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这么说,那实在是太好了。”李青一显而易见地高兴,“那先生一定要按医嘱办事。”
“不过,”杜毓文别过头,他也忍不住笑意,但还是轻轻地叹了口气,“你高兴什么啊。”他半带嗔怪地说。
李青一不解地抬眼看着他,“为什么不能高兴呢?”她问道,偏过头,眼睛因为好奇和开心而显得格外明亮。
杜毓文忍不住想用手去弹一下少女光洁的额头,“若我迟迟不去那边的话,你这一辈子都要守着我这个病秧子了。”
李青一眨了眨眼睛,似乎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
青年微微地出了口气,“你若是嫁个好郎君,”他笑了笑,“他可以带你骑马看灯,周游天下,不用你夜里留心,也不用你熬药擦洗,别的不说,他定然能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你抱起来。”
李青一思索了一会。
“那先生就不能和我去很多地方了吗?”她问道,“那也不要紧,远处有远处好玩的,近处肯定也有近处的啊。”
“我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就好了。”她认真地说,顺势又爬到了他的身上,紧紧地贴着他,嗅着他衣服上的淡香味,“那先生就带我出去游玩啊。”
杜毓文笑了一声,他看了看天色。
“如果今天事情结束的早。”他笑了笑,“我们就去近处走走,我也很久没有活动筋骨了,应该散散步对身子也有好处吧。”
“好啊,拾翠今日里回家省亲,如果是傍晚出门的话,我们正好可以过去看看要不要接她回来。”李青一用力地点了点头,她恋恋不舍地从他的身上下来,还是忍不住将他一缕头发拿在了手里。
“别看了。”杜毓文笑了笑,将这缕落下的头发拢到了鬓发里去,他无奈地低下了眼睛,“都白了。”
他不该有白发的,李青一想,他明明还这么年轻,但是他所经历过的事,让他生出白发来,倒也正常。
艰难苦恨繁霜鬓,李青一没来由地想起了自己背的诗句,看着那个青年离开的背影,杜毓文在恨什么东西吗,她没有感觉到,或者说,他把自己的憎恨集中地掩埋了起来,又小心翼翼地不让它流出分毫来伤到不相干的人。
李青一见过的人不多,但是她总觉得世界上这样的人不会很多。
她准备去药房坐坐,看看能不能和黄太医聊一会,然而黄太医并不在,“黄太医做什么去了?”她轻声问道。
“拾翠姑姑来过,”仆人说,“大概是陪拾翠姑姑省亲了。”
李青一笑了笑,“这样。”
她倒是听拾翠偶尔提起黄太医,说他是个热心肠的,每次来看诊从来不空手,定然连给拾翠的礼物都准备好了。
“当然也可能是在宫中混久了。”拾翠笑道,微微低下了头。
李青一看向了她。
“那你还挺喜欢他的么?”李青一小心地询问道。
“怎么说呢?”拾翠笑了起来,“他家世容貌都很不错,”她笑了一声,“如果热心肠是真的话,我肯定喜欢他。”
“就是,”她摇了摇头,“谁知道他是不是真心的呢。”
“如果他是真心的。”李青一探问道,“你就喜欢他了。”
“嗯,”拾翠点了点头,她又失笑了一声,“也不拘是他,谁对我真心实意的,我都要感动一下啊。”
“是这样的。”李青一也笑了起来,“我在书上看到过,说易求无价宝,难得有心郎么。”
“殿下这些日子真是读了好多书。”拾翠称赞道,”定然会让那些人都刮目相看的。“
李青一羞涩地低下了头,“也不是为了他们读的。”
似乎是大仇得报在即,拾翠的心情格外的好,“我知道,”她笑了起来,“殿下想要独当一面。”
“想要保护武成侯。”她笑着说。
“还有你们。”李青一小声补充道。
“那真是谢主隆恩了。”拾翠夸张地附和道,李青一也被她逗笑了,“我是说真的。”
“我只是个宫女。”拾翠笑着说,“其实在殿下的眼里,我应该和阿猫阿狗差不多。”
李青一转过了头,她认真地看着拾翠,她的头还没梳通,一头青丝尽数洒落下来,披在肩上,少女只穿着一件薄薄的白色中衣,看上去竟然有几分纤尘不染的即视感。
“那我和我父皇比,也是阿猫阿狗了。”她轻声说道。
“殿下怎么能这么想?”拾翠连忙道歉。
“我不觉得自己是阿猫阿狗,”李青一小声说,“所以我也不会以为你是阿猫阿狗。”
拾翠眨了眨眼睛,然后她轻轻地笑了一声,“嗯 ,”她笑着说,“我记住了。”
她的人生也是宝贵的,拾翠想,并不是为了什么人活着的,她对自己说,她从前从没有这么想过,这个念头让她有了几分眩晕感。
她帮李青一继续梳着头,李青一吩咐今日里既然回家省亲,多少穿件新衣服。
所以拾翠觉得自己的决定没有错,虽然父亲可能因为结交了些狐朋狗友变得棘手起来,但是如果能帮武成侯查到什么的话,也是值得的。
进了门,见了礼,自然要叙些闲话。
“你出息了,也帮了你父亲的大忙啊。”继母寒暄道,给她倒了茶,“那天龙阁的掌柜的,要不是因为你父亲是宫里出来的姑姑的父亲,也不会和他结交啊。”
“天龙阁的掌柜?”拾翠闻言惊了一下,“天龙阁不是那个当铺么?”
“父亲又做什么了?”她问道。
“没什么,就是玩了两轮。”那中年人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你安排的这差事将人都闲出病来了,不过以后有掌柜的带着我做生意,我肯定不再干了,他今日里还要请我吃饭呢。”
拾翠眨了眨眼睛,“那掌柜的,平白无故地就带你做生意?”
“这种好事,怎么轮不到别人,就是轮到你了?”她问道。
“当然有你的缘故了。”继母连忙打着圆场,拾翠知道继母最大的优点就是很会做人,不得不说她这几招太极的确是恰到好处,但是她现在可没有心思分析继母的手段,拧起了眉来,“他找我干什么?”
“就是想探探武成侯府的风声,他们做生意的,最怕上面有事了吧。”父亲不耐烦地说,“怎么的,这点忙都帮不了吗?”
拾翠深呼吸了一下,她倒是没对父亲有什么期待,但是他给自己揽的这活,可是一点都不把女儿在主家的信誉脸面当回事啊,甚至有可能,她心里波澜不惊地想,坐牢,然后掉脑袋。
但是父亲不在意,他根本不会往那个方向考虑。
“这样啊。”拾翠笑道,她突然想起关于杨师古产业的事,如果说他有什么重要的东西,那么存在当铺定然是最好的,而且这个天龙阁,有些说法,它自称是位于边疆要塞,所以将客人分成几等,最高档次的保密程度,据说要存放在精钢打造的库房之中,这库房钥匙只放在老板的身上。
而这老板不接待外客,神龙见首不见尾,连武成侯都见不到。
大概是吃准了父亲是个烂赌鬼,正好从父亲这里搭上自己的线来暗暗监视武成侯。
多半是打的这个主意。
那岂不是说明,自己反而有见到他的机会了,拾翠想。
“行,”她出了口气,“公主殿下还说要给我找人家呢,你又出去玩,又是做什么乱七八糟的生意的,说出去多难听啊。”
果不其然,她发现父亲的眼中冒出了精光。
“那爹爹给你介绍一门好亲事怎么样?”他连语气都亢奋了起来,“那天龙阁的公子,据说年纪和你般配啊。”
“我今晚就要回去伺候,我可不是你,有那么多功夫。”拾翠冷言道,父亲果然没有起疑,“今日里我们不是约了吃饭吗,我带你过去,正好天龙阁老板也有这个意思。”
拾翠深深地吸了口气。
她看向了黄太医。
黄太医的冷汗已经打湿了层层衣衫。
他当然知道这个老板是个关键人物,武成侯目前对这个僵局是有几分难办的,因为这老板不好说是不是汉人,而那天龙阁守卫森严,武成侯想调兵又得层层审批,不好说会不会激起皇上那过分的疑心来。
然而拾翠,他看向了那个少女的脸,忍不住生出了几分敬意来,若问他敢不敢用自己做筹码一赌,他是全然不敢的。
黄太医也笑了笑,“我跟拾翠来是为了给二老看病的,我们并没有那层关系。”
“但是我也不好提前回去,”他说道,“我晚上会去接拾翠姑姑的。”
中年人那被酒精泡坏的脑子浑浑噩噩的点了点头,“好啊,到时候给我们都看看。”
拾翠微微出了口气,“事先说好,我是为了谢老板帮你摆平那些烂事,亲事的事情我可没有同意。”
中年人不耐烦地看了她一眼,“等到时候你可别后悔,那天龙阁里面,我瞅着比武成侯府还阔绰呢。”
“到时候你穿金的戴银的,就知道感激我了。”中年人挥了挥手,看了看时间,“差不多时候了,我们去天龙阁。”
拾翠站了起来,她感觉自己的心跳得很快,她说实话有几分害怕,但是她深深地呼吸了几下,毅然地迈步向前了。
黄太医本来觉得自己已经腿软了,但是这种时候,他决定硬着头皮上,可能是骨子里仅存的那点尊严作祟吧。
他现在就回去,然后把这件事通报给武成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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