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夏,蝉鸣得聒噪。店掌柜汗淋淋地站在来财客栈的高柜台后,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手中的算盘。
第二十五次,第二十六次,门口的"肥羊"们店掌柜眼前飞来飞去。没错,字面意义上的飞来飞去。从悬停在半空的云上,传来孩童清脆稚嫩的话语。、
"师……娘亲,这来财客栈确实名如其名,您看它招牌上写它叫来财客栈,这门口的对联,左一个写来财客栈,右一个写来财客栈,可知它确实叫来财客栈。"开口的"小肥羊一号"板着张肥嘟嘟的小胖脸,两颊染着太阳的热艳,脑袋上顶着大草帽,伸手扯了扯白袍修士的衣袖。
"啧啧啧。"
"娘亲,您刚才跟我说的话,我是不会忘记的,除非哪天我忘记了,我才会忘记。娘亲,您说我什么时候会忘记……"
"啧啧啧。"
"章爷爷,您是牙口不适,才一直嘬自己的口诞吗?"
"不是。其实老夫的‘啧啧啧’别有深意,旁人的‘啧啧啧’都含着瞧不上、嘲弄的含义,而老夫的‘啧啧啧’,因为承载着无尽言外之意,所以是意味深长的‘啧啧啧’。"
说着,随意套件袈裟的“老肥羊二号"又"啧啧啧"地出声。惹得“小肥羊一号”又气又羞,直往那身量如松的修士身边钻。那修士一看就是这一老一少的话事人,是只肥羊头。
掌柜板正身子,算着一片空白的画本,一副忙得不可开交的样子。许是掌柜的表演真让“肥羊头”误以为酒壶里盛满蜘蛛网的来财客栈真得不错,又或许是来来回回二十多趟折返真得让人太折腾。
白袍修士驾云往来财客栈飞去,掌柜望着那朵云,正午骄阳的碎金撒在修士身上,清逸出尘的脸,黝黑发亮的皮肤,腰间挂一通身雪白嵌金的长剑。
“不是,尊者,您真要在此处下榻。”
“就这。"悦耳的声音清爽有力,盖过了老和尚雄浑惊恐的破音。
夜黑风光,偏僻客栈。吱吱呀呀,嘎嘎嘎嘎,凌晨时的掌柜不睡觉。他端着客人没有点过的酒水,向客房走去。三杯琉璃盏里的琼浆玉液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摇摆。
来财客栈的走廊上,腐朽的木板处处藏着随时掉到一楼的风险。只见体型庞大的掌柜脚尖立、脚跟躲、脚背绷轻盈地跳过过道上块块陷阱。伸手去,收手来。木盘上的酒水抛到半空,又稳稳地落回木盘,店掌柜用胖胖的身躯在空中扭转出优美的曲线。
在顶楼的雅室前,火光忽明忽暗,店掌柜斜视门口布满灰尘的铜镜,露出惨色的黄牙,突兀一笑。
"嘿,老妖怪,夜里鬼鬼祟祟的干什的,吃小的一棒",不知从哪个角落冒出来的发着荧光的绿娃,握着万斤的铁锤直往店掌柜身上砸。
锤风迎面而来,店掌柜维持着唇中一百八十度,唇角三十度的大口微笑,喉咙里发出吱吱吱的声音,撒腿就跑。
如巨石重的铁锤威武霸气划破空间,却只是轻轻触到地面,寸块寸金的赠春木上微微凹去五毫米。见状,荧光绿娃的眼眶一下就红了,好似听见赠春木受伤的呜咽声。
可时局危机,哪能顾儿女情长。吞下嘴中的苦涩,荧光绿娃冲着店掌柜就是一声大喝:“哎呀呀,老妖怪,哪里跑!”两个生物在顶楼跑得痛快,可苦了楼下的睡客。
章不休宿在二楼,听着楼顶跑耗子般的声响,心底恼得很。抓起屋中的扫帚,风风火火地上楼,准备痛打吵人鼠。没曾想几次踩到朽木,从二楼掉到一楼。怨气达到顶峰的和尚,狠狠地碾碎脚底三百年没换过的朽木。低声念了金刚咒,一个跃升,以头为钻,撞进了三楼。
然而,老鼠是一只没有。迎面就见一个胖子挂着月牙儿的诡异微笑往他身后躲。胖子身后跟着个嚷嚷着“妖怪且受死”的发绿光圆球。
章不休活了十七年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一时间搞不清是店老板还是绿光圆球更像妖怪。
荧光绿娃见鬼笑掌柜召唤出了通身木屑的不知名生物,心下大骇。心中惶恐,然一腔热血,即使此次惨遭不幸,亦是为民除害,活得无愧,亡得光荣。
荧光绿娃想着,又是一声震天怒吼,"妖怪们,看俺奶奶的铁锤!"
眼看三个人就要血肉横飞,齐归地府。一群灿烂的小金人从章不休和荧光绿娃周遭的虚空跑出,数十个小金人融成大金人,嘿咻嘿咻地挡住了荧光绿铁锤和木扫帚。插在三个生物中间,避免他们互殴。
雅室的大门缓缓打开,何以安披着外袍,气息微喘地从门中走出。
“娘亲……不不,师尊,快快收了这两个妖怪。看它们就不像人,一个长的像妖怪,另一个生的像妖怪,可见两个生下来都不像人。”浑身翡翠果汁水的顾鑫张牙舞爪地叉着腰,袋子里的翡翠果爆浆,流淌在地板,滴滴答答地形成一小片洼。
大金人感受到主人的灵气,一个个变为小人,欢快地跑回了虚空。
“不急”,何以安哑声说道。向来整齐的衣襟,此时松散地敞开,漏出古铜色的肌肤。
顾鑫瞧着师尊如此凌乱,听她声音暗哑,心下生忧,“师尊,您是着凉了嘛。待我解决了这两个扰人的小妖怪,用不用我去把章前辈找来?我叫他替我保管药袋来着。”
“顾缺钱,老夫在这!"痛得卧倒在地的灰尘生物扯着嗓子喊,"好你个不尊老的小屁孩,打着我的手臂红赤赤的一大片!”章不休在乱战替店掌柜不知受了几锤,瞪着眼大骂。
顾鑫没想到灰尘满身的生物卷竟是自己人,不由羞愧,梗着脖子不肯认错,直回呛:“不要叫我小屁孩,我比你大三百多岁!”
“啧啧啧,神界三百多年能算些什么,你个才到孩提的小屁孩!"边说着,两个人就要吵起来。
一旁,掌柜默默地向窗边挪去,那里,一束履霜的松树枝迎了进来。
何以安向即将再度动手的两人各投了洗浴咒,便扔下他们,任两个小孩自己内部解决矛盾。
拦下要偷跑的掌柜,借着皎洁的月光何以安见到掌柜大如黑灯笼的乌亮眼睛,短短的脖子,圆滚滚的身子,一切都不是人类的样貌。
掌柜察觉身份暴露,挣扎地就要蹿回窗外的树上。
“不怕”,一股璀璨如晨曦的灵气暖烘烘地围绕在四周,何以安蹲下身子,微凉的手放在它的头顶,就见掌柜不似凡人的身躯慢慢变成一只蓬松圆润的逍遥松鼠。
两手抱起这只扑腾挣扎的松鼠,细细看了看它的古怪的笑容。只见三十度的唇角果然密密麻麻留着针脚。
吱吱吱,吱吱吱。松鼠感到目光落在唇角,在她怀中惊恐地嘶吼,凄厉的惨叫化成阵阵声波,将早已落在地上的装满迷仙水的酒碗叫到倒在地。一瞬间,四处皆是甜美醉人的香气。
逍遥松鼠炸毛地盯着白袍修士,余光将另两人酒醉的傻样收入眼底。许是受到迷仙水的影响,修士慢悠悠地坐在地上。松鼠以为算计得逞,挺着圆滚滚的身板,不客气地命令何以安“吱吱吱(放开我)”。
何以安轻拍了下这只趾高气昂的炸毛松鼠,两只有力的手牢牢禁锢它。
“吱吱吱吱吱吱”(你怎么还不醉!)
“乖,不痛。”仔细打量了片刻,确定别处没有暗伤,何以安趁逍遥松鼠不注意,往里唇角入妖气。松鼠尖利的爪子难受地划空。何以安骨节分明的手摸上了它的脸,清清凉凉的,一根长长的人鱼线沾着血被扯出来。
好半晌,它感到腰间一松。不可置信地摸摸自己的胖脸,在地面上跳了跳,而后连忙顺着夜色跑回松树。
何以安捡起地上的红色药丸,若有所思地望着它逃走的方向。身旁,被迷仙水迷得不成样的章不休在屋里烦躁地绕着圈,一次次从刚才钻的木洞里掉到一楼,又念着金刚咒飞了上来。好好的,赫然对上了雅轩室门口悬挂的黄铜镜,一时吓得要长出头发。骨感的脸庞、灰暗的双眸,“来者何人!竟然独特得如此吓人眼球!有碍观瞻,有碍观瞻!快快回房间里躲着!"说着,掀起赤红红的手臂就对着镜子里的人大骂特骂。
地上,顾鑫也疯得不妨多让。只见小娃娃扒拉在地,与身价千金的赠春木互诉衷肠,深情款款地吻着赠春木,便吻便嘀咕着,“你说你爱上了我,我也爱你"。
"你要跟我私奔!这样不好吧,你的赠春木爹娘会同意我俩的婚事吗?要不……我们四个一起走?”
"放心放心,我目前没有娶过其他赠春木。"
而后怀着撬走的赠春木的一家三口在地上乐呵呵地打滚。
本打算明天动手,没想到突生变故,何以安收了心神,用灵气又幻造出几个可爱的金黄小人。小人们打着哈欠,亲了亲何以安的指尖,分成两批,与章不休和顾鑫身上的护身灵组成两个块方队。
"倒下睡觉。"何以安命令道,中了迷仙水的两个小疯子应声倒地。在一群小金人的搬运下,被运回了房间。
瞧见两个小孩都回了房间,何以安长抒一口气,在来财客栈四处加固结界,便折回自己的房间。
屋内,竹香冷冷的气息和榻上奢靡香艳的气息格格不入。榻侧玄白两色的里衣交缠在一起。青丝及腰的**男人毫不设防地裹着何以安的长袍酣然入睡。
何以安摩挲着男人白皙的脸。自她抓梦兽以来,这是她第五次遇见他。每一次在她灵台混沌的夜里来,如连理枝般交缠成一体,可清晨便如春梦了无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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