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源面不改色,“不过是些掏心窝子的话罢了,近来瞧着两位兄长精力不济,陆兄要照看孙儿,怕是早盼着颐养天年,杜兄战场上的旧伤时常发作,合该好好养着。
镖局上的事,不如就交给我全权打理,您二位退居幕后,每月领着分红,安安稳稳享清福,多好?”
他拿出两份契约,放在二人面前,“我有心为兄弟们搏个好前程,价钱全凭两位兄长开口,我决不还口。”
堂内连呼吸声都不见了,静得可怕。
反应过来后,张顺怒火丛生,正欲破口大骂,却被马关死死按住,赵全手足无措地站出来打圆场。
镖师们神情各异,有的面露惊疑,有的举棋不定,还有的眼神凶狠、虎视眈眈,底下一时暗流涌动。
陆、杜二人始终稳如泰山,目光沉沉落在容源身上。
杜烈冷声道: “容源,镖局不是靠你一个人撑起来的,若没有陆兄在官府的关系,没有我在江湖上的三分薄面,你谈下再多镖单,也是寸步难行,收起契书,我们权当这事没发生过。”
容源轻蔑一笑,“这些无需二位兄长操心,我自有打算,你们签了这契书,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了。”
他背后之人手段通天,长隆镖局这头‘肥牛’,正是他博取锦绣前程的最佳投名状,既可耕田犁地,暗中运送黑镖牟利,也可宰杀吃肉,危急时推出去顶罪挡灾。
陆天雄眸中寒光闪烁,怒喝:“冥顽不灵!镖局的当家权,从不是靠抢靠让,更不是靠‘买’得来的,你别想乱了规矩!”
“既然话不投机,那我也不绕弯子了。”容源一个眼色,马关立马跑去门口挥了挥手,没一会儿,几个满身泥泞的人冲了进来。
“父亲!!青哥儿和瑞哥儿出事了!您快救救他们吧!”陆卿云伤心欲绝,扑倒在堂上。
她发髻散乱,脸被冻得青紫,陆天雄差点没认出自己的女儿,心疼又愤怒地上前把人扶起,“云姐儿,发生何事了?”
杜烈眉头紧锁,按住谢枫肩膀追问:“瑞哥儿在哪儿了?”
谢枫声音因急切而发紧:“我们行至半路,突遭一伙蒙面人迷晕,青哥儿和瑞哥儿当时正在马车上,竟被他们连人带车一并掳走。“
他双目似刀,死死盯住容源,语气愤懑:”我等徒步赶来报信,却被容大镖头手下扣在别处,直到此刻,才得以露面!”
吉安和青禾冷得直哆嗦,脸上写满惊恐,哽咽恳求:“杜大镖头,求您救救郎君,临走前嬷嬷千叮万嘱要照顾好他,我们却把人给弄丢了!”
容源晃动手里的酒杯,轻抿一口,悠然道:“二位兄长,现在能商量签订契约的事了吗?”
“你个忘恩负义的小人!有种冲我来,绑架小孩算什么本事。”陆天雄气急攻心,眼底瞬间布满血丝。
“陆兄,罪名可不能乱安,谢公子都说是蒙面人所为,与我何干?”
稍作停顿后,容源拿起契约抖了抖,接近明示:“不过小弟交友广阔,若能达成目的,定能助您找回孙儿。”
“卑鄙无耻!”杜烈骤然发难,一拳狠狠砸在容源脸上,意图将人当场擒住,逼迫他交出人质。
陆天雄反应极快,几乎在同一瞬间猛攻上去,攻势凌厉,招招狠辣。
然而,就在两人运功发力之际,一股突如其来的无力感,顺着四肢百骸蔓延开来,丹田处空落落的,浑身力气似被抽空。
他们咬牙硬撑,可不过片刻,便‘噗通’两声,踉跄着栽倒在地。
“总镖头!杜大镖头!!”
张顺等人见势不对,纷纷要过来相助。
“还等什么?就是此刻!!”容源厉声喝喊。
话音未落,被他提前收买的镖师,齐刷刷抽出藏好的刀剑,将一众忠心耿耿的镖师围住。
“你们这群叛徒!猪狗不如!”
“想造反,先从老子的尸体上踏过去!”
冲突猛然爆发,喊杀声直冲屋顶,桌案被掀翻在地,杯盘碎裂声刺耳,美酒佳肴混着尘土洒落。
只是一方有备而来,另一方赤手空拳,不过片刻便被死死压制、节节败退,不少人重伤倒地。
院中的油布棚之下,亦早已设下埋伏,被收买之人听到暗号迅速行动,数量甚至比堂内更多,很快控制住局面。
陆天雄如遭雷击,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头顶,镖局被人漏成筛子,他这个总镖头竟还蒙在鼓里,实在是窝囊。
可眼下形势比人强,容不得他意气用事,眼看己方有人要以性命相拼,他连忙出言制止,“都住手,别轻举妄动!!”
容源擦去嘴角血迹,狞笑道:“知晓二位兄长武艺非凡,所以特意在宴前请二位喝了‘佳酿’,如今局势尽在我掌控,二位也该耐下性子仔细思量了吧。”
陆天雄勉强支撑身体站起,冷眼扫过手持利器的镖师,逼得他们羞愧低头,又转向为首之人,痛心道:“容源,你好深的心机!”
“我是为了镖局好!兄弟们实力强横,本能成为一方枭雄,可你们两个带头干了什么?平匪盗开商路、修桥铺路、开仓放粮,简直可笑!那么想积德行善不如去庙里当和尚去!!”
容源情绪激动,似是忍耐许久,“我接手镖局,不过是为了拨乱反正!成就大事!!”
陆天雄顿时怒不可遏,指着容源鼻子厉声呵斥:“简直不可理喻!你这大半辈子算是白活了!”
他气息陡然粗重,字字铿锵:“习武先习德!这身功夫是用来自保防身、惩恶扬善的,若只知恃强凌弱、助纣为虐,那与豺狼何异?如此行事,又怎能不愧对天地、愧对教授你武艺的师父?”
“给我闭嘴!”容源怒火中烧,猛地踢翻脚下桌案,杯盏酒菜撒了一地,眼里满是猖狂的戾气,“ 少放狗屁,你这套假仁假义的鬼话,老子听了十几年,耳朵都快摸出茧子了,听清楚了,我这一生只认成王败寇四个大字!”
陆天雄脸色难看地捂着胸口,他虚长容源十几岁,一直对他多加照顾,亦兄亦友,没想到十几年都没看清过这个人。
杜烈倒并不意外,他与陆天雄是旧识,却是在七年前加入镖局才认识的容源,一直觉得此人口蜜腹剑、不可深交。
事已至此,容源懒得再伪装,“嘁,我和你们废什么话,如今我为刀俎,尔等皆为鱼肉,赶紧把契约签了。”
杜烈被吉安扶起,愤怒的头脑冷静不少,定了定神试探道:“你想要的恐怕不止一纸契约,不然直接杀了我二人便是,何苦掳走瑞哥儿和青哥儿,又特意把我们诓骗至此处。”
容源轻啧一声,“姜果然是老的辣,长隆镖局没有您二位,价值得减大半,与其杀人要个空壳,不如一点一滴榨干所有价值,听过‘活叫驴’这道菜吗?人质在手,你们就是那两头活驴,乖乖任我宰割!”
“容源,你卑鄙!”陆天雄目眦欲裂,几乎呕出血。
“本来要连你女儿一块掳的,被她逃过一劫,罢了,就让你们父女团聚,只是青哥儿和岳不惑那小子的夫郎,可不是在我的人手里,他们会做出些什么事我也不知道,你们还是乖乖签字画押吧。”
张顺等人皆是怒不可遏,顾不得架在脖子上的刀,破口大骂:
“你这吃里扒外的东西,竟和外人勾结,残害同僚!”
“好一头白眼狼,枉我们平日对你多有尊重!”
“还有你们这些见利忘义的叛徒,给点甜头就被收买,早晚被他连皮带骨卖个干净!!”
容源怒气横生,朝马关使了个眼色,骂得最凶的几个镖师立马被卸掉下巴,其余人见状都歇了声气。
“大局已定,再多挣扎都是徒劳,我交好的人物,是你们这些鼠辈一辈子见不到的贵人,马关,既然二位兄长下不了决心,你就帮他们一把。”
“遵总镖头之命!”马关拿起契约朝陆、杜二人走去,割破杜烈手指就要按下指印。
容源背着手笑得春风得意,被挟制的镖师们敢怒不敢言,杜烈屈辱至极却无力反抗,想起自己对徒弟的承诺,不由心如刀绞,直接喷出一口血。
“杜兄!”陆天雄疾呼。
“呵。”
容源正欲反唇相讥,一支闪着寒光的羽箭破空而来,刺穿马关肩膀,痛得他哀嚎着满地打滚。
“是谁?”容源惊骇不已,随手抓住一个人挡在身前。
霎时,院外传来整齐的铁甲碰撞声与马蹄声,众人转头看去。
只见岳不惑身披玄色劲装,腿跨一匹黑色骏马,撕破雨幕而来,他身后跟着数百身披甲胄的士兵,手中长枪如林,瞬间将院子围得水泄不通。
容源几步冲到门口,盯着马上之人,瞳孔骤然收缩,失声嘶吼:“岳不惑!你怎么会在这?你不是去黑龙潭夺镖去了吗?!”
岳不惑勒紧缰绳,居高临下瞥了眼容源,眼神冰冷刺骨。
随即,他猛一挥手,训练有素的士兵们便闯入大堂,被收买的镖师哪见过这等阵仗,愣在原地不敢反抗,局面瞬间反转。
容源跑到岳不惑马前,抬头仰视他:“岳不惑,你想干什么?私藏兵马可是大罪!”
岳不惑没有理会他的话,只从怀中掏出一卷账册,抬手扔在他身上。
“这些东西怎么会在你手里!”容源双手颤抖,几乎握不住账册。
岳不惑翻身下马,动作干脆利落,淡淡道:“容源,你私运军械、禁物,暗中与叛军首领往来,输送利益,证据确凿,我奉朝廷命令,专程来拿你入狱。”
“不、不可能!!”容源疯狂撕扯账册,伸手一扬,碎片漫天飞舞。
“有证据又如何!你知道我背后是谁吗?他们一句话,就能让你这所谓的‘证据’变成废纸,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