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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穷家穷路

【月黑风高夜,狐狸精大胆探和尚闺房,次日被打出房门,和尚扬言要超度了他,路过的瞎子劝架,不小心被二人的战火波及,瘸子一怒之下开启了千机楼的机关,四人混战,一路打到城主府,楼塌了,城主府也砸了,徒弟正蹲在废墟边上给您写这封信。】

【眼下夙夜城内危机重重,徒弟纵使有一身医术,也凑不出重建千机楼的三百万两银子,望师父携重金从江湖归来,徒弟可暂住六道院中。】

潦草的字迹突然更潦草,若不是双流看惯了夙夜城中医者的字迹,怕是也读不出少城主究竟写了些什么玩意儿——

【大事不好了师父,那四人朝六道院的方向打过去了!您放心,徒弟身为您的弟子,拼死也不能让他们破坏院内的一砖一瓦,毕竟修千机楼您只带着我们挖了三个月的野菜,六道院可足足挖了两年,地里的收成一年比一年好……】

双流念完合上信纸,不敢抬头看自家城主的表情——

许久只听见茶杯轻轻搁在桌子上的一声闷响,他小心翼翼抬头,就见城主飘到床边,从昏迷不醒的魔教护法身上搜出一块魔教令牌,三枚解毒丹和二两银子,云鹤将令牌塞回去,剩下的全揣进袖子里,又飘回桌子旁坐下,神情自然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双流眨了眨眼,看着仍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魔教中人,莫名其妙有点愧疚。

“公子,竹林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余护法为何到现在仍昏迷不醒?”

云鹤转着茶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没事,强行给他灌了点我的真气。”

双流大惊:“那不是要……死人的吗?”

“死不了。”

云鹤淡淡回了一句,原因却不多说,偏头朝窗外看去。

阳光下的千金城,金屋玉瓦,无一不贵,楼台院落,无一不精。

湖畔佳人巧笑,对镜挽青丝,城下骏马扬蹄,少年驰万里,醉饮莫言愁,不惜貂裘换酒,执剑登高台,肯轻千金一笑。

“我夙夜城六道院传授天下武学,自开院以来,江湖各门各派年轻弟子莫不心驰神往,可与这千金城一教高下?”

双流:“公子,我们就一个六道院,人家可有仨,秦楼,相马苑,莫愁坊,从数量上咱就比不过。”

云鹤心中豪情万丈顿时矮了一截,他清清嗓子:“我们还有城主府,千机楼……”

双流沉默以对。

“……”

“公子您要非这么算,人家还有座千金台,虽然也塌了。”

“可以了。”云鹤微笑示意他闭嘴,胸口突然好痛。

“隔壁那少年如何了?”

双流道:“醒倒是醒过来了,就是不吃不喝,也不说话。”

云鹤放下茶杯起身,“房间里留好饭菜,告诉他九天道人已经死了,剩下的不用多说,等他自己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再带来找我。”

双流领命下去了。

“余护法好涵养,莫不是从哪学了一门龟息功,醒了还一动不动。”

床上之人一瞬睁开眼睛,强撑着起了个半身,一双凤眸盛满怒火:“你个笑面虎,骂谁王八呢!”

云鹤立刻变了表情,一脸喜色:“师弟终于醒了,你昏迷的这段时间倒叫师兄我好生担忧,真是吃不下饭也睡不着觉……”

他语气真挚,抑扬顿挫间像极了一个好师兄,余何意却吓得浑身寒毛都立起来了,瞬间往后一仰,满脸警惕道:“你别过来!有话站在那里说,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对方一脸受伤的表情:“我怎么会坑师弟呢,也罢,你大病未愈就醒来,想必是饿的,不如师兄做东请师弟吃辰食如何?”

余何意恶狠狠道:“你要毒死我?”

云鹤笑容一顿,“师弟说笑了,师兄学的是医术,不会用毒。”

一刻钟之后,两人出现在街边的一家馄饨摊前。

余何意盯着老板头发上泛着的油光,苍蝇盘旋的肉馅,和随意堆在一起不知道洗没洗过的碗,其中一只碗壁上牢牢贴着片韭菜叶。

“……”余何意:“这就是你说的辰食?”

云鹤笑容不变,热情招呼他坐:“快来啊师弟。”

“你就是想毒死我。”余何意骂骂咧咧地跟了上去。

兴许是时辰有些晚,摊上就他们这一桌客人,云鹤点了两碗馄饨,话都没说两句老板就已经做好端上来了。

余何意一看那汤就皱眉,“你这是卖面汤还是卖馄饨呢,一碗就三个馄饨,怎么不去抢?”

老板叼着牙签,不屑道:“你旁边这位小哥就给了六个铜板,一个铜板一只馄饨,我还送了你们两碗面汤。想吃皮薄馅大还实惠的馄饨,你们去对面啊,穷鬼还挑三拣四,嘁!”

说完,对方一扭头走了,留下余何意顺着老板的话望向摊子的正对面——

一家干干净净,老板娘漂亮得能叫上一声馄饨西施,而且香味飘过来让他的肚子咕噜作响,的好大一张馄饨摊,正极为显眼地开在那里。

座无虚席,人满为患,食客大多都是城中的本地居民,摊前还挂了个招牌:十文一碗。

他回头怒视云鹤:“我就值三文钱?!”

对方筷子一顿,将自己面前那碗也推给他,笑得慈爱:“师弟若是不够,将师兄这碗也一并用了吧。”

余何意一阵恶寒:“别用这么恶心的眼神看我。”

他拿起筷子,一低头,忽然眼尖地瞅见云鹤那碗馄饨底下有个小黑点,好奇地一翻——

一只熟苍蝇浮了上来。

云鹤:“苍蝇再小也是肉。”

余何意沉默,难得地没有反驳他,而是选择用筷子将自己碗里的馄饨打散。

另一只苍蝇也浮了上来。

云鹤:“好事成双,吉兆啊师弟。”

余何意饿得有气无力,连骂都已经骂不动了,却没什么胃口,放下筷子半死不活对云鹤道:“你故意要饿死我,好实施什么阴谋对不对。”

云鹤:“师兄一片真心——”

余何意捏紧拳头:“有屁快放!”

云鹤敛了笑:“今日一早我便托人去莫愁坊买大梦归来,但酒坊中的伙计却说那是他们坊主的自酿酒,只有见了坊主才能买,自然也只有坊主才知道都卖给过哪些客人。”

余何意不明白他在等什么:“那直接把坊主抓过来问问不就知道了吗……哦,你死装,那用我们魔教的手段逼问。”

“……师弟真会开玩笑。”云鹤用扇子将两人的脸挡住,低声道:“莫愁坊坊主蝉联江湖风云美人榜数十年,除了被她主动相邀见面的客人,其余不分男女十里开外就会被她在暗中守护的爱慕者群殴打死。”

余何意确实感觉有几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但抬头去找又看不见人。

“那怎么才能被她主动相邀?”

云鹤云淡风轻道:“简单,三千两银子。”

“多少?!”余何意震惊。

云鹤伸出手指给他算:“如今这一位莫愁坊坊主同时也是城中秦楼的楼首,秦楼规矩,想见楼首,先参加赏珍会,入门的请帖就要两千两,赏珍会顾名思义,拿出看家底的宝贝由众人评选,最后的赢家才有机会见楼首一面,与江湖第一美人泛舟秦河上,共品一桌价值一千两的八仙宴。”

余何意听得目瞪口呆,一拍桌子怒道:“一张帖子两千两,一顿饭一千两,怎么不直接去抢?!”

云鹤狐疑道:“魔教教主曾偶然救过天下钱庄的东家一命,对方立下承诺凡是持有魔教令牌之人到钱庄一律按最尊贵的客人接待,取钱不问缘由,上不封顶,难道对方还敢反悔不成?”

余何意憋气道:“从前确实如此,但半年前老东家远游,他家那少东家接手了钱庄,竟然说一次取超过一千五百两银子还要亲自去找他要手书才行。”

云鹤合上扇子敲了敲掌心,“魔教中人大多心高气傲,手书……你们必然是不肯去要的。一朝天子一朝臣,不过一千五百两这个数,少东家也算厚道了。”

余何意不满道:“当初我师父救下他又没图他报答,是那老头自己说自己钱多得花不完,如今人还在世,却要毁诺,我看他们那钱庄也传不了几代。”

云鹤不语,只是一味将两碗馄饨都端回了自己面前。

余何意:“你这是什么意思?”

“既然护法没钱,那就要另想办法了。”

“你!”余何意发誓,他刚刚绝对看到对方露出了一丝刻薄、丑陋的嘴脸,果然是个伪君子,变脸如翻书!谁稀罕他那两碗馄饨!

“没有银子这事就有点难办了……”云鹤摸着下巴陷入沉思。

余何意一愣,疑惑中又带了几分幸灾乐祸:“还有你云大城主束手无策的事?这有什么难办的,你叫我声爷爷,我今晚摸黑去将那坊主绑了,论隐匿身法,下毒于无形,这天下还没有人是我的对手。”

云鹤还没做出反应,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他迅速回头,只见那馄饨摊老板一刀将案板劈裂了,满脸狰狞地看着他们:“小子,我忍你很久了,三番两次对谢坊主出言不逊,真当我千金城的人都死了不成。”

余何意轻抬下颚,满脸飞扬跋扈对那老板道:“你待如何?”

老板冷笑:“看刀!”

说完,手中菜刀一扔,转身从灶台下抽出另一把火焰纹大刀。

云鹤见对方朝余何意劈去,忙抄起自己的两碗馄饨向后退。

只见余何意脚下生风,身法比那老板快了不止一倍,却不知为何不反击,只一味躲闪。

云鹤找了张桌子放下碗,再一回头两人已经打到了路中间,而对面馄饨摊的千金城百姓放眼望去都是见过大世面的,没一人跑路,甚至有人还跟老板娘要了两瓣蒜,捧着碗蹲在路边吃。

他觉得此人看起来颇有大将之风,能活过贾诩。

余何意躲了约莫十几招后,面露不屑,抓住破绽一脚将那大汉踢飞出去,却有另一个人影突然冲出,接住了大汉,原来是对面馄饨摊的老板娘——

老板娘一手火焰流星棍,美目圆睁,斥道:“哪里来的粗蛮野贼,相公,我来助你!”

余何意长腿一勾,将馄饨摊的长凳拎在手里充当武器,嘴上不忘嘲讽:“原来是对雌雄双煞,敢将馄饨做的如此糟蹋,看我打的你们大难临头各自飞。”

老板娘武功比老板还弱上几分,云鹤只瞟了一眼三人打斗的混乱场面就收回了目光,再次陷入沉思,喃喃自语道:“可惜千金台不再……”

“兄台此言差矣。”

云鹤闻声回头,就见一作书生打扮的人正坐在街边,吃他的两碗小馄饨,连汤都喝干净了!

对方打了个嗝,摸着肚子朝他露出个纯良无害的笑容,看在云鹤眼里却分外可恶,简直是谋财害馄饨命。

他伸出两根手指头,对方眨眨眼:“兄台这是何意?”

云鹤阴着脸道:“二两。”

书生睁大眼睛,看看他看看对面摊子的招牌又看看自己面前的碗,意思很明显。

云鹤边调动体内的真气,边微笑道:“在下买了这馄饨,就是这馄饨的主人,价值几何应由在下来界定。方才有个人求我我都没舍得让他吃,公子却不问自取,是为偷,我收公子二两已是万般心痛下的仁慈,要知此罪上了公堂便是二十大板,医药费都不止二两。”

书生陷入思索,云鹤已经做好了对方不给钱就打到给钱的准备,却见对方恍然大悟道:“兄台说的有理。”

云鹤表情缓合了几分,书生却苦恼地挠挠头,“不过小生没钱。”

眼见他表情不对,看着像是要揍人,书生忙道:

“兄台感叹千金台可是想参加那三年一次的天骄宴比武?如今千金台虽毁,天骄宴却仍会照常举办。”

“请各路江湖翘勇,武林豪纵,共决天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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