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这些日子的经历,凌夕岚深刻地明白了一个道理。
人生,人生。
首先得把自己当成人来看待,才能体验到真正的人生。
这样的觉悟,令他摆脱了混沌的境况,主动迈向崭新的未来。
随心所欲的,躺平的未来。
骆景明不知道凌夕岚有没有把自己当成人,但是可以确信他绝对没有把自己当成外人。
因为再度苏醒后,骆景明悲催的发现凌夕岚又一次轻车熟路地坐在了自己身侧。
“你、你还想干什么?!”骆景明死死捂住自己紧实饱满,呼之欲出的胸肌,像是被轻薄了的黄花大少男。
昏迷期间被剥衣服的羞耻回忆,着实给他留下了很大的心理阴影。
骆景明只觉得浑身血液滚烫,满脑子都在情难自禁的幻想着。
凌夕岚是如何用那双浸染着月华与霜息的,骨节分明的手指,抽丝剥茧地,像为被层层束缚的猎物解绑一样,将他繁复的衣袍逐件褪离。
再加上囧得骆景明想要连夜驱赶马车,逃离长鸣镇的寻人事件。
骆景明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有勇气正视凌夕岚了。
凌夕岚倒是始终如一的坦然。
波光潋滟的眼睛忽闪忽闪,看上去人畜无害:“我算是救了你一次,对吧?”
骆景明别过了视线:“算是吧。”
凌夕岚突然凑近一步:“古人云,救命之恩当……”
骆景明像见了鬼一样,攥紧被子连连后撤:“你休想叫我以身相许!”
“……当牛做马。”
凌夕岚昂首挺胸,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我需要你帮忙寻找一个人。”
骆景明狐疑地上下打量了他一圈:“找亲属?”
凌夕岚语不惊人死不休:“找金主。”
“……”
骆景明痛心疾首:“人生在世,不能因为身外之财,而舍弃我们最珍贵的道德与尊严。”
“可是,我见过的绝大多数人,都是靠着充裕的金钱支撑,才得以挺直脊梁。”
凌夕岚轻声道:“尊严或许换不来金钱,但金钱一定可以买回尊严。”
“总而言之,在这件事情上,我是绝对不会为你提供任何帮助的!”
骆景明言正词严,如同苍古战场上退役的老将一样,刚正不阿地拒绝了凌夕岚:
“如果我姐姐的孩子还在的话,应该与你年龄相仿。他的未来已经无法改变,但至少我希望你,能够拥有美好的明天。”
骆安一直是姐姐的心结。
他作为骆春荷亡夫的遗腹子,在她心中占据了极其重要的位置。
上元灯夜,人潮汹涌。
骆春荷与骆安被络绎不绝的人群冲散。
骆春荷声嘶力竭地呼喊着骆安的名字。
但是骆安再也没有回应过她。
灯火阑珊,人潮散尽。
只有骆春荷久久徘徊不去。
她如同疯了一般,在原地徒劳地搜寻着骆安的踪迹。
直到骆家嫌弃骆春荷丢人现眼,连拖带拽地把她锁回了家里。
骆景明为姐姐打抱不平,也被一起关了起来。
那段黑暗的囚禁期是骆景明至今都不愿意回忆的时光。
骆父最在意颜面,骆春荷的所作所为可谓是严重触犯了他的逆鳞。
连带着骆景明,这个曾经最受器重的孩子都受了不少折磨。
骆春荷比骆景明年长十余岁。
亲眼看着骆景明一点点长大成人。
不忍心看到骆景明前程尽毁的她,最 终还是选择了妥协。
骆春荷收敛起所有泪光,不再沉溺于悲伤的过往。
恢复了曾经落落大方的,名门闺秀仪态。
只有骆景明知道,骆春荷的伤口并未愈合,只是更加谨慎地,藏在了他人目光无法投落的地方。
后来,骆父升迁,举家搬去了更加繁华的冕州。
骆春荷抵死不愿离开,宁愿与家族闹掰,也要守候在这偏僻之地,等待永远不会归来的孩子。
骆景明放心不下姐姐,自愿放弃过去积累的一切声誉名望,选择了一同留驻。
骆家对他们彻底失望,从此彻底断绝来往。偶尔投递的书信,也如泥牛入海,再也没有收到回音。
骆景明拿出这些年的全部积蓄,与骆春荷一起盘下了这座酒楼,取名为【春景】。
小镇的流动人口有限,春景酒楼生意并不算很好,但也足够维持温饱。
什么都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骆春荷的经营能力远远胜过骆景明。
短短几年,就把春景酒楼从最初默默无闻的小作坊发展成了镇上人人称赞的宴席圣地。
饶是性格难以叵测、情似晦朔之月的肆郁大人也对这里青眼有加。
隔三差五便会带着不同的男人来此处相亲。
咳咳。
每每想到烛影摇红、暖香靡靡,两个大男人在封闭的包间里你侬我侬、互诉衷肠的场面,都会令骆景明这个纯血直男难堪不已。
所幸,随着骆春荷的事业心节节高升,春景酒楼的大小事宜基本轮不上骆景明操持。
相应的,寻找骆安的任务落在了他的肩上。
自从酒楼的生意稍有起色之后,上门认亲的“大外甥”就像是过江之鲫,延绵不绝。
有些还会稍微尊重一下骆景明的智商,伪装成年岁相近的、乖巧白净的少年人,只是眼里的贪婪怎么藏都藏不住。
有些干脆演都不演了。就比如让骆景明顶着大雨赴约的那位油腻壮汉,现在回忆起细节都感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可是无论再怎么离谱的人物前来认亲,骆景明都必须精心梳洗打扮,以最好的姿态奔赴盛宴。
因为骆春荷坚信着【所有人都可能是安安】这条永恒的准则。
等等,这样想的话,凌夕岚有没有可能也是一种【安安】?
骆景明再次裹紧被子,磨磨蹭蹭地挪回床榻边缘,努力辨析着凌夕岚的容颜,试图寻见熟悉的影子。
“夕岚,你觉得自己有没有可能……”他的声音微微颤抖,饱含着压抑多年的深邃情意。
凌夕岚像是看穿了骆景明的心思,在他有所行动之前,出声否认道:“我的童年记忆很清晰,我有我自己的娘亲,我们的命运轨迹并无相似之处。”
骆景明悻悻地缩了回去。
就在气氛重新陷入僵持之际,骆春荷气喘吁吁地闯了进来。
“嘭——”
门板被匆匆推开,重重闭合。
一贯优雅从容的她,发髻略显散乱,额头上沁着密密麻麻的汗珠,甚至连敲门的空隙都没有。
见到凌夕岚的刹那,骆春荷眼前一亮,无比热情地握住了他的手,字里行间带着深切的恳求:
“事发突然,我就长话短说了。负责饰演清霁阁下的演员临时发生了意外,无法参与接下来的评书了。”
“夕岚,你的各方面条件极为出色,是我认识的所有人里,最符合清霁阁下形象的。”
“我请求你,协助我们完成这场演出,可以吗?”
骆景明顿时坐不住了:“姐,我们为什么不干脆临时替换这场演出的内容。那么多可供选择的题材呢,没必要让夕岚临时抱佛脚吧?”
关键今天在场的肆郁大人,还是位不省心的主儿。
凌夕岚这种没心没肺的二愣子要是再不知死活的触怒了他,怕是得被整个拆吞入腹,连骨头渣子都留不下。
骆春荷苦涩地笑了:“我也是这样希望的。但是景明,已经太迟了。肆郁大人三天前就已经遣人通知我们进行相关安排了。”
“肆郁大人只会为了清霁阁下而来。”
“若是让他觉得自己被戏耍了。”
“我们所有人,都逃不过最残忍的报复。”
——
幕后一片狼藉。
原先负责饰演清霁的演员脸色苍白,虚弱地倚在临时搭建的简易床榻上。
他的胸前缠着厚厚的绷带,隐约可见殷红的颜色不断渗出。
魔尊的扮演者显然也吓得不轻,声音都因为恐惧而显得有几分失真:“我、我也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与阿灵原本只是想再演练一遍,《清霁大战魔尊》的那场戏。”
“可是,戏台专用的道具剑,不知道被什么人换成了真剑。”
“我们都没有发现。就这样进入了战斗状态,我的剑刺入了阿灵的胸口,然后就……”
说罢,他像是再也无法承受内心的煎熬,抱着脑袋痛苦地蜷缩进了角落里。
骆春荷轻声叹息:“不怪你,我们都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你先下去好好调整状态。
“这件事情,春景酒楼定会查明,给所有人一个满意的答复。”
“但是眼下,得先度过肆郁大人那一关。”
“夕岚、夕岚?”
骆春荷的视线巡视了一圈,却发现凌夕岚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面色惨白如纸的阿灵身畔。在他的掌心里塞了一颗,粉白花瓣折成的小星星:
“送给你,代表祝福的护身符。”
这话倒是不假。看似稀松平常的小玩意,实则里面蕴含着凌夕岚的部分精纯内力,可以加快少年的恢复速度。
事后的疗愈并不是凌夕岚的专长。
他所擅长的是,在灾难降临之前,从根源解决危险。
所有恶人都死掉的话,可不就没有好人会因此受伤了吗。
阿灵不知道眼前人是何等离奇的存在,只是为这突然的善意而感激涕零。
“谢谢你。”他无力的掌心使劲抓住了那颗星星。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理作用,阿灵突然觉得恢复了些许力气,整个人也精神了不少。
——
酒楼二层的包间里。
尤肆郁有些心不在焉。
这次的相亲对象从头到尾都在他的雷区疯狂蹦跶。
当充满雄性气息的,混杂着恶意与**的目光,浇筑在他身上的时候。
尤肆郁几乎抑制不住呕吐的冲动。
尤其事先安排的演出还因为不明原因推迟了段时间,导致他此刻的心情糟糕到了极点。
“嗯?”
尤肆郁无意看见了,戏台之后忽闪忽现的,某个莫名熟悉的身影。
明明只是惊鸿一瞥,却仿佛隔了千秋万世的距离,心潮澎湃到让人想要掩面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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