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思遇猛地偏头躲开他的手指,心底刚升起的那点微妙感瞬间被恼怒取代。
求他?绝无可能!
她梁思遇就算再难,也绝不会向一个流连青楼、言语轻佻的纨绔低头乞怜。
“不劳夫君费心。”她冷下脸,语气疏离,“我自己能解决。”
说完,她不再看谢晚庭是什么反应,转身快步离开了青楼,她深吸一口气,重新扎进寻找铺面的现实洪流中。
接下来的半天,她几乎走遍了半个京城所有挂出转让牌子的铺面。现实给了她更沉重的打击。一处位置尚可的小铺,掌柜看出她女子身份,直接摆手:“妇人家的不在后宅待着,抛头露面像什么话?”另一处她看得上眼的,价格远超她嫁妆所能及。最让她气闷的是,一个油滑的牙人打量她许久,嘿然一笑:“小娘子,这京城里的规矩,女子立户经商,需得夫君或父兄出具保书。您这……您夫君可知晓?”
一句话堵死了她所有的路。世俗的偏见像一张无形巨网,将她牢牢困住。她空有超越时代的厨艺和雄心,却连一个施展的舞台都找不到。
带着一肚子憋闷回到听雪院,已是黄昏。刚迈进院门,就见谢晚庭斜倚在廊下的美人塌上,手里把玩着一枚玉佩,桃花眼懒洋洋地扫过来,嘴角噙着一丝看好戏似的玩味笑意。
“哟,我们立志开酒楼的梁大厨回来了?”他语调拖长,“怎么,铺子可看好了?需要小爷我帮忙么?”
梁思遇本就郁结于心,被他这风凉话一激,火气直冲头顶。她狠狠瞪了他一眼,连话都懒得回,径直走向小厨房。
她需要发泄。点火,烧油,切菜,翻炒。锅铲与铁锅碰撞出铿锵之声,仿佛在对抗所有的不公与轻视。她精心烹制了几道小菜,香气四溢,却丝毫没有送去主屋的意思,而是将秋雯和院里几个眼巴巴的小丫鬟都叫来,围坐在偏厅的小桌旁。
“都辛苦了,一起吃吧。”她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秋雯几人受宠若惊,又有些惶恐地瞥向院外廊下那道身影。梁思遇只当没看见,夹起一筷鲜嫩的滑炒里脊放入秋雯碗中:“尝尝看。”
小丫鬟们见她如此,这才小心翼翼动起筷子,随即被美味征服,发出低低的、真诚的赞叹。
【声望值 2, 1, 3……】
系统的提示音零星响起,稍稍抚平了梁思遇心头的褶皱。她吃得从容,仿佛院外那个人根本不存在。
谢晚庭独自坐在厅堂,听着偏厅传来的隐约笑语和饭菜香气,面前是厨房按例送来的、如今在他看来寡淡无味的膳食。他握着筷子,脸色越来越沉,最终“啪”地一声将筷子拍在桌上,胸口堵着一股无名火。这女人!竟敢如此无视他!
次日,回门。
马车里的气氛比冰还冷。谢晚庭全程闭目养神,仿佛身边坐着的是一团空气。梁思遇也乐得清净,默默准备迎接娘家的疾风骤雨。
果然,踏入梁府,压抑感扑面而来。谢晚庭去了前厅跟梁大人交谈,梁思遇被叫到后院主母那儿。
主母刘氏端坐上位,皮笑肉不笑:“思遇啊,在侯府可还习惯?要知道惜福,恪守妇道才是正道。” 嫡妹梁玉瑶更是绕着梁思遇走了一圈,掩口轻笑:“姐姐这身衣裳,还是出嫁前的旧款吧?不该如此啊,莫不是……谢小世子不喜姐姐?”
梁思遇安静站着,没有回呛,一是情况确实如此,二是,她来自新时代,有着新思想,知道她们这些恶意来自于男尊女卑制度的驯化,就算吵赢也没什么意义,她志不在深闺宅院,何必浪费口舌。
但她这副模样落在梁玉瑶眼里就像是默认,让人变本加厉欺负她。
宴席上,女子坐偏厅,梁思遇被安排在末座。酒过三巡,梁玉瑶“不慎”将半杯残酒泼在梁思遇裙摆上,却瞬间红了眼眶,抢先哽咽道:“姐姐可是还在怪我?竟如此推搡我……我知道姐姐替我嫁给谢小世子受了委屈,可是得不到谢小世子的宠爱是姐姐的问题,姐姐怎么能怨我?”
刘氏立刻沉脸呵斥:“梁思遇!给瑶儿道歉!一点容人之量都没有,被侯府的人知道了要怎么说我们梁府!”
一瞬间所有目光,鄙夷的、看戏的、冷漠的,齐刷刷钉在梁思遇身上。她指甲嵌进肉里,即便懒得跟她们争论,但她也受不了这般委屈,她刚想不管不顾豁出去——
一只温热的手忽然覆上她紧握的拳,轻轻按住。
是谢晚庭。
他不知何时从正厅走了过来,脸上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纨绔样,仿佛只是闲逛到此。他看也没看梁玉瑶,只对着上首的刘氏懒洋洋道:
“梁夫人,贵府的酒……劲儿挺大啊,连杯子都拿不稳了?”他桃花眼微转,落在梁玉瑶身上,语气轻慢,“还是说,贵府的规矩,是让出嫁的姑娘回来立威风的?本少爷的夫人,性子是好,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上来招惹的。您说呢?”
他声音不大,却带着无形的压力。刘氏面色骤变,没想到谢晚庭竟然会给梁思遇撑腰,只得赔笑:“姐妹两个开玩笑而已……”
谢晚庭却已懒得理会,拉着梁思遇起身:“裙子脏了,还坐着干什么?回府。”动作间,他的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腕,梁思遇清晰地感觉到,他指尖微颤,跟在他身后,又看见他耳根竟迅速爬上一抹可疑的绯红。
被他牵着手一路带出梁府,梁思遇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和那抹未褪的红晕,心中的愤怒和委屈奇异地被冲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惊诧。他刚才维护她时看似游刃有余,可这下意识的紧张和泛红的耳根……这是一个常年流连青楼的人该有的反应?
回到听雪院,那点微妙的氛围似乎还在空气中悬浮。
梁思遇想换身常服,想着早回来了正好利用剩下的半天再去东市看看那里的食肆,或许能找点其他办法。刚拿起一件外衫,谢晚庭却去而复返,堵在门口。
“又想去哪儿?”他眉头微蹙,语气硬邦邦的。
“不劳费心。”梁思遇语气淡淡,虽然谢晚庭给她解了围,但她也很记仇。
谢晚庭盯着她看了片刻,忽然从袖中抽出一卷纸,有些粗鲁地塞进她手里。
“拿着!”
梁思遇疑惑展开,瞳孔骤然一缩——竟是一张房契!地址正是她昨日看过却无力盘下的、位置极佳的一处两层铺面!受让人处,清晰地写着“梁思遇”三个字。
她猛地抬头,震惊地看着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能有什么意思?”谢晚庭避开她探究的目光,视线飘向窗外,语气努力维持着平日的傲慢,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看你东奔西跑,像个没头苍蝇,碍眼。这铺子,算小爷我……投资!”
“条件?”梁思遇不信天上掉馅饼,也不喜欢平白无故接受好处。
谢晚庭转回头,对上她警惕的眼神,下颌微扬,努力摆出惯有的纨绔姿态:“条件?简单。赚了钱,我要分三成红利。还有,”他顿了顿,强调道,“以后小爷我去吃饭,必须是最好的雅间,不准收钱!”
还是为了利和享受。梁思遇看着他故作镇定却掩不住紧张的样子,又想起他方才在梁府耳根通红、指尖微颤的模样,一个清晰的认知浮上心头。她握紧手中沉甸甸的房契,看着他这副别扭的“施恩”姿态,心底忽然一松,唇角不自觉地微微扬起。
“好。”她清亮的目光直视他,“夫君,合作愉快。”
见她应下,谢晚庭像是完成了什么重大任务,几不可闻地松了口气,随即迅速恢复那副懒散模样,“哼”了一声,转身大步离开,只是那背影,怎么看都带着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梁思遇站在窗前,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再低头看看手中的房契。
这谢小世子,好像没传闻中那么纨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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