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月是第一次在凌晨黑暗的掩映下,在特殊站台乘坐保密专列。此行的目的地是大西北,李所长没有细说,她也不多问。
专列上的人员是精简过的,着普通的列车员制服,但眼神和行动都显示出,这些人是极为干练且意志坚定的人。
覃月进到自己的小包厢,简单收拾后,和衣躺下。
火车前行,窗外的天色墨一般黑,高楼大厦的剪影飞速略过,很快驶入了开阔的野外。
今天一整天的信息量过载,覃月看了一阵,又觉得头微微地疼起来了。
伯伯刚去世的那段时间,她一直精神紧绷,难以入眠,头疼频繁。那段时间,没有任何人在旁关怀,疼痛变得让人无法忍受,生生逼得人眼泪直流。
过了这么几年,她逐渐适应了孤身一人的生活,再头疼时,好像就没记忆力那么疼了。她常常提醒自己,转移注意力,只要适当地转移注意力,就不会痛了。
她在安静的车厢里叹了口气,翻了个身,开始刷手机放空。很快困意袭来,这趟专人保护的列车似乎格外宁静,她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覃月再次醒来时,天边已微微泛白,她就这么和衣睡了一晚。
她习惯性地去摸手机,惊讶地发现,手机背后贴了一张便利贴。印刷着一串字符,“141444 36°03', 103°40'”,右下角画了一个食指中指无名指并拢伸开的图案。
覃月有点无语。
她已坐上了李所长这趟车,有什么通知大可明明白白地传递,这打哑谜一样的纸条,极大可能来自于别处,而这手势图案让人想起那天的机甲。
专列据说安保严格,但显然这其中有还是有异类。
覃月一向浅眠,但昨晚完全没有听到任何动静,连有人进入房间都没有察觉。这可以解释为紧张的一天后精神疲惫到了极点,也有可能是像小张一样被动昏睡。但无论如何,这送纸条的人显然极为自信,故意炫技,明明可以放在其他更容易得手的地方,却非要贴在她虚握着的手机背面。
可能是展示实力,可能是提醒小心,也可能是警示阻止。
可用信息太少,想来想去也没什么用。他们处理数据的人,懂得数据的重要性,没有基础数据,再怎么推演,造的也只是空中楼阁。
她暂且放下这事,也并不觉得要告诉李所长。毕竟她与这列车上的任何人都是刚认识。她再次仔细看了一遍纸条,确认自己已经把字符串背了下来,就将纸条细细撕碎,打开窗户扬了出去。
简单洗漱后,乘务员的声音在敲门声后响起,提醒她可以到餐车用餐了。这位乘务员神色自然,仅简单打个招呼就干脆离开。覃月摇摇头笑自己,这样大费周章贴纸条的人,又怎么会被轻易地辨认出来呢。
李鸿鸣正在餐车用早餐,招呼她坐到同桌去。
“我们大约今晚到达,会有车辆接我们到研究所去。所里地理位置偏僻,虽然生活不便,但是个静心做研究的好地方。”
十四号研究所正式成立于十七年前,归属于国家最大的综合性科技研究所,简称综合所。
建国以来,综合所根据细分方向不同,逐渐分化出不同的研究所,十四号是最后一个。
十四号的成立,标志着综合研究所彻底退出历史舞台,仅作行政管理和统筹协调方面的工作,研究任务下放,各细分研究所自行在不同的赛道上发力。
“十四号前身是综合所最年轻的部门,是为人形兵器研究而设立,为追上国际技术水平,前辈们付出了极大的心血。目前,我们的第三台机甲已在最后测试阶段,只等待驾驶员就位,就可以进行最终调试。”
李鸿鸣越说越自豪,期待满满地看着覃月。他目光灼灼地看过来,覃月能从他眼神中看到一行加粗大字——那个命定之人就是你!
车厢内的工作人员都难掩欣喜的神色,一同望了过来,覃月尴尬地笑笑,向大家点头致意。
“昨天的机甲是哪来的?漂亮国?”她岔开了话题。
“安全部门还在确认中。我个人觉得,很大可能不是漂亮国,或者即使来自那里,从技术角度推测,也不是近年的机甲。”
“我对于机甲一窍不通,现在才开始学专业,能来得及吗?”覃月虽然对于事情没有“必须”、“非要”的执念,但对交付到手中的任务一向是负责的。
用小张的话说,天选打工人。
“你不用太担心,你这个人才是最重要的,其他一切工作都会围绕着、配合着你的情况展开。你本身是学计算机的,也在做人工智能相关的工作,我相信你可以很快融入到项目中来。
目前围绕三号机的项目组核心成员有二十多位,外部支持力量更多,未来有很多时间相互熟悉。眼下负责帮助你尽快适应的工作人员,一位是彭小勇,他两年前加入项目组,在科研方面是极为专精、钻研的……”
看到覃月带有调侃之意的嘴角,李鸿鸣显然知道她在想什么,也呵呵地笑了,“作为研发小组的核心成员,他对于我们一直在全力寻找的驾驶员太过好奇,强烈要求参与这次行动,显然他的伪装技术还是太生硬了。”
彭小勇确实像个埋头搞技术的知识分子,有种这类人特有的纯粹感,眼神里写满了清澈。
“还有一位,是在所里等待你的、我的好友,王哲然,他是机甲研发组的组长、项目总设计师、十四所副所长。你的人体数据分析,与机甲匹配度调试,都由他负责。他人很温和,是位大儒,事无巨细你都可以与他沟通。”
“最后一位是负责安保与保密的刘正飞,大家都喊他刘队,这次他在你住所那里等你,结果策略没选对,吓到你了。他会晚我们一步到所,你工作相关的事情、在市里的生活痕迹等,都由他负责处理,未来你有什么日常需要或安全问题,可以直接联系他。”
虽然时间只过去了两天,但信息量是爆炸性的多。覃月一边喝着咖啡,一边有点思绪飘散。
“您认识我的母亲吗?”
“我只是听过她的事迹,学习过她的成果,很可惜未见过本人。”
余光中,斜前方坐着的彭小勇不自然地调换了一下坐姿,显然他已经与李鸿鸣复盘过初见的情景了。
从小时候开始,覃月就一直觉得,自己对于亲生父母没有一点好奇心。
长大后的某一天,她突然意识到,那只是在遮掩幼年延续至今的心结,试图掩藏自己的无力感,而非真的不在意。
毕竟此刻的她,宁愿忍着窘迫,在可以算是陌生人的面前,暴露自己对于母亲的一无所知,也希望有机会了解自己的亲人,哪怕只言片语。
“她也是十四所的研究员吗?”
“是的,她是研究所体系中的天才,但很可惜英年早逝,我并没有机会与她共事。”李鸿鸣的语气中满是遗憾,“很抱歉。”
覃月想问问她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生于何年,又是何时、因何去世,但她忍住了,转而聊起了别的事情。
专列到达的速度比覃月预想的更快,如李鸿鸣所说,一个白天、两个夜晚,凌晨出发、深夜到达。期间,有负责各方面事务的工作人员来与她沟通,记录她的需求,在列车抵达之前,为她安置好生活工作的必须品。
微信里再没前司的动静,小张也没有联系过她,李奶奶并不熟悉智能手机的操作,当然也没有联络她。
不知道刘队怎么处理的这一切,她虽然联络人极少,但这几天安静到像是将她从原来生活的世界中抽离一样,抹去痕迹,再把她投入了平行时空。
今日与过去被划出了分明的界限。
研究所位于某片戈壁滩深处。
一行人深夜下了专列,转大巴车,又在天色渐亮时候,转乘军用越野车继续前行。车越开越荒凉,后半段路再不见任何路标,所走的也不是建好的“路”,车像是随便选了个方向就碾过野地,向终点冲刺。
这样大费周章,大概是为了对新人保密。
研究所的地面建筑不超过3层,均粉刷为沙土色或白色,远远看起来并不起眼,真正核心的设施,都建在地下。
当覃月站在电梯里,同众人一道不断向下时,她的内心是震撼的,只是面上不显露分毫。
可能只有短短几分钟,但感觉被无限拉长。在她忐忑的心情中,电梯门终于打开了,广阔明亮的大厅显现在眼前。
一行人的进入并未打断研究人员的日常工作,所有人都只在迎面相遇时才简单地点头致意。
整个地下区域各项工作井然有序,不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寂静,但也不嘈杂,就像普通大厦的工作区。
这一层的最中心区域,投影出巨大的虚拟影响,立体的机甲形象正缓慢转动,各项数据在影像周围闪烁,各个构建模块依工程师的操作打开、拼合、分离。
“这是日常检测,用于讨论优化路径。”彭小勇轻声解释。
覃月看得有些入迷,脚步也不自觉地放缓。
此时显示在半空的是单侧机械手臂,巨大的机甲手臂缓慢旋转,刚刚还是内部线路的平面展示,现在切换为模块间链接,有研究员边观察影像边做记录讨论。
“你看到的模拟影像,与机甲相应部分实际大小一致,是一比一呈现的。”彭小勇语带自豪。
很神奇的感觉,很脱离实际的感觉。
接下来,就要由她来操控这台钢铁巨人了吗?
覃月仰头看着,不知道是不是空调开的太冷,裸露的皮肤上泛起鸡皮疙瘩,手臂肌肉微微抖动,心脏在胸腔里越跳越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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