“不止。” 严嵩的笑容越发残忍,“苏清沅不是想逃吗?你不用抓她,反而要‘放’她,引诱她去找苏敬文。只要她踏进苏家大门,你就立刻带人围堵,把‘通敌’的罪名扣在苏家头上。到时候,苏承宗在外掌兵叛乱,苏敬文在内窝藏逆女,父子同罪,谁也保不住他们!”
严景舟躬身行礼,这次的恭敬里多了几分真心的佩服:“舅舅英明。这样一来,不仅能除掉苏承宗,还能借机清理朝中的‘苏党’,巩固舅舅的首辅之位。” 他顿了顿,补充道,“只是那护卫,武艺高强,怕是会坏了大事。不如我让人先去盯着苏清沅,等她进了苏家,再一起动手。”
严嵩点点头,语气缓和了几分:“你办事,我放心。只是记住,下手要干净,别留下任何痕迹。吏部侍郎的位置,我已跟皇上提了你的名字,只要这事办得漂亮,过了年,你就能走马上任。”
严景舟的眼底闪过一丝兴奋,却没有表露得太过明显,只是微微躬身:“多谢舅舅。外甥定不会让舅舅失望,三日之内,定让苏家满门,为周衍陪葬!”
“好。” 严嵩挥了挥手,“去吧,别耽误了时辰。”
严景舟转身离开书房,手里攥着那封密信,脚步轻快却带着杀气。走到严府大门外,他抬头看向阴沉的天空,他翻身上马,玄色锦袍在风中猎猎作响,马蹄声朝着城郊别院的方向疾驰而去。雪地上的血迹尚未干透,新的杀戮,即将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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