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西走，街市似乎逐渐变得没有那么繁华热闹，行人的衣着也朴素了许多。一种莫名的压抑感开始在空气中弥漫。
沈然握紧了拳，手心因为紧张而渗出汗水。
越往西行，长安城的繁华喧嚣便如同潮水般褪去。永阳坊位于城西偏隅，这里的街道明显狭窄破旧了许多，两旁多是低矮的土坯房或老旧木屋，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和劣质煤块燃烧后的呛人气息。行人稀少，且多是面带愁苦、步履匆匆的贫民，与朱雀大街上的锦绣形成刺眼的对比。一种无形的压抑感笼罩着这片区域，连天色似乎都比城中心阴沉几分。
沈然按照云清模糊的指引，在错综复杂的巷弄间穿行。她没有明确的目的地，只能凭借着直觉和对“异常”的敏感，仔细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墙壁上的污渍、地面的坑洼、角落里堆积的杂物，一切都显得破败而真实，与她之前看到的“和谐长安”截然不同，但这种破败本身，似乎又构成了一种另类的“真实”。
【情缘系统：检测到侠士进入环境氛围压抑区域【永阳坊】。温馨提示：恶劣环境更易滋生负面情绪，请注意保持心情愉悦，或可思念某位心仪郎君以排遣孤寂哦~需要系统为您播放一段【李临川将军】或【云清道长】的专属语音吗？】
系统的提示音在这种环境下显得格外聒噪和不合时宜。沈然直接屏蔽了它的废话，全神贯注于感知四周。走了约莫一刻钟，她并没有发现什么明显的“异响”或“空无一物”的异常。难道云清的信息有误？或者只在夜半发生？就在沈然心生疑虑，停在一个十字巷口犹豫是否要继续深入时，异变陡生！
毫无预兆地，她眼前的一切猛地扭曲了一下！
就像是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两侧的房屋墙壁、脚下的青石板路、甚至远处模糊的人影，都极其短暂地变成了流动的、失去意义的色块和马赛克！顿时一阵尖锐却无声的耳鸣刺入她的脑海！
这个过程短暂得几乎像是幻觉，不到半秒，一切又恢复了原状。破败的巷子依旧破败，阴沉的天色依旧阴沉。但沈然的后背瞬间沁出了一层冷汗。那不是幻觉！她清晰地看到了！世界的“表皮”在她眼前剥落了一瞬，露出了底下混乱无序的数据流！
几乎在同一时间，她脑中的系统提示音疯狂地响了起来，不再是那种甜腻的语气，而是变得急促而冰冷：
【警告！检测到未知数据流干扰！环境稳定性波动！】
【错误：坐标（永阳坊，X-7, Y-3）出现短暂渲染故障！已记录！】
【建议侠士立刻离开当前区域，前往主城区参与休闲活动，以获取更佳体验！】
离开？休想！她要回家！沈然的心脏因恐惧和兴奋而剧烈跳动。就是这里！云清指出的地方没有错！这里确实是这个世界的薄弱点！她非但没有后退，反而朝着刚才发生扭曲的大致方向，加快脚步走去。越往那个方向走，周遭的环境开始出现更加细微的不协调感。比如，一堵墙的纹理出现了细微的重复粘贴；一只野猫跑过拐角，身影却闪烁了一下；甚至她感觉自己踩过的某块石板，触感似乎比其他地方要“虚”一些，像是没有完全加载出碰撞体积。这些细微的BUG层出不穷，挑战着她的神经。
终于，她拐进了一条死胡同。胡同尽头是一面斑驳的高墙，墙根下堆放着一些破烂的箩筐和杂物。这里异常安静，仿佛与外面的世界隔绝了。
而就在这里，沈然看到了一幕奇异的景象——
在胡同尽头的半空中，大约一人高的地方，悬浮着几缕极其淡薄的、如同透明胶质般的扭曲光带。它们无声地蠕动、缠绕，偶尔闪烁一下微弱的、无法形容颜色的光。光带周围的景物，比如墙壁和地面，都呈现出一种微妙的、不稳定的折射的错觉，仿佛隔着一层晃动的热水在看。
这就是“异响”和“空无一物”的真相？还是空间裂缝？数据溢出口？沈然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靠近，试图看得更清楚。
就在她离那扭曲光带还有五六步远的时候，一个冷硬的东西突然抵在了她的后腰上！同时，一只大手从身后猛地捂住了她的嘴，将她所有的惊呼都堵了回去！巨大的惊骇瞬间吓住了沈然！她拼命挣扎，但身后那人的力量大得惊人，手臂如同铁钳般箍住了她，让她动弹不得。
一股淡淡的、混合着汗水和金属味道的气息传入鼻腔，沈然用余光观察到了熟悉的红色身影。是那个天策！李临川？！他怎么在这里？！
一个压得极低、带着明显警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焦灼的声音贴着她的耳畔响起，热气拂过她的耳廓：“别动！也别看那里！不想被‘它们’盯上，就立刻闭上眼睛！”
沈然僵住了，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他口中的“它们”是什么？是系统？还是别的什么东西？她下意识地想要扭头，却被李临川用力按住。“闭眼！”他的声音更加急促，甚至带上了一丝命令的口吻。与此同时，沈然眼角的余光惊恐地发现，那几条原本只是缓慢蠕动的扭曲光带，仿佛被他们的出现惊动了一般，蠕动的速度骤然加快！它们的光芒变得明亮且不稳定，开始像触手一样向着他们所在的方向延伸过来。
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的恶意顺着那延伸的光线传递过来，让沈然头皮发麻！她不敢再犹豫，猛地闭上了眼睛。视觉被剥夺后，其他的感官变得异常敏锐。她能听到李临川略微急促的呼吸声就在耳边，能感受到他胸腔内心脏有力的跳动透过紧贴的背部传来，能感觉到他握着自己手臂的掌心滚烫甚至有些汗湿。他也在紧张。
周围陷入一片死寂，只有那无形无质的冰冷恶意如同潮水般缓缓弥漫，试图渗透过来。
沈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只能感觉到李临川的身体绷得很紧，如同一张拉满的弓，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仿佛在与某种看不见的东西对峙。闭上眼后的时间似乎变得格外漫长。不知过了多久，那冰冷的恶意感才开始缓缓消退。
又等了一会儿，李临川紧绷的身体似乎才稍稍放松了一些。他捂着她嘴的手略微松开了一些，但依旧没有完全放开，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听着，我慢慢带你退出去。不要睁眼，不要回头，跟着我走。”沈然僵硬地点了点头。
李临川半抱着她，脚步极轻极缓地，一步一步向胡同外退去。直到退出那条死胡同，拐过了两个弯，周围似乎重新出现了零星的市井人声，李临川才终于彻底松开了她，并向后退开一步，保持了距离。沈然腿一软，几乎站立不稳，她扶着旁边粗糙的墙壁，大口地喘着气，这才敢慢慢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李临川复杂无比的眼神。那里面有审视，有后怕，有浓重的疑惑，甚至还有一丝责备？
“你......”沈然的声音有些发颤，“你怎么会在这里？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李临川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确认再无异常后，才重新将目光聚焦在她苍白的脸上，眉头紧锁。“这句话，该我问你才对。”他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一种压抑着的情绪，“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非要来这种地方？招惹那种‘不详’？”他的用词不再是“奇怪”，而是更严重的“不详”。
沈然抬起头，直视着他那双试图看透她的眼睛。惊魂甫定之后，一种奇异的勇气反而涌了上来。她看到了世界的裂缝，也看到了眼前这个将军的异常。他刚才保护了她，并且，他似乎知道些什么。
不能再伪装下去了。
“李将军，”她深吸一口气，声音依旧微颤，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你其实早就觉得我不对劲了，不是吗？”
“你说我不属于这里。”
“那么你能不能告诉我......”
“这里，到底是哪里？”
“而你，又到底是什么？”
她将问题，原封不动地抛了回去。沈然的问题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她与李临川之间激荡开无声的涟漪。巷口偶有行人匆匆走过，投来好奇或麻木的一瞥，无人知晓这看似平凡的男女对峙之下，进行着何等惊心动魄的交锋。李临川的瞳孔在听到她连珠炮似的质问时，猛地收缩了一下。他脸上惯有的那种军人式的冷硬和审视再次被一种更深沉的、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所覆盖。那情绪里有震惊，有挣扎，甚至有一丝被戳破秘密的狼狈。
他并未立刻回答，而是再次警惕地环顾四周，仿佛空气中存在着无形的监视者。随后，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度：“此地不宜说话。”他猛地伸手，抓住了沈然的手腕。他的动作很快，力道却控制得恰到好处，既不容她挣脱，又不会弄疼她。“跟我来。”不等沈然反应，他已拉着她，快步穿行在永阳坊错综复杂的小巷中。他的步伐极大，路线熟悉，显然对这片区域并非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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