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笼罩着江南水道，一艘乌篷船缓缓驶离临安码头。船头站着六道身影，衣袂在湿润的晨风中翻飞。
"这水路比陆路快多了！"谢云书张开双臂，深吸一口带着水腥味的空气，"沈兄，你说是不是？"
沈砚青抱剑而立，目光落在远处的水天一线上，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石重盘腿坐在甲板上，正与几个丐帮弟子划拳喝酒，笑声洪亮。苏微倚在船舷边，手指轻轻拨弄着药箱的铜锁。圆觉盘坐在船尾，手中佛珠转动，嘴唇微动念着往生咒。而那个在破庙中暗中观察的瘦高青年——阿弩，此刻正蹲在桅杆旁，默默擦拭着他的弓箭。
"阿弩兄弟，"谢云书凑过去，"昨晚在破庙就见你了，怎么不跟我们打招呼？"
阿弩手指一顿，抬起眼看了谢云书一眼，又迅速低下头："不熟。"
"现在不就熟了？"谢云书笑嘻嘻地拍拍他的肩，"你是猎户？这弓箭做工真精细。"
阿弩没有回答，只是将一支木箭递到谢云书面前。箭杆上刻着一个工整的"守"字。
"守？"谢云书好奇地摩挲着那个字，"什么意思？"
"守护。"阿弩的声音很低，却异常坚定，"我的箭，只射向该射之人。"
谢云书正要再问，船身突然剧烈一晃。远处水面突然窜出七八条小船，每艘船上都站着三四个手持兵刃的蒙面人。
"水匪！"船夫惊恐大叫，"是黑蛟帮的人！"
石重一跃而起，降龙掌已经摆开架势："来得正好！让爷爷活动活动筋骨！"
谢云书与沈砚青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站到了船头最危险的位置。
"沈兄，比比谁解决的多？"谢云书挑眉。
沈砚青没有回答，但长剑已然出鞘，剑身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寒芒。
第一支箭破空而来，直取谢云书咽喉。沈砚青剑光一闪，箭矢断为两截落入水中。谢云书大笑一声，身形如燕掠出，竟在水面上连踏三步，直接跃上了最近的一艘敌船。
"青雀谷的'踏浪行'！"苏微惊叹，"想不到谢大哥轻功已臻化境！"
沈砚青眉头微皱，紧跟着谢云书跃出。他的身法不如谢云书那般飘逸，却自有一种凌厉气势，剑锋所过之处，水匪的兵刃纷纷断裂。
阿弩的箭无声无息地射出，每一箭都精准命中敌人手腕，使其失去战斗力却不致命。圆觉依旧盘坐船尾，但手中佛珠飞射而出，将试图攀上乌篷船的水匪击落水中。苏微从药箱中取出几包粉末，顺风撒向敌船，几个水匪立刻咳嗽不止，涕泪横流。
"苏姑娘好手段！"石重大笑着，一掌将一名水匪拍入水中，"这是什么药？"
"不过是些胡椒面罢了。"苏微抿嘴一笑，又从药箱夹层取出一包真正的毒粉，犹豫片刻，又放了回去。
战斗很快呈现一边倒的态势。谢云书与沈砚青背靠背站在一艘敌船上，周围倒着七八个呻吟的水匪。
"沈兄，我解决五个了！"谢云书抹了把脸上的水珠。
"六个。"沈砚青淡淡道。
谢云书瞪大眼睛："怎么可能？我明明看着你——"
话音未落，一支泛着绿光的箭矢从侧面射来。谢云书刚要闪避，沈砚青却猛地将他推开，毒箭深深扎入沈砚青的左肩。
"沈兄！"谢云书惊呼。
沈砚青面不改色，右手剑光一闪，远处放冷箭的水匪惨叫一声，持弓的手已经齐腕而断。
谢云书扶住沈砚青，发现他脸色迅速变得苍白。"箭上有毒！"他朝乌篷船大喊，"苏姑娘！快来看看！"
阿弩的箭已经指向了那个断手的水匪，却在看到谢云书紧抱沈砚青的瞬间，缓缓放下了弓。他默默取出一块干净布条，递给慌乱的谢云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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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王谷坐落在群山环抱之中，终年云雾缭绕。六人抵达时已是黄昏，夕阳将山谷染成血色。
"苏姑娘，沈兄的毒..."谢云书一路都紧握着沈砚青的手腕，时刻把脉。
苏微安慰道："放心，我用银针暂时封住了他的经脉，毒素没有扩散。到了药王谷，我师父一定能解。"
沈砚青虽然虚弱，却依然挺直腰背行走，只是步伐比平时慢了许多。谢云书不时偷瞄他的侧脸，心中莫名揪紧。
"沈兄，你为何要替我挡那一箭？"他终于忍不住问道。
沈砚青脚步不停："本能。"
"本能？"谢云书不解。
"护你，是本能。"沈砚青说完这句，便不再开口，耳根却微微泛红。
谢云书怔在原地，心头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暖流。
阿弩走在最后，看着两人的背影，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箭囊中的木箭。
药王谷大门前，一位白发老者已经等在那里。苏微快步上前行礼："师父，这位沈公子中了黑蛟帮的'青蝮毒'，请师父救治。"
老者检查了沈砚青的伤势，点点头："不算麻烦。苏微，去取'七叶一枝花'来。"
苏微领命而去，石重和圆觉帮着将沈砚青扶进客房。谢云书想跟进去，却被阿弩拦住。
"让他休息。"阿弩难得说这么长的句子，"你，也该处理伤口。"
谢云书这才发现自己的衣袖被划破，手臂上有一道浅浅的伤口。"小伤而已..."他刚说完，就看到阿弩已经取出了干净的布条和药膏。
"坐下。"阿弩命令道。
谢云书乖乖坐在院中的石凳上，让阿弩为他包扎。阿弩的动作很轻，却异常熟练，仿佛做过千百次一样。
"阿弩，你以前是做什么的？"谢云书好奇地问。
阿弩沉默片刻："猎人。"他顿了顿，"也做过杀手。"
谢云书惊讶地看着他："那你为何..."
"杀的都是该杀之人。"阿弩系好布条，抬头直视谢云书的眼睛，"现在，只守护。"
谢云书心头一震，突然明白了那支刻着"守"字的木箭意味着什么。他正想说些什么，苏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谢大哥，沈公子的毒已经解了，但他需要休息。师父说你们可以在谷中暂住几日。"
谢云书长舒一口气："太好了！苏姑娘，替我谢谢令师。"
苏微微笑着点头，目光却扫过阿弩手中的药膏，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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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药王谷的药草香气弥漫在空气中。谢云书轻手轻脚地来到沈砚青的房门外，正犹豫要不要敲门，门却自己开了。
沈砚青披着外衣站在门内，脸色已经好了许多："睡不着？"
"来看看你。"谢云书走进房间，在桌边坐下，"还疼吗？"
沈砚青摇头，也坐了下来。月光透过窗棂，在他俊美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沈兄，今天谢谢你。"谢云书认真地说，"若不是你，现在躺在这里的就是我了。"
沈砚青看着窗外的月色："不必言谢。"
"要谢的。"谢云书固执地说，"我谢云书恩怨分明。你救我一命，我这条命就是你的了。"
沈砚青转头看他，黑曜石般的眼睛在月光下格外深邃："你的命是你自己的。"
两人沉默片刻，谢云书突然笑道："沈兄，我们比试一场如何？"
"现在？"沈砚青挑眉。
"不是武艺。"谢云书从怀中掏出一副棋盘，"下棋。我在青雀谷可是无敌手。"
沈砚青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昆仑的棋道，不输剑法。"
棋局很快摆开。谢云书的棋风如他的性格般跳脱灵动，沈砚青则步步为营，稳如泰山。两人你来我往，竟杀得难解难分。
"沈兄，你为何总是独来独往？"谢云书落下一子，突然问道。
沈砚青手指一顿："习惯。"
"可江湖险恶，有个伴不是更好？"
"曾经有。"沈砚青的声音低了下去，"师兄，三年前失踪了。"
谢云书心头一震："所以你在找他？"
沈砚青没有回答，只是专注地看着棋盘。但谢云书已经明白了——这就是沈砚青独行江湖的原因。
"我们会帮你找到他的。"谢云书郑重承诺，"六个人找，总比一个人强。"
沈砚青抬眼看他，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为何对我这么好？"
谢云书咧嘴一笑："因为你值得。"
院外，阿弩默默放下本想敲门的手。他手中拿着一个刚做好的草药香囊，能驱蚊安神。听到屋内的笑声，他将香囊收入怀中，悄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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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沈砚青的毒伤痊愈。六人在药王谷口告别苏微的师父，继续他们的江湖之行。
临行前，阿弩将一个精致的香囊塞给谢云书："驱蚊。"
谢云书惊喜地接过："阿弩，这是你做的？好香！"
阿弩点点头，转身走开。沈砚青看着那个香囊，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沈兄，你看！"谢云书献宝似的把香囊递到沈砚青面前，"阿弩手真巧。"
沈砚青"嗯"了一声，突然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玉坠："给你的。"
谢云书瞪大眼睛："这是...昆仑的护身玉？"
"戴着。"沈砚青简短地说，"可避百毒。"
谢云书珍而重之地将玉坠挂在脖子上，笑得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谢谢沈兄！我会一直戴着的！"
石重看着这一幕，捅了捅身旁的圆觉："和尚，你看他俩，像不像小两口？"
圆觉念了声佛号："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
苏微走在最后，手指无意识地抚过药箱的夹层，那里藏着她始终没有用上的毒药。
夜幕降临，六人在一处山坡上扎营。篝火旁，谢云书取出笔墨，在一块平整的石板上写下"江湖无恶人"四个大字。
"这是我们的誓言！"他意气风发地说，"踏遍江湖，扫平不公！"
石重大笑着拍掌："好！算我一个！"
苏微柔声道："药王谷弟子，愿尽绵薄之力。"
圆觉双手合十："渡人渡己，善哉善哉。"
阿弩默默点头，手指轻抚箭囊中的木箭。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沈砚青身上。他沉默片刻，缓缓拔出长剑，剑尖轻点石板："以剑为誓。"
六只手叠在一起，在篝火的映照下，仿佛一个初生的希望。谁也没有注意到，远处的树丛中，一双阴冷的眼睛正注视着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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