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选常服的时候，凯尔希就由着伊利斯自己去选了，刚好她也逛得累了，干脆在店里坐下来，听着店员殷勤地给伊利斯推荐搭配。
应该不会弄出什么太奇怪的造型......吧。
希望伊利斯本人的品味还可以。
不过伊利斯身上那几件衣服尽管磨损严重，看起来倒是还都挺像样的，面料本身都很不错，搭配起来看着也协调，不然凯尔希也不会答应让她穿这些出门。
这家店是凯尔希选的，整体风格偏向中性，凯尔希很喜欢这家店的设计，但价格也是很好看的。
伊利斯倒也在这种店逛习惯了，看见价签表情如常，虽然她每次来的时候都不用她本人掏钱。
熟识的店员给凯尔希倒了杯水，带着八卦的笑容问：“第一次见你带人过来，那位是你什么人啊？”
“女朋友。”凯尔希接过杯子抿了一口。
“哇哦。”店员直起身子朝伊利斯那边看了一眼，鬼鬼祟祟地弯下腰来说：“你女朋友天生的衣架子欸，我看店里大多数衣服都很适合她。”
凯尔希微微一怔，她只记得伊利斯身上瘦骨嶙峋，今天还刚隔着衣服摸到伊利斯的脊骨。
衣架子？
店员抬抬下巴：“喏，她回来了。”
店员话音刚落，伊利斯的声音就从凯尔希头顶响起：“这个怎么样？”
凯尔希应声抬起头，见伊利斯含笑站在她身边，完全换了一身行头，最外面是一件深色工装夹克，里面搭了质地柔软的衬衫，下装选了条没什么装饰的阔腿裤，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和衣服一衬显得很利落。
其实是很简单的搭配。
但是凯尔希理解了为什么店员会说她是个衣架子。
再普通的衣服穿在她身上都能显出些不同来。
据说魅魔的基因会帮助她们始终维持最好的体态，即使伊利斯的健康糟糕到极点，也还是保持着人类眼中最完美的状态。
大概伊利斯是想听些夸赞的，但凯尔希说不出话。
她感到难过。
尤其是在听了伊利斯那番“魅魔成为人类色情想象的符号”之后，她现在更能理解伊利斯语气中藏着的悲哀了。
店员很识趣地溜走了，凯尔希慢慢站起来，伊利斯歪了歪脑袋，从凯尔希手里接过那杯水放到一边，同时伸手要去挽凯尔希的胳膊。
无论何时她都是最善解人意的那个，这是天性给她的枷锁。
凯尔希抓住伊利斯的衣领迫使她低头，接着咬住了她的嘴唇。
凯尔希想安慰伊利斯，但事实上真正需要安慰的并不是这个人。
习惯早成自然，何况这是写进伊利斯基因里的信息，她本人甚至意识不到永远保持完美状态的可怕之处。
只是借此慰藉自己而已。
伊利斯不解其意，只能扶住怀里凯尔希的身体，她尝到舌尖苦涩的味道，不明白凯尔希为什么忽然哭了，于是加倍温柔地回应这个吻，但似乎努力错了方向，因为苦涩的味道越来越重了。
一直到伊利斯受不了这种苦，不得不松开凯尔希，咳了两声，回手把刚刚放下的水又端起来一口闷了权当漱口。
“你怎么了？”伊利斯想翻口袋拿纸出来给凯尔希擦脸，但这一身衣服都是新换的，身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掏不出来。
“我没事。”凯尔希自己从包里抽了张纸巾出来，说：“这身衣服一会让她们给你包起来，你再去试两身。”
“不像没事。谁欺负你了？”伊利斯探着脑袋找刚才和凯尔希说话的店员，但被凯尔希拍了一下，说：“和她没关系，我就是想到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有点难受。”
伊利斯想了一下才记起来自己刚才和凯尔希说了什么，她正要说这些其实没什么，转念又想起凯尔希说过不要过度安慰她，这话就卡在嗓子眼里不上不下说不出口了。
“你去吧，我在这坐一会就好了。”凯尔希正要坐回去，忽然又被伊利斯拉进自己怀里。
伊利斯抚摸着凯尔希的头发和耳朵，低声说：“我原本没指望过有人能理解我们，理解太稀缺了，哪怕只做到了解这一步都很不容易。”
“但我相信你，凯尔希。我觉得你可以跨越我们种族的差异相互理解。”
伊利斯吻了吻凯尔希的耳朵，随后就走开去选衣服了，凯尔希坐回原处，感觉心情平复了些。
诚然魅魔的服务本能难以改变，但凯尔希自信自己并不会把伊利斯当作顺手的工具来使用，只是很自然地相互照顾而已。
最后从头到脚买了三套衣服，回去的路上，凯尔希又把伊利斯拽进一家高定西装店里量了身体数据。
虽然日常活动和上班的时候几乎用不上正装，但毕竟还是有备无患。
不过考虑到伊利斯还在调养身体，西装的尺码放宽了不少，按照伊利斯正常状态下的身体数据定了两套。
这下就算是伊利斯都要觉得凯尔希太奢侈了。
凯尔希倒是很淡然，好像没花她的钱似的。
然而她们回家去的当天晚上，凯尔希就发现伊利斯不太对劲，倒也不是别的方面有什么异常，她如往常一样给凯尔希做了晚饭，坐在餐桌旁边陪着凯尔希吃完，然后相互倚靠着看了个电影。
一直到睡前，凯尔希才想起来伊利斯一整晚都没尝试引诱她，看电影的时候也只是靠在她身边，连手都没乱伸，规矩得出奇。
对人类来说是很正常，但对魅魔来说就有点奇怪了。
在她们视线触及的时候，凯尔希还分明看见伊利斯眼睛里涌动的欲念，有几次她似乎是想伸手去触摸凯尔希，但每次她都乖乖把手缩回去，表情看起来有点委屈，好像在忍耐什么似的。
突然怎么了这是。
凯尔希想了想，决定先不问这个问题。
反正伊利斯今天上午才刚吃过，应当不至于太饿。
伊利斯搬进了凯尔希的卧室，当晚睡在凯尔希身边，还是她先忍不住了，侧过身从背后抱住凯尔希，脸贴在凯尔希背上，无声地哭起来。
“？”凯尔希感到自己背后的衣服被哭湿了一小片，她想转身去抱她，但伊利斯好像曲解了凯尔希的意思，她的手穿过凯尔希身体两侧，按住凯尔希肩膀使得她动弹不得。
“我还是好委屈，凯尔希。”伊利斯很小声地说：“那个时候我尝到你的味道变得好苦，我好害怕。”
她自己尝试消化了一下午但还是觉得委屈，喝水根本冲刷不掉她在凯尔希舌尖尝到的苦味，她甚至刷了好几次牙才勉强去掉了那种味道，但只要一回想起这种苦味她就感到恐惧。
虽然本能还想亲近凯尔希，虽然凯尔希身上的味道重新变得香甜，但她还是有点怕。
凯尔希一怔，随即哑然失笑，伊利斯品尝到的是情绪，而她情绪波动最大的时候也就是在商场里那次了。
伊利斯这个人，平时看起来很敏锐，但又会在一些很简单的事情上犯傻。
“你是不是太依赖于你的味觉了？”凯尔希问。
“只是产生了情绪而已，并不是真的在感情上有什么变化。”凯尔希握住伊利斯的手，指腹慢慢蹭着她手背：“没必要害怕啊，你自己不也会借着自己产生的情绪给代餐调味吗？”
是这样吗？伊利斯迷迷糊糊地想。
但是普瑞塞斯每次回家的时候，她身上的味道从没变过。
普瑞塞斯永远端庄，永远优雅，永远带着甜腻的爱的味道。
她好像从来都没有情绪。
即使是她们最后争吵的时候。
伊利斯后知后觉地感到恐怖。
即使到了吵得不可开交的地步，普瑞塞斯也只朝着她表露出惯常的无懈可击的微笑，带着她最喜欢的甜腻的气味，永远一成不变，好像任何事都激不起她的情绪。
普瑞塞斯稳重淡然，不会恐惧不会紧张，也不会发脾气抽她耳光，更不会让她品尝到甜腻之外的味道。
但是，也更不像个鲜活的人。
伊利斯搂着凯尔希的手臂不自觉放松了一点儿，凯尔希转过身来，点了点自己嘴唇。
“要再尝一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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