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遥别过了眼,也看向了操练场上的鞭剑。但他只是这样望着,脑子里却想着许多别的事,甚至有点出神。
“师父,迟晏找我切磋。”
令遥回了神,看到迟晏远远地向他打着招呼,笑着地作出了过招的手势。他同他点点头,看向身后的楚终,笑了下,抬手道:“去吧,注意分寸,我在这儿看着你们。”
“是。”
楚终走过去的背影还是一贯的沉稳,只是看到迟晏的时候微微顿了下,而后伸手,引出了一根普通的牛皮鞭,是他平日练习用的。
迟晏正跷着腿坐在塘边摸莲叶,回头看见了他手里的鞭子,笑得更显眼了。
“楚师弟,我和你切磋,我用法器剑,你用修习的普通鞭,这不公平吧?别被令二宗主说我欺负你。”
“你是弓修,用剑本就不擅,我用常鞭正好弥补,不算欺负。”
迟晏把手从荷叶上收回来,甩了两下水滴,而后拍拍大腿站起了身。
“我比你大呢,虽说我卡在四重末许久,但灵气积淀和运灵纯熟度可在你之上,”他一手背在身后,右手抬起掐诀而后手心向后抓拢,玉白色的长剑从剑柄一路成型,周身隐隐缠绕数缕寒气,是上好的玄玉锻造的法器,“元鸢的剑气不比一般的法器,逼人的很,师弟要不向令二宗主借样法器?”
楚终扫了眼元鸢,而后偏头看了眼身后。
令遥正坐在操练场一边的长石凳上,他裹在披风里啃着糕点,眼睛倒是一直望着楚终的方向。和他回头对上眼的瞬间,令遥咽了嘴里的吃食,马上轻轻点了点头。
“好。”
楚终回了头,一甩手收回了手里的牛皮鞭。
迟晏点了点头,提起剑往身前一插,刚想靠着剑身等他去借趁手的鞭器,眼前就猝不及防飞来一簇黑色的玄光。
他只怔了刹那就迅速踮地后撤,退后时顺力拔了剑,抬手向劈面而来的鞭身一挡。
“我没记错的话,你才十六,已经领了主器么?”
“是。”
没多留喘息,剑气和鞭梢甩出的灵刃已然相撞,铮一声将迟晏又向后逼退了两步。鞋尖在地面上划出一道可见的深痕,他在几米后终于稳住身形,快速侧身转避,而后瞬间转成攻势,触地跃起刺向楚终右侧。
剑尖即将挑下楚终青色臂袖的瞬间,迟晏骤然觉得足下一滞。他低头瞄见一股鞭身如黑蛇顺势缠绕上右足,未待他提剑破鞭,鞭身后撤用力一抽,他便陡然坠地。剑身与地面擦出一道火花,迟晏在落地瞬间抬头看了眼拉鞭的楚终,轻轻笑了下,转身一绕带出一圈雪色灵力甩开了鞭身。
鞭身卸力骤然回缩,楚终正抬手重新渡力时,迟晏便已从矮处向斜上方挑出一剑。楚终来不及挥鞭回击,飞身跃起相避,但还是被剑气削去了半缕额发。
他面色不动,落地后在地上只是缓步而动,长鞭盘踞在身侧,犹如吐信长蛇慢慢爬动,直至迟晏从远处三步而起发出几道剑气,他才迅速后仰避过,而后陡然前进,一鞭子钩住了迟晏的手与剑柄,用力向后一拖。
沙土飞扬之间,两人已然异位,不少弟子都绕过来观战,连同燕抚州也走近了些。
“既给了他鞭,不去看看好不好用?”
令遥正盯着远处的两人出神,半晌才堪堪反应过来转头看向燕抚州,他马上笑了笑道:“鞭子用得好不好,看人,他修习一向勤奋,只差根好鞭子了。”
“虽说是好修脉,鞭法倒也不及你十六的时候。”燕抚州似乎想到了什么,他顿了一会儿,微微低了下头理了理大氅,而后侧目看了眼令遥,“你徒弟第一次正式会武,不去?”
正一股寒风吹面而过,令遥又拉紧了披风,摇了下头,“会武我们见了多了。在这也能看。”
燕抚州也不再多说,转身走到了两人会武的场缘。
“刚开始便突袭,此时倒用正面相击?”迟晏看了眼被缠住的手腕,笑了下,“这招你用过,应该知道困不住我。”
“既已入局,何时都可出手,只是你未警惕。”楚终翻手拉紧鞭柄,看到迟晏左掌运气将要震开鞭身,于是渡灵入鞭,那玄色鞭身绕得更紧,几乎缠得密不透风。
迟晏笑了笑,骤然发力向右手运气,然而腕上的鞭身却忽然全数撤去,缩回了楚终掌心。他面色骤变,来不及收力反而脱手了剑柄,瞬间倒退十余步。
楚终抬手勾走了他的剑,而后翻身前逼。迟晏没了法器,只能空手搏斗,然而左手刚运灵而走,气力不足,格挡楚终一招已然堪堪下坠,只反手劈了两下便落了下风,长鞭从后袭来缠住其身,楚终抬手一推便震下了迟晏的臂袖。
场上静了一瞬,而后涌来了无数弟子,一群人叽叽喳喳地绕了两圈,无非是围着楚终或围着迟晏探讨的,一时好不热闹。
迟晏身上的玄色鞭回到了楚终手心,他微微调了息松动了下手臂,和身边的玉矶师弟们笑谈了几句,而后马上拨开人群大踏步走向了楚终。
“想不到啊楚师弟,”迟晏端端正正地给他行了个礼,“是我技不如人,师弟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我不比你灵力积淀深厚,故多用战术迂回。”楚终顿了顿,也轻轻弯身回了礼,“师兄下手果断,虽非主修法器却也运用自如,我也受教。”
“他的箭法是难得的很,有机会一定要让你学一学。”
楚终抬了头,马上把鞭子收回了灵囊转了身。
“师父。”
令遥拍拍他的肩,笑了笑。“很好,特给师父长脸。”
楚终笑了一下,静静退到了他身后。
“楚师弟你得多笑笑,比板着脸好看多了。”迟晏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扶着令遥的肩探出头冲楚终比了下嘴角,又露出了虎牙,“你生的这么俊俏,不笑可就浪费了。”
楚终看了眼他的手,又收了抬起的唇角,转身跟着令遥走到了一边。
“行了,”令遥走回石凳坐下,“不是说后生可畏么?就是不笑才能让你多畏畏。迟宗主这样雅性端持的人,怎么由你这样跳脱性子地长起来。”
迟晏笑嘻嘻地跟了过来,一屁股坐在了石凳边,拍拍手道:“我爹他不管我的性子,只要不为非作歹,有违宗规,他就随我去了,就连修习也不算紧张,只是往我这里时不时塞点法器和珍惜灵石丹药之类……玉矶宗虽不比你门青莲宗和鎏芳宗,灵石和各色原料却多得很,我库房里堆了一屋子法器灵石,你们若是想要,我回头捎几件来。”
“哟,和你打猎的时候一样,又要送起来了。”令遥笑了笑,看楚终站在一边又是缄默的静态,干脆伸手轻轻招了招他,“钟儿,你知道他的名号么?”
楚终看了看迟晏,而后很快看回了令遥,摇了摇头。
“想你多在宗内少有交往,也是很难看到克茹的话本……”令遥笑了下,而后拿了他的手心写了两个字。
“仁鹄?”
“是,你没见过他射猎,虽说箭术果决利落,却是个射猎君子……”
“令二宗主折煞我了。”迟晏拍着大腿笑了起来,他一伸手招出了一把木弓,道,“不过既然说到这里,不如等会我们去猎些什么?好久没上山了,也有些手痒。”
“下午的日程是运灵修习,你倒是好告假去打猎,我们就不行了。”令遥拍拍他的肩,“想去现在便可去,我同宗主说一声便好了。”
“也是,你是二宗主,脱不开身,”迟晏歪头看了眼楚终,马上弯了眼睛,“你不去,他自然不会去了。那我便去快活一阵,劳烦二宗主和燕宗主讲讲情。”
“不是大事,去吧。”
迟晏招呼了几个弟子吵吵嚷嚷地向宗门后走去,去的方向是宗门后的小山林,平日青莲宗弟子也常去的地方。
“师父支开迟师兄是作何?”
令遥收回了目光,看向了楚终道:“先随我回楠阁。”
“不同宗主告假吗?”
“我刚刚与他讲了,便说你东洛山回来后未恢复全,这样动了筋骨,便免了后面的操练。你平日比任何人练得时辰多,不差这一会。”
“是。”
令遥也没多说,起身拉紧了披风外沿,带着楚终一路快步回了楠阁。
———
前堂的门刚进,楚终习惯性转了身关门,然而背后猛得袭来一股力,逼得他往前一扑,吐出一口血来。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令遥一步跃起飞向他吐出的一口血污,抬手引出一根灵丝引入血中而后重重一捻,那灵丝变粗,而后似乎绞住了什么东西,微微震动起来。
青色的灵丝从血污里勾出来一缕黑色,未等黑气爬高,令遥用左手掐了诀渡灵入丝,那青色变成了一张网,牢牢束住了这缕黑气。
他轻轻舒了口气,而后起身,提起小灵网仔细看了看。
“师父,这是什么?”楚终擦掉了唇角的血迹,也走了过来,“为何我没发觉?”
“你若发觉,我何必到这里来做这些。”令遥吐字平稳,两眼紧盯着黑气并未放松,“这是元鸢里的东西,大概是趁着那道碰着你的剑气跑到你身上的。”
“迟晏?”楚终皱了下眉,“他为何要……是有人借刀杀人吗?”
“若是借刀杀人,这也太细致了。且不说迟晏会不会与你会武,若是他先与别人切磋了呢?那不是害了别人,我想大概是正好碰到了你。本以为燕抚州也察觉了,然而他却没反应,所以我才警惕了起来。我看那剑气便觉得不对,而这东西更是奇怪……像个活物,却全是死气,不知道是什么。”
似乎喉腔里还有些残血,楚终呛了一声,又咳出了点血丝。
令遥的眼神才转了回来 ,他翻手把小灵网收进了灵囊,转头两指摁在了楚终眉心。
刹那间一股灵力如清泉水般缓缓游走,抚平了楚终修脉里几缕乱走的灵气,而后才缓缓退出。
“这邪物既能从元鸢找到你,大概有些耳朵,我不想打草惊蛇,只能这样了,”令遥扶住了还在调息的初中,顺了顺他的背,“委屈你了,现下可好些了?”
楚终似乎也有些脱力,半靠在令遥臂侧,点了点头。“无碍了师父,处理邪物要紧。”
“一时半会儿也难,只不过既然是从玉矶宗来的,便要从玉矶宗探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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