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矢昴在尖叫声和桌椅碰撞声中将目光投向地上的死者,那是一个衣着不算廉价但略显邋遢的男人,灯光昏暗,但他痛苦扭曲的表情却格外刺眼。
距离他最近的是一位打扮时髦的年轻女士,正发出高分贝的尖叫,一只手死死捂着嘴,面色惊恐。而角落里还有一个穿着西装提着公文包看起来很商务的男性满脸错愕,但冲矢昴并未忽略过他面部隐隐的一丝快意。
酒保慌乱地喊着“先生您怎么了”,冲出了吧台,想要伸手去扶但又似乎被死者扭曲的表情吓住了,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嚯。”冲矢昴抬眼看向百无聊赖晃着酒杯的琴酒,“这是你今晚的助兴节目吗?”
“不过噪音。”琴酒一脸兴致缺缺,“还不如你表演人畜无害大学生来的精彩。”
看来不是琴酒安排的,那就是意外了。
“也算一个不错的调剂。”冲矢昴倒是饶有兴趣,“猜猜凶手是谁?”
琴酒哼了一声,“又想玩你无聊的侦探游戏?”
“长夜漫漫,正好来打发下时间嘛,你肯定会陪我玩的吧,沃尔夫先生。”
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这个姓氏象征着什么。
琴酒轻哼一声,未置一词。
冲矢昴视线掠过地上的碎裂的杯子,绿色的液体缓缓渗出,不远处还滚落着镂空酒匙和未能完全溶解的半块方糖,他起身拨开人群,蹲下近距离观察了一下死者的面部和指甲,回头朝琴酒做了个口型。
“□□。”
他推了推眼镜,温柔友好地对簇拥在他身边的围观人群说:“大家不要靠近案发现场。酒保先生?你帮忙叫下负责人先关闭酒吧,大家稍安勿躁等警察来,这位先生死于中毒,大概率是谋杀。”
他说出中毒后,又是一连串不小的惊呼,已经有不少人目光投向了撒在地上的酒,那一片迅速空出一块。
酒保脸色惨白,看起来被吓得不轻,猛猛摇头,“中毒?怎么可能!我们的酒绝对是没有问题的。”
事发时离死者最近的女人立刻眉峰耸立,斥道:“有没有问题又不是你说了算!”
“你……”
毕竟是顾客,酒保敢怒不敢言。
冲矢昴在其中周旋,他长相温和,语气也很镇定,很快安抚住了众人的情绪,直到酒吧的老板匆匆赶来接替他的工作冲矢昴才抽身离开,又坐回琴酒旁边。
“看出什么了。”
“很多哦。”冲矢昴支着下巴,“我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你也一样吧。”
“这样的小把戏简直不值一提。”琴酒默认。
冲矢昴促狭地笑了一下,手指从杯中沾了一点酒液在桌上写了什么,然后捂起来不让琴酒看,“看看我们想的是不是一样。”
琴酒掀起眼皮懒懒瞥他一眼,握住冲矢昴的手强行让他手心摊平,指尖隔着一层皮质手套在上面滑动。
麻痒感丝丝缕缕缠上来,琴酒在他的手心写下两个字——
“さけ”(酒)
冲矢昴笑起来,揭开了盖在桌面上的另一只手,酒痕将消未消——“Bar”。
他微微向琴酒的方向倾斜身体,声音压得很低,他的口吻近乎学术探究,年轻的眉眼中自然流露出锋芒,像一只洋洋得意的大猫,“恐惧和罪恶感在不同人身上的表现就像是不同谱系的乐章,旋律和节奏截然不同。”
冲矢昴扬起下巴示意了一下那位年轻女人:“那位女士的尖叫很响亮,肢体动作幅度很大,这确实是惊吓的表现,但未免过于流于表面显得十分刻意。真正的极度恐惧,往往伴随着一瞬间的僵直和失语。更重要的是——”他顿了顿,指尖轻轻点了一下桌面,“她的恐惧是指向‘死亡’这件事本身的,而不是指向‘被揭露’的可能。她的视线频繁看向门口,她想要逃离而不是心虚别人或许会怀疑自己。她和死者的关系很亲密,但并不真心。”
接着,他的目光转向慢慢蹭到死者身边隐秘观察的西装男人:“这位先生的反应更值得玩味,他起身的速度很快,但第一瞬间的表情并非纯粹的惊愕,而是一种混合着惊讶与某种‘果然如此’的了然,甚至有一丝奇怪的满意。他的肢体语言是收敛的,双臂在胸前交叉,这是一种防御的姿态,他的恐惧不在于事件本身而是如何将自己从这次事件中摘出去,他是那种很常见的利益至上者,但并不是凶手。”
“最后……”冲矢昴的视线落定在忙碌却又显得心事重重的酒保,但是琴酒接过了他的话, “最后,就是这位敬业酒保先生,演得着实差劲,声音很大动作很急,并且他在呼喊和移动的同时在飞快地扫视我们每一个人,他在评估我们的反应。他的手指在无意识地搓动,这是一种典型的焦虑表现——你是不是想这么说?”
“但是,冲矢君。”琴酒说,“在我看来,他是凶手,是因为他身上杀意和血腥气最浓重,就像你当时一眼看到我一样。”
他轻哼一声,“你的直觉怎么时好时坏的。”
冲矢昴摊手,“炮灰和大反派怎么能一样,更不用说你隐瞒到至今的,关于你的秘密。”
“我隐瞒你什么了?”琴酒四平八稳地喝酒。
“你的身份啊,我老怀疑你不会是黑/手/党教父吧。”
甚至有些冷幽默。
琴酒当然不生气这种无伤大雅的小试探,比起无聊的意外案件还是冲矢昴更能让人提起些兴趣,于是他微微扬起唇角,意味深长地看他,“你什么时候是这种直白要答案的类型了?”
琴酒低头附在他耳侧,声音低沉气流震动拂过耳廓,“况且,杀掉一个人是不需要这么多好奇心的,冲矢君。”
冲矢昴微笑,“行了,就算我们把这个挂在嘴边勉强算个情趣,对你来说我大概也是一个连野心都显得无害的弱者吧。”
“话是如此。”琴酒把他耳边的粉色碎发拨到一边,指节一蹭而过,穿透假面留下余温,“但我能感受到你始终如一的杀意,无论你嘴上在说什么漂亮话。这才是你最诱人的地方,比任何装乖表情都可爱。”
那是因为赤井秀一也是在不遗余力地杀掉你啊。
冲矢昴透过镜片看着琴酒,一个杀手,不会为金钱或者任务动容,却会着迷于生死博弈的刺激,但是抛却这些,日常中他又是个格外有情调,口味还合得来的男人。
有什么情绪自面具下破土,自然而然流露出来。
“你不会失望的。”冲矢昴说,“我保证。”
“我期待着。”
琴酒直起身,温度骤离,冲矢昴看着他给自己续上威士忌,在一众喧闹的人声中像一个观看话剧的看客。
他张口,还想说些什么,但这时酒吧门口传来警笛声和威严的喝令,警察终于到了。
打头的那位是还是上一次的那位目暮警官,他带领警员很快封锁现场,拉线和取证工作有序进行,冲矢昴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静静看着警察忙碌,本不想太引人注目,没想到目暮警官环顾一圈向他走来,竟还记得他。
“啊!你是那位……”目暮警官一拍后脑,有点尴尬。
“我姓冲矢。”
“哦对!冲矢同学,上次多亏你给警方提供了线索……这不是沃尔夫先生吗?”
指望琴酒解释是不可能的,于是冲矢昴只能开口为他和琴酒出现在这里的动机打补丁,“我打算去沃尔夫先生合作的一家公司实习了,不过运气不太好,正巧撞上了命案。”
冲矢昴露出了命运不济的懊恼神色。
虽然有些疑惑为什么会来酒吧谈正事,但毕竟是人家的喜好,目暮警官只能同情地点点头,想这位年轻高材生运气着实差了点,两次都直击命案现场,希望别留下什么心理阴影才好。
他正色道:“不知道冲矢同学有没有可供提供的线索。”
“我没怎么留意那边,不过你可以注意一下这三个人。”
冲矢昴抬头向远处看去,那位女士哭得梨花带雨,正对警察说:“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和渡边先生只是来谈谈事情……是,我们最近是有点不愉快,但男女朋友哪有不拌嘴的……”
而另一边的西装男格外不耐烦:“我和渡边诚只是生意上的竞争对手,不熟。你问今天?我们今天只是出来谈生意,其余的你们不妨问问这位小姐,渡边诚可是有老婆的。”
他语气格外嘲讽还很大声,其他人被他话语里暗示的风月八卦吸引,都竖起了耳朵,那位年轻女士刚说完“男女朋友”,此时被人揭穿,脸色一阵红一阵青,她毫不示弱地尖声道:“那怎么了!我总不会因为这个杀了他!但你可不一样了,谁不知道你最近被他抢了好几个客户,甚至资金都出现了问题,你才恨死他了吧!”
“你说什么!”
一男一女就这么争吵了起来,警察不得已只好大声呵斥让两人安静。
此时,鉴识科已经结束了初步的毒物检测,死者的酒杯残留物中检测出了高浓度的□□。
毫无疑问毒就被下在那杯酒里。
但是警方调取了死者所用的苦艾酒酒瓶进行检测,剩余酒液无毒,盛冰用的冰桶和冰块也无毒,那把镂空酒匙和同一批的酒杯也无毒。
目暮警官也一直关注着这边的发展,非常奇怪,“可是酒瓶没毒,冰块没毒,勺子也没毒,那毒是倒好酒下的?但是除了酒保和他本人也没人碰他的杯子啊。”
酒保面带慌乱地解释:“不是我,我倒好酒之后除了渡边先生让我又给他加了一次方糖后就再也没碰过了。”
目暮警官听罢立刻让人去检测方糖,那仅剩的半块糖块只有微量的□□,是从酒液沾染的,内部并没有毒。
调查陷入了僵局。
冲矢昴终于有点厌了,他本来想说什么提示一下,但身体却晃了一下,只好立刻用手支着脑袋低头缓解自己的眩晕。
“困了?”琴酒看他。
冲矢昴恹恹侧过脸,放松下来的声音鼻音浓重,“可怜可怜我吧,Gin,我还发着烧呢。”
琴酒冷笑,“那还有空玩无聊的推理游戏,我看你是精神好过头了。”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琴酒当即起身,一把将冲矢昴拉起来。
警察一边勘察现场一边讨论着各种可能性,目暮警官正忙着,倏然瞥见“沃尔夫先生”神色不善地朝这边走来,手上还拽着跌跌撞撞的冲矢同学。
“第二次的糖没问题又不代表第一次也没问题。”
目暮警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啊?”了一声。
……这位沃尔夫先生看自己的眼神怎么这么像在看傻子。
于是琴酒更不耐了,“凶手就是酒保,现在我给你们三分钟时间确认,在这家伙烧死之前。”
目暮警官后知后觉看向冲矢昴,这个粉发年轻人明显不如上次有活力,还一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表情抱歉地对他笑笑。
“二分五十四秒。”
“哦哦。”
目暮警官如梦初醒,赶紧迈开小短腿,脚下生风。
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听从沃尔夫先生的命令。
人菜瘾还大,知道自己不会写案件硬要写,结果就是一坨[爆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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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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