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雨总是来得突然。
谢云书蹲在屋檐下，百无聊赖地数着青石板上的水花。一滴、两滴、三滴……水珠从瓦檐坠落，在石板上碎成无数细小的水沫，就像他此刻碎了一地的耐心。
"这雨什么时候才能停啊！"他仰天长叹，声音淹没在哗啦啦的雨声中。
青雀谷的轻功独步天下，却抵不过这江南缠绵的雨。谢云书摸了摸腰间空空如也的钱袋，肚子适时地发出一声抗议。他已经在临安城滞留三日，原想着在武林大会上赚些盘缠，谁知刚到就赶上这场连绵不绝的春雨。
"让一让。"
一个清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谢云书回头，只见一位身着白色道袍的年轻男子站在他身后。那人约莫二十出头，眉目如画却冷若冰霜，背后负着一柄古朴长剑，剑鞘上刻着昆仑山的纹样。
谢云书眼睛一亮："兄台是昆仑弟子？"
那人淡淡瞥了他一眼，没有答话，只是微微侧身，示意他让开道路。
谢云书却不以为忤，笑嘻嘻地站起身："在下青雀谷谢云书，不知兄台高姓大名？这雨下得烦人，不如一起——哎哟！"
他起身太急，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前扑去。那昆仑弟子眉头一皱，下意识伸手去扶，却见谢云书在半空中一个鹞子翻身，稳稳落地——只是他那沾满泥水的袖子，不偏不倚地蹭在了对方雪白的道袍上。
"抱歉抱歉！"谢云书连忙掏出帕子要去擦拭，却被对方一把扣住手腕。
"不必。"昆仑弟子声音冷得像冰，"在下沈砚青。"
谢云书这才注意到，沈砚青的手指修长有力，掌心却有一层薄茧，显然是常年练剑留下的痕迹。他手腕一转，轻松挣脱，笑道："原来是沈兄！久仰久仰！"
沈砚青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显然没料到这看似轻浮的少年竟能轻易挣脱他的钳制。他收回手，淡淡道："青雀谷的'云中燕'，轻功果然名不虚传。"
谢云书眼睛一亮："沈兄知道我？"
"青雀谷掌门关门弟子，十六岁独闯黑风寨救出三十名被掳少女。"沈砚青语气平淡，却如数家珍，"去年在洛阳百花会上，一曲'踏雪寻梅'剑舞，令在场众人叹服。"
谢云书脸上笑容更盛："没想到沈兄对我如此了解！既然如此有缘，不如——"
"不必。"沈砚青再次打断他，"萍水相逢，就此别过。"
他说完就要走入雨中，谢云书却一把拉住他的衣袖："等等！沈兄可是要去武林大会？我也是！不如结伴同行？"
沈砚青皱眉看着又被弄脏一角的衣袖，谢云书讪讪地松开手："那个……我可以帮你洗衣服。"
雨声渐歇，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在两人之间的水洼上，映出细碎的光斑。
"不必。"沈砚青第三次说出这个词，却在迈步前顿了顿，"武林大会在城西演武场。"
谢云书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多谢沈兄指点！"
他目送沈砚青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摸了摸下巴，忽然纵身一跃，轻巧地翻上屋顶，远远跟了上去。
---
武林大会比谢云书想象的还要热闹。
演武场上人头攒动，各派弟子摩拳擦掌。谢云书挤在人群中，目光却一直追随着那道白色的身影。沈砚青站在昆仑派的区域，身边围着几个同门，却依然显得格格不入，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他与喧嚣隔绝开来。
"下一场，青雀谷谢云书对丐帮石重！"
谢云书收回目光，纵身跃上擂台。对面站着一个身材魁梧的年轻男子，浓眉大眼，腰间挂着九个布袋——丐帮八袋弟子。
"青雀谷的小白脸？"石重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可别被我打哭了！"
谢云书不以为意，抱拳行礼："请赐教。"
锣声一响，石重便如猛虎般扑来。他使的是一套大开大合的降龙掌法，掌风呼啸，气势惊人。谢云书却不硬接，身形如燕，在掌风中穿梭游走，时不时还以巧劲反击。
三十招过后，石重额头见汗，谢云书却依然气定神闲。他瞅准一个空档，身形一闪，竟从石重腋下钻过，反手一掌拍在他后心——这一掌只用了三分力，却足以让石重踉跄几步，险些跌下擂台。
"承让。"谢云书微笑道。
石重站稳身形，不但不恼，反而哈哈大笑："好身手！我石重服了！"他大步上前，一把搂住谢云书的肩膀，"走，我请你喝酒！"
谢云书被他这豪爽性子感染，正要答应，余光却瞥见沈砚青离开了昆仑派的区域，独自向场外走去。
"改日吧！"他匆匆对石重说，挣脱他的手臂，追着沈砚青而去。
---
"沈兄！等等我！"
沈砚青头也不回，脚步却放慢了些许。谢云书追上来，与他并肩而行："沈兄怎么不看完比武就走？"
"无趣。"沈砚青言简意赅。
谢云书笑道："确实无趣。那些所谓的武林新秀，连沈兄一根手指都比不上。"
沈砚青终于停下脚步，转头看他："你跟着我做什么？"
"这个嘛……"谢云书挠挠头，"我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想请沈兄做个向导。"
"我不是向导。"
"那交个朋友总可以吧？"谢云书不依不饶，"你看，咱们都是名门正派弟子，又都年轻有为，志同道合——"
"道不同。"沈砚青打断他，"你活泼好动，我喜静；你广交朋友，我独来独往。"
谢云书眨眨眼："所以才要互补嘛！"
沈砚青似乎被他这歪理噎住，一时无言以对。正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喧哗声。
"抓住他！偷钱袋的小贼！"
一个瘦小的身影从巷子里窜出，慌不择路地朝他们冲来。谢云书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那人的衣领，却发现是个不过十二三岁的少年，衣衫褴褛，面黄肌瘦。
少年手中攥着一个精致的绣花钱袋，惊恐地看着他们。
"小兄弟，偷东西可不对。"谢云书放缓语气，"把钱袋还回去，好吗？"
少年咬着嘴唇，眼中泪光闪烁："我妹妹病了……需要钱买药……"
谢云书心头一软，正要开口，沈砚青却已经掏出一锭银子递给少年："拿着，把钱袋还回去。"
少年愣住了，颤抖着接过银子，将钱袋递给谢云书："谢谢……谢谢两位大侠！"
谢云书接过钱袋，看着少年跑远的背影，忽然笑了："沈兄，看来我们也不是那么'道不同'嘛。"
沈砚青没有回答，但谢云书分明看到他冷峻的侧脸线条柔和了些许。
---
雨又下了起来，比之前更急更猛。两人躲进一座破庙避雨，却发现里面已经有人了——正是比武台上的石重，还有一个背着药箱的少女和一个沉默寡言的年轻僧人。
"谢兄弟！"石重热情地招呼，"真是有缘啊！这位是？"
"昆仑沈砚青。"谢云书代为介绍，又看向另外两人，"这两位是？"
"药王谷苏微。"少女微微一笑，声音清脆如铃，"这位是龙源寺的圆觉师父。"
圆觉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他看上去二十出头，眉目清秀，却有一种超脱尘世的气质。
"相逢即是有缘。"石重从怀里掏出几个麦饼，"来来来，分着吃！"
谢云书接过麦饼，掰成两半，将大的一半递给沈砚青。沈砚青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
"听说最近江南不太平。"苏微小口咬着麦饼，"柳家的商队接连遇袭，官府却查不出头绪。"
圆觉轻叹一声："众生皆苦。"
"要我说，就是那些山贼太猖狂！"石重愤愤道，"若让我遇上，定要他们好看！"
谢云书笑道："不如我们结伴同行？正好我也想游历江南，见识见识这江湖。"
"好啊！"石重第一个响应，"人多热闹！"
苏微和圆觉也点头同意。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沈砚青身上。
沈砚青沉默片刻，终于微微颔首："可。"
谢云书欢呼一声，从行囊中取出笔墨，在破庙斑驳的墙壁上挥毫写下四个大字——"江湖无恶人"。
"这就是我们的誓言！"他意气风发地说，"踏遍江湖，扫平不公！"
沈砚青看着那龙飞凤舞的字迹，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庙外雨声渐歇，一缕夕阳穿透云层，照在这几张年轻的脸上。
谁也没有注意到，庙宇角落里，一个背着弓箭的瘦高青年默默注视着这一切。他手中摩挲着一支木箭，箭杆上刻着一个"守"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江南雨碎少年心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