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嘉言不是什么感情丰富的人,他那点尚且可以称之为人情味的东西已经在十几年孤身一人的生活里消磨殆尽了。八岁那年他爹妈出了车祸,一辆大货车失控撞上夫妻二人的车,从此留下应嘉言独自一人,带着爹妈留下来的、勉强够他生活的遗产,艰难开始了他的人生。
应嘉言上的第一课在他爸妈的葬礼上,八岁的小男孩尚且懵懂,呆愣愣地站在两块黑色照片前,仰头看着前两天还抱着他、柔声哄他的妈妈,奖励他成绩进步、说要带他去游乐园的爸爸,原来人的生命是这样脆弱的东西,平常时不觉得,然而某一天灾难突如其来降临,才发觉生命早已逝去,在刹那间被折断。
应嘉言沉默着,幼小的少年被迫成长,被迫独自面对生活的不易。
一对夫妇走了过来,低声问应嘉言愿不愿意跟他们回去,远处传来议论声,说眼前他从未见过的叔叔阿姨只不过是为了他爸妈的钱而来。
应嘉言不知此时点头算不算对爸妈的背叛,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过来,衣服上带着重重的烟味,硬逼着他点了头,说要不是这对夫妇好心,他只能当个孤儿。
尚且幼稚的应嘉言心里茫然,被那对夫妇带回了家。
刚开始的日子还算可以,夫妇对他虽然不如对自己的孩子那样无私,但应嘉言想要的他们都会满足,后来应嘉言想,也许是当初应父应母留下的遗产还算可观,让他们忍着恶心接下了这个麻烦。
直到那对夫妇生了孩子,一个可爱的儿子,被全家人当成掌上明珠,捧在手心里都怕摔了,爷爷奶奶叔叔阿姨抢着要抱。
应嘉言彻底成了那个家的异类,一个边缘人物。
弟弟出生后,他没有自己的房间,所以他只能待在客厅里,在人群最外侧看着被簇拥着的弟弟。等到客人都走了,他收拾好客厅的垃圾,抱着小被子,躺在沙发上睡。
那对夫妇的注意力逐渐彻底转移到弟弟身上,应嘉言饥一顿饱一顿,饿了也不敢说。
应嘉言上了初中,个子是班里男同学中最矮的,少年自卑的心绪让他在青春期格外抑郁,外形又缺少打理,整日穿着发白的校服,总是偏长的头发,让他在班里格外不受欢迎,一度遭到了校园霸凌。
应嘉言个子小,因为营养不良身材也很孱弱,但被高他一头的男生欺负时手丝毫不软,躲到卫生间拎起拖布就砸,长久以来练成了一身打架的本领,挨的打也渐渐少了。
应嘉言总是不说话,有人跟他交谈也不搭理,直到一天他路过卫生间,听到别人问霸凌他的团伙为什么欺负他,为首的男生吸了口烟,说:“他跟个锯嘴葫芦似的,话也不会说,人又矮又邋遢,成绩也一般,不欺负他欺负谁。”
应嘉言平静得近乎病态的心情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波动,他喉头剧烈滚动,眼圈泛红,最后什么也没说,离开了卫生间。
从那天起,应嘉言悄无声息地改变了。
他剪了头发,被人问话时脸上带笑了,同时疯了一般的运动吃饭,初三时长成了班里最高的男生之一。他的学习成绩也有了很大提高,有了跟小时候一样常拿第一的风采。
只有应嘉言知道,他每天下课去理发店当学员,去烧烤店端盘子,去KTV当门童,赚着最辛苦的钱,只为了有一点尊严。
中考他考上了当地最好的高中,养父养母却不愿意给他出钱,有意让他外出打工。
应嘉言第一次反抗,直接将事情闹大到当地教育局,养父养母不得不咬着牙给他出钱,咒骂他是白眼狼。
高中的日子很累很苦,但应嘉言高中时依旧名列前茅,不仅如此,刻意伪装出来的亲和力和长开后出色的外貌让他在高中格外受欢迎,甚至一度成了风云人物。
他本意不愿如此,心里恶心,脸上还要挂着笑,多年养成的习惯已经让他下意识戴上了虚伪的面具,永远亲和待人,永远阳光明媚,尽管他的内心如泥垢般潮湿黑暗。
和应嘉言预期的一样,他以全市第三名的成绩考上了全国最好的高校,养父养母这才挤出一丝笑意,嘱托应嘉言道:“以后可一定要养你弟弟啊。”
应嘉言心里恶心得想吐,多年的习惯还是让他挤出一副笑脸,摸了摸他压根没见过几面的弟弟的头,淡笑道:“嗯。”
最好的大学,数一数二的专业,拿着奖学金,一时风光无限。
应嘉言却越来越没有动力,幼时被欺负时他发誓,他要做到最好,让所有看不起他的人闭嘴。如今他已经做到了,未来一片茫然,他甚至无措地想,之后呢,他还要干嘛呢?
下一步呢?他没有亲人,没有朋友,除了曾经发誓要考到第一名没有其他念想。
巨大的茫然吞噬了他,让他身在迷雾中,也许下一刻就要踏入悬崖中。
应父应母的忌日,应嘉言带来两束花,放在墓碑前,看了两张照片很久,决定最后再挣扎一下。
他去看了心理医生。
医生诊断他有严重的抑郁倾向,建议他修整一段时间再工作,给他开了药。
应嘉言整日躺在床上,偶尔喝酒,像一团蘑菇。终日放空自己,不愿想他生命的意义。
直到他遇到了那只小猫。
小猫脆弱又丑陋,险些死掉。应嘉言花光了身上所有钱去救他,整整三个月只能吃泡面和馒头。为了一人一猫的未来生活,他只能又出去找工作,拼命挣钱,为了养活这只讨厌的小猫。
好在小猫争气,在应嘉言的悉心喂养下,慢慢活了过来,有了生命的活力与生机。
应嘉言想,小猫就是他的现在,也是不远处的未来,但他不敢想以后,遥远的以后,十多年甚至几年后没有小猫的以后。
小猫再次进医院时应嘉言压根不敢想自己是什么心情,很多年后他依旧不敢细想当初的情景,只要想到有失去的可能,他便痛心不已。
好在最后小猫回来了,还有了人类的身躯,应嘉言第一次想,其实未来也挺有盼头的,只要应霁一直待在他身边。
应嘉言是被吵醒的,他原本在沙发上睡,半夜听到什么窸窸窣窣的动静,唰地一下睁开眼。
进贼了?
应嘉言睁眼时发觉屋内有光亮,电视机散发的微光落在沙发上,而自己的身前有一个背对着他的黑影,正津津有味地看电视里的熊出没。
应嘉言:……
“应霁。”应嘉言不轻不重道。
偷偷看电视的应霁吓了一跳,抱怨道:“你干嘛忽然吓我啊。”
应嘉言躺着没动,偏头看向坐在他腿边的应霁:“大晚上为什么不睡觉。”
“我睡不着。”应霁说,眼睛仍是不离开电视上的那两头熊。
应嘉言则随手从桌子上拿来遥控器,直接闭了电视。
应霁大惊,瞬间委屈极了,“应嘉言!你不让我看电视,你对我不好,你虐猫!”
应嘉言:“对。怎么了?消停睡觉,再让我看见你看电视明天早上就别吃饭了。”
应霁太伤心了,“应嘉言,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我?”
但很显然,应嘉言就是个冷面冷心的,对他没有丝毫怜悯,“快点。”
应霁委屈极了,盘腿坐上沙发,自顾自低着头生气。
半晌越想越生气,像之前一样狠狠跳到应嘉言身上,但他显然忘记了自己已经不是一只小猫,砸在应嘉言身上很疼,沙发都震了震。
不过应嘉言没跟他生气,把趴着的应霁抱起来,放到卧室的床上,给他盖好被子。
转身要离开之际,应霁拉住他的衣袖,问他:“你为什么不跟我一起睡?”
“人猫殊途。”应嘉言不冷不热应付了句,就要回客厅。
刚躺到沙发上,应霁就跟了出来,蹲在他身边看着应嘉言的脸。
应嘉言叹了口气,“干嘛?”
应霁爬上应嘉言的沙发,躺在他身上,给自己盖好被子,说:“我想跟你一起睡。”
应嘉言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被应霁抱住:“你要是再动就把我抖下去了。”
应嘉言只好不动。
没一会儿,平稳的呼吸就从肩颈处埋着的脑袋传来,应嘉言也闭上了眼,感受极为难得的平静。
翌日清晨,应嘉言的生物钟发挥效应,让他在八点醒来。还没彻底清醒,就见脑袋里多了个悬浮的光球。
应嘉言:什么时候来的。
系统:“一个小时前。我要给你颁发任务了哦。”
“发吧。”
很快,一个酷似僵尸博士向戴夫宣战的小纸条凭空展开,上面写着应嘉言第一个任务——捡一百件垃圾。
应嘉言:“就这个?”
系统:“你玩过游戏吗?最开始都是这样的,任务简单,好升级,后来就难了。”
“行。”应嘉言问:“什么时候截止?”
“一天之内。也就是今天你要完成任务哦。”
“有具体一点的吗?比如什么样的算你任务里的垃圾。万一我捡了一百个水瓶子易拉罐算不算垃圾,别到时候我捡了一百件,你说有的不合格。”
“你很严谨,”系统说,“这个垃圾是指被人丢到地上的垃圾,你把它捡起来放进垃圾桶里就算一件。”
“明白。”
等系统走后,应嘉言动了动身子,应霁还压在他身上,压得他手有点麻了。
应霁睡得很香,应嘉言认命地缓缓抽身,活动着身子走进厨房,给应霁准备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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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偷看电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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