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领旨！必不辱命！”
沈宴的声音斩钉截铁，在寂静的书房中回荡，带着一种破开迷雾的决绝力量。
南宫辰看着他毫不犹豫地领命，那双总是盛满桀骜或是对南宫睿盲从的眼眸里，此刻只有一片沉静的、近乎燃烧的坚定。心中最后那一点疑虑，终于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他快步走到书案后，取出空白的绢帛和一方小巧却代表东宫权威的玉印，笔走龙蛇，迅速写下两道手令。一道是给沈宴的授权令，准他调动东宫暗卫及便宜行事；另一道则是密令，需沈宴抵达杭州后，亲自交予可信的杭州刺史。
“暗卫统领萧夜及其麾下十二人，皆是以一当百的死士，绝对忠诚，你可放心调用。”南宫辰将手令和一枚能够调动暗卫的玄铁令牌交给沈宴，语速极快却清晰无比，“他们会护你周全，并执行命令。孤已令人飞鸽传书杭州刺史赵文渊，他乃孤之门生，为人刚正，手握杭州府兵，见令即会配合于你。”
沈宴接过那尚带着南宫辰指尖温度的手令和冰冷沉重的令牌，如同接过了千钧重担，也接过了毫无保留的信任。
“事不宜迟，你即刻准备，今夜便秘密出京！”南宫辰目光灼灼，“孤会对外宣称你感染风寒，在府中静养，暂不见客。”
“是！”沈宴肃然应道。
时间紧迫，沈宴不再多言，转身便欲离去安排。
“沈宴。”南宫辰忽然叫住他。
沈宴回头。
南宫辰站在烛光阴影交界处，面容看不真切，只有那双眸子亮得惊人。他沉默了一瞬，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化作一句简短的、近乎生硬的叮嘱：“……万事小心。活着回来。”
没有多余的关切，没有软弱的担忧，只有最直白的命令。
但这已是沈宴两世以来，从这位冷情太子口中听到的，最近乎关怀的话语。
沈宴心头微热，郑重颔首：“殿下放心，臣定携功而返！”
说完，他不再停留，大步流星地走出书房，身影迅速融入东宫渐深的夜色之中。
南宫辰独自站在原地，听着那远去的脚步声，久久未动。直到心腹内侍悄然入内，低声请示是否要安排沈世子出宫事宜，他才缓缓转过身，脸上已恢复了惯有的冰封般的平静。
“按计划行事。调萧夜来见孤。”
“是。”
……
沈宴回到暂住的厢房，沈青已奉命候在屋内。
“世子。”
“立刻准备，今夜离京。”沈宴言简意赅，将南宫辰的安排快速说了一遍，“你留在京中，配合忠伯，盯紧将军府和柳姨娘院里的动静，尤其是与六皇子府的任何联系。若有异动，立刻通过东宫暗线报予太子殿下。”
“是！”沈青神色一凛，深知责任重大。
“另外，”沈宴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抹冷光，“想办法，将周宏‘暴毙’的消息，尤其是其中疑点，‘无意中’透露给几位以耿直闻名的御史。不必说得太明，只需引起他们的怀疑即可。”
南宫睿想用“暴毙”掩盖真相，息事宁人？他偏要将这潭水搅浑！让御史台的注意力聚焦到兵部，聚焦到周宏的死因上，或许能从中找到新的突破口，至少也能让南宫睿焦头烂额，无暇他顾。
“属下明白！”沈青领命，迅速退下安排。
沈宴则换上一身利于夜行的深色劲装，将东宫手令和令牌贴身藏好。他坐在桌边，闭上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在脑中一遍遍推演南下可能遇到的种种情况以及应对之策。
约莫半个时辰后，窗外传来三声极轻微的叩击声。
沈宴睁开眼，精光一闪而逝：“进。”
一道黑影如同融入夜色般悄无声息地滑入屋内，来人全身笼罩在黑衣之中，只露出一双毫无感情、如同鹰隼般的眼睛，正是东宫暗卫统领萧夜。
“属下萧夜，奉殿下之命，率暗卫十二人，听候世子差遣。”他的声音低沉沙哑，仿佛很久未曾说话。
沈宴打量着他，能感受到此人身上那股经年累月沉淀下的血腥气和绝对服从的纪律性。南宫辰将这样的人和力量交给他，其决心可想而知。
“有劳萧统领。”沈宴起身，“人员可已齐备？何时可以出发？”
“均已到位。随时可出发。”萧夜言简意赅。
“好。”沈宴抓起桌上的佩剑“破军”——此剑昨夜他已命人从府中取来——“即刻出发！”
没有多余的废话，两人一前一后，如同鬼魅般掠出厢房，避开所有巡守，悄无声息地抵达东宫一处极为隐蔽的侧门。
门外，十二名同样黑衣黑裤、气息精悍的暗卫已如同雕像般默立等候，身旁是十余匹神骏矫健、蹄包软布的骏马。
沈宴翻身上马，环视一周。夜色中，这十三个如同暗夜化身的身影，将是他此行最锋利的刃。
“走！”
他低喝一声，一夹马腹，率先冲入浓重的夜色之中。十三名暗卫如同影子般紧随其后，马蹄声被特殊处理过，沉闷而轻微，很快便消失在京城纵横交错的小巷深处。
就在沈宴等人秘密出京的同时，六皇子府邸内，却是另一番光景。
南宫睿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听完手下人的回报。
“东宫没有任何异常？沈宴也一直未出宫？”他声音嘶哑，带着一种焦躁不安。
“回殿下，东宫守卫比平日似乎森严了些，但并无异动。沈世子……据安插的眼线报，其确实一直留在客房内，未曾外出，似乎……真的感染了风寒。”跪在下方的探子小心翼翼地回答。
“感染风寒？”南宫睿冷笑一声，眼中满是疑窦，“早不病晚不病，偏偏在这个时候病？还病在了东宫？”他绝不相信这是巧合！
周宏刚死，沈宴就称病不出，还是留在太子的东宫！这太诡异了！他们到底在密谋什么？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
一种事情脱离掌控的强烈不安感，如同毒蛇般啃噬着他的内心。
“将军府那边呢？”他厉声问。
“将军府一切如常，只是加强了守备。柳姨娘和心柔小姐似乎受了惊吓，闭门不出。”
“废物！”南宫睿烦躁地踱步，“江南那边有消息吗？”
“暂无新的消息。‘茗香苑’一切平静，并未发现任何异常探查。”
“让他们加倍小心！非常时期，绝不能出任何纰漏！”南宫睿几乎是吼出来的。他总觉得有一张无形的网正在收紧，却不知道网从何而来。
“是！”探子吓得冷汗直流，连忙应下。
“还有，”南宫睿眼中闪过一抹狠毒，“让我们在御史台的人动一动，弹劾几個太子一系的官员，找点鸡毛蒜皮的事情就行，把水搅浑，吸引一下他们的注意力。”
他需要时间，需要喘息的空间来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并做好最坏的打算。
“属下立刻去办！”
探子退下后，南宫睿独自站在空旷华丽的房间里，烛光将他的影子拉得扭曲摇晃。他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心中那股不安却越来越强烈。
沈宴……南宫辰……
你们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他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无论如何，那把龙椅，他志在必得！谁敢阻拦，便只有死路一条！
……
官道上，十余骑正在夜色中沉默地疾驰。
沈宴一马当先，夜风扑面而来，带着刺骨的寒意，却让他头脑异常清醒。怀中的密令和令牌硌在胸口，提醒着他肩负的重任。
他知道，南宫睿此刻定然如同困兽，疑窦丛生，却未必能准确猜到他们的行动。这就是他们的优势所在——速度和出其不意。
必须赶在南宫睿反应过来之前，以雷霆万钧之势，直捣黄龙！
“萧统领！”沈宴头也不回地低喝。
“属下在。”萧夜的声音如同贴着他耳边响起。
“传令下去，换马不换人，全速前进！务必在明日日落前，抵达第一个联络点！”
“是！”
命令被无声地传递下去，整个队伍的速度再次提升，如同离弦之箭，射向南方沉沉的夜幕。
夜空之下，一场关乎帝国命运的暗战，已然悄无声息地全面展开。北方的京城，暗流汹涌，阴谋与猜忌交织；而南下的道路上，杀气与希望并存，直奔风暴酝酿的中心。
沈宴的目光穿透夜色，锐利如刀。
杭州，茗香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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