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习课的阳光比军训时软了些，阳光透过教学楼外侧的香樟树叶，筛出细碎的光线，斜斜落在最后一排的桌角，刚好铺在林逸珩摊开的数学练习册上。他没像上次开学点名时那样趴着睡觉，只微微低着头转笔，那支银灰色的按动中性笔，笔杆上印着淡淡的星云图案，在他指尖绕圈时，图案跟着旋转，像把一小片夜空握在了手里。偶尔笔杆碰到课本边缘，会发出轻得像蚊子叫的“嗒”声，在安静得只剩翻书声的教室里，倒成了不那么突兀的小动静。
我坐在第三排靠窗的位置，余光总能不经意扫到那个转动的笔尖。刚才趁老师走出教室接电话的空隙，我偷偷把笔夹在指尖试了三次——第一次没转起来就直接掉在地上，滚到了同桌的脚边；第二次勉强转了半圈，笔杆“啪”地砸在课本上，吓了同桌一跳；第三次更糟，转的时候太用力，笔尖戳到了自己的虎口，疼得我龇牙咧嘴，同桌用胳膊肘撞了撞我，眼里憋着笑，那眼神像在看一个试图耍帅却搞砸的傻子。
脸颊还在发烫，我捏着从笔记本最后一页撕下来的纸条——那页纸边缘有点卷，是之前记笔记时不小心蹭到的——笔尖在纸上来回划了两下，才终于下定决心，写下一行字：“林逸珩，偷偷问你个事，你转笔怎么那么稳啊？我刚才试了三次，笔掉了三次，同桌看我的眼神都不对了，感觉那眼神像在看傻子。”写完之后我还画了个微笑脸，我很满意的把纸条折成比上次更小的方块，棱角都捏得平平整整，才轻轻戳了戳后桌的女生。
后桌是个扎高马尾的女生，上课总爱偷偷看言情小说，我们平时没怎么说过话，但上次传纸条时她帮了忙，这次应该也不会拒绝。我凑到她耳边，用气音说：“麻烦帮我传给最后一排的林逸珩，谢谢啦！” 她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带着点“我懂”的笑意，接过纸条，转手就往前递了过去。
纸条传得比上次慢了不少。大概是自习课太静，每个人递的时候都小心翼翼，手指捏着纸条的边角，像在传递什么不能被老师发现的秘密。我盯着纸条从第三排传到第四排，第四排的男生正低头刷题，接过纸条后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要往后传；到第五排时，女生刚好在整理笔记，把纸条夹在课本里忘了递，直到后面的人轻轻敲了敲她的后背，她才慌忙把纸条拿出来，满脸歉意地往后递。
这短短几排的距离，我却觉得像过了半个世纪，心跳比刚才转笔时还慌，手心都有点出汗，把纸条边缘洇得更软了。直到看见林逸珩旁边的男生——就是上次和他一起去食堂抢饭的那个，穿着蓝色的校服外套，头发有点卷——用胳膊肘碰了碰林逸珩的胳膊，把纸条推到他的练习册上，我才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赶紧低下头假装翻数学书，视线却落在书页上的函数图像上，一个字也没看进去。耳朵却竖得老高，像是要偷听什么。
过了大概五六分钟，后桌女生突然用笔戳了戳我，手里捏着那张熟悉的纸条，冲我眨了眨眼，还比了个“OK”的手势。我接过来和她说了声谢谢，她笑着低下了头。我把纸条按在数学书上，深吸了两口气，才小心翼翼地展开——纸条背面已经被他写满了，还是那歪歪扭扭的字迹，笔画比上次舒展了些，不像第一次那么拘谨：“其实没什么技巧，就是初中上课无聊，天天转，掉多了就稳了。你是不是握笔姿势不对？我之前教过我同桌，他刚开始比你还惨，笔掉地上被老师捡了三次，练了一周才终于不掉。你试试握笔时食指稍微往上一点，别太用力，转的时候手腕带点劲，不是光靠手指使劲。” 最后他画了个简笔画，是一支歪歪扭扭的笔，笔杆上还画了两道横线，模仿我上次掉笔的样子，旁边加了个小箭头，箭头指着地面，标注了三个字：“别掉了。”
我看着那个简笔画，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赶紧用手捂住嘴，肩膀却还在轻轻抖。余光瞥见林逸珩好像抬头往这边扫了一眼，吓得我立刻把纸条夹进数学书——那页刚好有一道我没听懂的函数题，之前用铅笔做了标记——假装认真看例题，手指却在课本下面偷偷摩挲着纸条的边缘，那上面好像还留着他写字时的温度，心里像揣了颗刚拆开的跳跳糖，甜丝丝的，连原本觉得枯燥的函数图像，都变得顺眼了些。
接下来的半节课，我根本没心思听课。手里握着自己的笔，按照他说的姿势偷偷练习，食指往上挪了挪，手腕轻轻转了一下——笔居然没掉，虽然只转了半圈就歪了，但总算没砸到桌子。我心里一阵窃喜，忍不住又试了一次，这次转了一圈，笔杆在指尖滑过的感觉比之前顺畅多了，正想再试，讲台上传来老师的咳嗽声，我赶紧把笔放下，假装认真记笔记，嘴角却忍不住往上扬。
放学铃响的时候，我收拾书包的动作故意慢了半拍。同桌催我：“走啊，去食堂晚了就没鸡腿了！” 我一边往书包里塞课本，一边说：“你先去吧，我把笔记整理一下，等会儿再去。” 她疑惑地看了我一眼，没再多问，背着书包跑了出去。教室里的人越来越少，我坐在座位上，眼睛却盯着最后一排的方向，看着林逸珩慢慢收拾东西——他先把练习册放进书包，又把那支银灰色的笔随意插到口袋里，动作慢条斯理的，不像其他人那样慌慌张张。
等教室里只剩下大概五六个人时，他终于从座位上站起来，背上那个黑色的双肩包——书包带子上挂着一个小小的宇航员挂件，走路时晃来晃去，很可爱。他走得不快，手插在口袋里，头发被走廊吹进来的风吹得轻轻晃了晃，额前的碎发遮住了一点眉毛，侧脸的轮廓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柔和。
我深吸一口气，快步追了出去。走廊里人很多，都是放学往食堂或宿舍走的学生，我在人群里跟着他的背影，走了大概十几步，才在一个人少的拐角处停下，鼓起勇气，小声喊：“哎，林逸珩！”他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夕阳刚好从走廊尽头的窗户照进来，落在他的耳尖上，像军训时被晒红的样子，只是颜色很浅，像晕开的粉墨水，连耳廓上的细小绒毛都看得清清楚楚。他的眼睛比我想象中要亮，像深夜的星光，看着我的时候带着点疑惑：“怎么了？” 他的声音比纸条上的字听起来软，带着点刚下课的慵懒，还有点没睡醒的沙哑。
“就是……”我指了指他口袋里露出来的笔帽——银灰色的笔帽上有个小小的按动按钮，很显眼，“你刚才纸条上说，握笔姿势不对会掉？我刚才在教室里试了，还是不太会，能不能……能不能再教教我？” 说完觉得自己的声音越来越小，抓着课本的手指都在发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早知道就不追出来了，万一他觉得我很麻烦怎么办？
他愣了一下，大概是没料到我会追出来问转笔的事。过了两秒，他从口袋里掏出那支银灰色的笔，递到我面前：“你试试，平时怎么握就怎么握，我看看。” 我接过笔，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指，像被滚烫的热开水烫了一下，赶紧缩回手，笨拙地把笔夹在指尖，按照自己平时的姿势转了一圈——果然，笔“嗒”地一声掉在地上，滚到了他的脚边。
周围路过的两个女生忍不住笑了，我脸颊更烫了，恨不得立刻转身跑掉。他却没笑，弯腰捡起笔，走到我旁边，侧身站着——他比我高出大半个头，我得稍微抬头才能看清他的脸。“你看。”他把笔递回给我，自己也拿出另一支黑色的笔，示范给我看，“握笔时食指要稍微往上一点，别太用力，就像这样，轻轻捏着笔杆。转的时候手腕带点劲，不是光靠手指掰，手腕动一下，笔自然就转起来了。” 他一边说，一边用黑色的笔在指尖绕了个圈，笔杆稳稳地转了两圈，才停在他的食指上，动作流畅又自然。
“试试？”他看着我，眼里带着点鼓励的笑意。我接过银灰色的笔，按照他说的调整姿势，食指往上挪了挪，手腕轻轻一转——笔居然没掉，虽然只转了半圈就歪了，但总算没砸到脚。“哎！没掉！”我抬头看他，眼睛亮了亮，话刚出口又觉得太激动，赶紧收敛了点，脸颊发烫，“谢……谢谢你啊。”
“没事。”他笑了笑，眼睛弯成两道浅弧，比纸条上的小笑脸好看多了，睫毛在夕阳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多练练就会了，别着急。我同桌当初练了一周，现在转笔比我还稳。” 这时，走廊尽头传来那个卷发男生的声音：“林逸珩！你怎么走这么慢？再不去食堂，鸡腿就被抢光了！” 他回头应了一声：“来了！” 然后转过来对我挥了挥手，手里还捏着那支黑色的笔，“我先走了，下次掉了再教你。”
“噢噢，好！”我站在原地，看着他和那个卷发男生往楼梯口走，他走了两步，好像想起了什么，回头看了我一眼，又笑了笑，才转身下楼。手里还捏着他那支银灰色的笔，笔杆上好像还留着他的温度，星云图案在夕阳下泛着淡淡的光。走廊的风从窗户吹进来，带着楼下桂花的香味，我低头看了看笔，又想起纸条上那个歪歪扭扭的简笔画，忍不住笑了。
回到宿舍，室友们都去食堂了，宿舍里安安静静的。我把林逸珩写的纸条从数学书里拿出来，和上次那张放在一起，两张纸条叠在一起，他的字虽然歪，却比我的工整，尤其是那个小笑脸和简笔画，越看越觉得可爱。我把纸条夹在我的笔记本里，放在最显眼的位置，然后拿出自己的笔，按照他说的姿势转了转——这次居然转了一圈半，虽然最后还是掉了，但比之前好多了。
我坐在书桌前，看着窗外的夕阳慢慢沉下去，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手里握着那支银灰色的笔，突然觉得，有些事就像转笔一样，不用急，慢慢来，多试几次，总会慢慢变稳的。就像我和林逸珩，从军训时错认名字，到传纸条道歉，再到现在他教我转笔，好像每一步都很慢，但又好像在慢慢靠近。
这时，室友拿着食堂的饭回来了，看到我坐在书桌前傻笑，疑惑地问：“你怎么不去食堂？还在这里傻乐什么？” 我赶紧把笔放下，接过她递来的饭，笑着说：“没什么，就是刚才学会了转笔。” 她一脸“你怕不是傻了。”的表情，也没在多问。
骗你的 其实根本没有人看[白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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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纸条里的转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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