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月亮也睡着了。
榻上的男人顺着熟悉的气息,一下一下地蹭进了她的怀,睡得正香。水漏滴滴答答,何以安心绪纷飞。她并非放纵私欲之徒,可近日夜里只感到一把情火烧得无法控制理智。
现下那邪火弄着身体不甚爽利,无意识地用力含住那人艳丽润泽的唇,双手熟练地伸进他裹在身上的衣袍。
活了上千年,第五次体会到失控。无意识地一下一下摸着他的手,忍无可忍,抓起他的手放在自己想放的地方,微喘了起来。
迷离间,奇怪的画面又一次出现在脑海中。“卧雪,醒醒”,有一只冰凉的手摸上她的脸,她偏偏脑袋,要躲开那只手。一阵竹香铺面而来,喷出的热气打在脖颈上。那人在她耳边一直轻轻地说“卧雪,醒醒,天该亮了”,说得令她睡得越发沉了。好似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都有一双手臂会拥她入怀。竹香的味道经年不散,浸透了灵魂。
画面一转,那试图叫醒他的人不见了。“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讲话,那……当真令你那般难忘,那为什么你还要招惹我!”
“何卧雪!何以安!你知道孤是谁吗?你知道爱上你的人是谁吗?在这世上,孤最恨、最瞧不起的就是自己!永远都是这样……永远都是这样……明明你知道,知道你给我一个眼神,我没办法不原谅你……可是为什么……”
苍茫茫的天地间,一句话不甘地游荡。那雪中的黑影挥舞手臂,狂乱地撕扯着身上的衣裳。白雪覆盖着赤血,空中迷漫着冷药香。
“呼”,何以安迷糊地睁开眼,颓然地看着一切。
她低头对上一双清澈的眼睛。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打算将他的手还给他,带出淅淅沥沥一片。
漆黑的夜从窗外落到到屋里,又从她的手盖向他的脸,明明暗暗的火光下,那男人暴露在白袍外的肌肤无一不如粉莲红嫩。
何以安的灵台随着哪些粉嫩旋转、搅缠,变得混沌。他不解地盯着她停下的动作,松了松身上属于她的外袍,无声地等待。
何以安整理前襟的动作一顿,直勾勾地望着他,他亦回望着她。几十息过去,他握向她捏着前襟的手,微微向下一拉,她整个人轻飘飘地倒了下去。
清晨,小黑蛇迷迷糊糊地醒来,发现自己又变成了一只滑溜溜、光秃秃的蛇。不好意思地左右看看,发现她不在屋里,松了口气的同时心里闷闷的。
焉焉然地躲在她的外袍里,袍子已然混上了满室的竹香,它不喜欢竹香,尾巴烦躁地拍打着白袍,试图驱赶竹香。
一阵暖洋洋的味道从榻下传来,嗅着何以安的味,游行到了昨日未洗的白色里衣。在里面欢快地吐着信子,扭动着身躯,巡视新领地。
"醒了。"练完剑的何以安进屋没发现榻上的蛇,察觉到脚边一团白衣的气息,蹲下身,掀起一角。小黑蛇把自己埋进了更深的衣缝,这是她第一次见它的蛇身,像她哪像漂亮的黄玉蛇王会喜欢自己一身滑亮的黑鳞吗?它这样是不是太朴素一些,她会不会觉得不够好看?可它还是想见见她。
从里衣中挤出一点点圆圆的脑袋,光线由漆黑灰暗转到有她的绚丽世界。在晨光中,她与曦日同样耀眼,它黑扑扑的,不会让它欣喜的。想着,这条玄环蛇滑落下去。
何以安见小黑点一下进一下出的,不禁失笑。见她笑了,小黑蛇才一点点地把整个脑袋露出来,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羞涩地回望着她。
"名字?"小黑蛇用小脑袋顶顶,朝着窗外的方向努力扳直身子,外头日光正亮,朝鸟飞过。
“你叫朝朝?”
小黑蛇摇摇脑袋,虽然这个名字也不错,但它希望自己的名字离她更近些。
“说话,我懂。"何以安拍了拍它左右摇晃的黑脑袋。
小黑蛇情绪高昂起来,嘶嘶嘶地说“昭明,我叫昭明",因为你是太阳,我也想像你一样发光。
蛇群大多□□,聚而相欢,欢后相离或相食,从不会有牵绊。曾经有蛇跟昭明说,如若遇到一条蛇在欢后停留,且没有张开血盆大口,把你当作欢后进补,你又恰好心悦它。那“昭明可就走大运喽。”
昭明现在感觉幸福极了,它爱的、与它产生羁绊的大蛇终于不把它收在灵境里,还主动问它的名字。它缠住她的手,蜿蜒而上。
发觉这条小蛇如此亲近她,何以安心下愈发觉得愧疚,这是一条才修行了十八年的小蛇妖。按理说,人妖之间如隔天堑,双方间的挡着累累白骨,是绝无可能相爱。即使相爱,等待双方的也注定没有好结果。她作为剑圣,这样的行径在神仙俗三界顶多被当做茶余饭后的风流韵事。昭明这样的修行不深的小蛇妖和它的族类恐怕会受到人族和妖族极端份子的绞杀。
何以安怎么也想不明白,这条修为低下的蛇妖是如何不声不响地躲开自己的护身灵气,连续五夜与她缠绵。夜里调动天地之气推衍小黑蛇的命星,只知它是为她——为情而来。
收拢念头,当务之急,还是弄清楚这条蛇的身份和斩断一人一蛇间的孽缘才好。
“昭明,乖,听我说。”
“嘶嘶嘶”(我听着,卧雪。)
“哪里听来了我的字?”
“嘶嘶嘶”(我在你的灵境里,外界的声音都能听到!)
灵境,是修行者最脆弱的地方,在坊间流传着“一剑封喉,人休;一针破镜,魂灭”的俗语。没曾想它竟会在自己的灵镜里,何以安扶着额头,接着问:“怎么寻上我的?”
“嘶嘶嘶”(我听到你需要我,我跟着你的气味来的)
“需要?”小黑蛇缠她缠得有些难受,用信子舔舔她的手腕,示意放它下来。
随着它的流动,一鼓一鼓的凸起压着皮肤。她不可思议地捏了捏每个凸起,小黑蛇绷直了身体。
“嘶嘶嘶”(你喜欢我们的孩子吗?)
倒吸一口冷气,何以安的耳边响起那人歇斯里地的声音——“呵,孤已然受够你了。你那是什么副无辜的表情,你不要告诉你从来不知道,你的血脉能让其他与你交欢的生灵受孕!"
她连忙把它捧起,一节一节的腹部鼓起着,微凉的鳞片在她手中缓缓滑动,里面有着一颗颗受精的卵。
"嘶嘶嘶"(卧雪,卧雪)
一颗,两颗,三颗……五颗,事情愈发难处理,她竟能让公蛇受孕,那些声音和画面也是什么。何以安不由发晕,身子晃了晃。
小黑蛇担忧地用脑袋点点她,“没事。”
“你知道怀孕?”知道它代表着什么吗?那代表你我将本就可以不来人间受苦的生灵带到了人间,代表着我们永远要为它们忧心,负着终生的责任。何以安心不在焉地摸着它发光发亮的鳞片。
“嘶嘶嘶”(我会好好卖觅食、搭巢,照顾它们的!我会很努力地,不偷懒。)
养孩子,哪里是偷懒不偷懒、努力不努力就能办好的事。
“傻蛇。”她用指节敲敲它。
"师尊,您醒了吗?"小黑蛇吓得缩进何以安的衣服缝隙。
“章不休,你羞不羞!那是我师尊,不是你的!”顾鑫戴着草帽,手里拽着一个大布袋,表示他可以走开了。
“顾缺钱,我这不叫羞愧,所谓羞愧呢,根据字面排序看,要既羞既愧。而我能是不羞不愧。那什么要叫不羞不愧呢,就是羞愧的反义词。你懂了吗?”
顾鑫觉察章不休照着她话模仿,气得脖子红,又心底不服气,半晌,直言:“羞不休,哎,你怎么还跟一个小娃娃一样。哎,那么喜欢学姐姐讲话,算了,作为大姐姐,我就,哎,原谅你了。”
章不休冷笑出声,好家伙,这神界的小家伙是换了一种说废话的方式。
见他被自己的大人气派感动得咬牙切齿,根据顾鑫十年来的做人经验,向他招招手。章不休下意识弯下身,顾鑫摸摸他根毛不长的“卤蛋”脑瓜,“羞不休,哎哎哎,没事。姐姐知道你就是想要引起我的注意,听话哈,姐姐现在有事要忙。”
蹬着两只小短腿绕过他,章不休愣在了原地。
“师尊!师尊!你看!你看!这是坚果诶!这是坚果诶!一大袋!一大袋!”何以安出门就被章不休层光瓦亮的脑壳晃了眼,胸前的一黑点一闪而过,在怀中动来动去,很明显偷看的小黑蛇也被晃了眼。
在意识清醒时,何以安的灵境无法接受小黑蛇的进入,只能把它揣在身上。
“不错”,小门徒的说话方式又多了一种。何以安稳住心神,打开小门徒的大袋子,里面装着长条粽褐的长寿果、颗颗黑色的边瓜和圆硬如石的榛子,捡了一颗坚果,闻了闻,还是飘香的。
思索了一会,从她的袖中跑出来五六个小金人,怀中的小黑蛇感受她的灵气波动,想探出头,又怕给她惹麻烦——毕竟人类很讨厌生了灵智的妖物,它不想让苦心隐藏身份的伴侣难做。
“没事,别人见不到”,何以安向它传音,她记得孕蛇要保持良好的心态,不能闷着。
昭明吻了吻身边看不见的流金灵气,从她的衣袖中钻出来,看见六个小金人凑在一块叽叽喳喳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两个壮金人点了点头,跳进老布袋子里,咔吧咔吧地把坚果坚实的外壳暴力捏开,转头一扔。两个灵活金人接过坚果,细细剥开果肉,放在灵力幻造的小车上。搬运小金人嘿咻嘿咻地把满车的果肉倒进新的金袋子里。
顾鑫在一旁学着壮金人的方法,试图徒手开壳,捏得手都红了,壳依旧不动如初。觉得膝盖一暖,一只壮金人变出铁钳,递给她。而后两只壮金人不再用手暴力打开,开始用工具撬果肉,一边撬一边注意身旁顾鑫的动作。
起初还有些不流畅,在观察和模仿中,渐渐习得了剥壳的巧招。顾鑫举着刚剥的果肉朝何以安挥了挥,连连叫“师尊!师尊!”
何以安笑着对小门徒点点头。剥好壳,金袋飞到何以安的手边,顺手将金袋递给顾鑫,小娃娃卡嚓卡嚓地吃了起来,边吃边去牵何以安的手。
小黑蛇瞧瞧她,又瞧瞧人族的小娃娃,蛇生中第二次憧憬起未来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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