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当铺东家的招供和李管事的潜逃,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冷水,让整个河清县彻底炸开了锅。陆北辰雷厉风行,一面加紧追捕李管事,一面开始秘密调查与如意坊资金往来密切的几名本地官吏和士绅,一时间,县衙内外人心惶惶。
柳府外围的窥视感并未因那枚骷髅镖的警告而消失,反而像阴冷的毒蛇,缠绕不去。柳如云深知,这只是暴风雨前令人窒息的宁静。对方在等待,等待陆北辰调查松懈的时刻,或者,等待一个能将柳家一举摁死的机会。
她不能再被动地困守府中。坐以待毙,从来不是“苟雄”的风格。
这日,她以去银楼查看旧日首饰、准备添置些时新花样为由,带着小圆和刘伯出了门。这个理由合情合理,既能暂时离开令人窒息的府邸,也能借此机会,亲自在外界走一走,感受一下这紧绷局势下的暗流。
银楼在城中最繁华的街市上。柳如云刻意放缓步伐,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街面。她注意到,往日与如意坊或漕帮有些关联的商铺,如今大多门庭冷落,掌柜伙计的脸上都带着几分惊疑不定。偶尔有衙役或官兵小队巡逻经过,更是引得路人纷纷侧目,低声议论。
就在她在一家银楼前驻足,假意端详一支珠钗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一个绝不想在此刻见到的人。
陆北辰。
他并未穿着官服,只一身玄色劲装,带着两名亲兵,正从街角转出,似乎正在巡视市面情况。他目光锐利如常,瞬间便捕捉到了银楼前这道熟悉的身影。
柳如云心中猛地一紧,下意识地想侧身避开,但已然来不及。陆北辰的脚步顿了顿,便径直朝她走了过来。
“柳小姐。”陆北辰在她面前站定,声音依旧是那般听不出情绪的沉稳。
柳如云压下心头的波澜,敛衽行礼,脸上努力挤出几分恰到好处的意外与恭谨:“民女见过陆将军。没想到能在此处偶遇将军。”
“公务途径。”陆北辰言简意赅,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又扫过她手中的珠钗,语气平淡,“柳小姐好雅兴。”
柳如云敏锐地捕捉到他语气中那一丝几不可查的审视。她立刻垂下眼帘,带着几分被戳破心思般的赧然,低声道:“家中些许旧物,样式已不时新了……母亲忌辰将至,想着翻新一二,聊表心意。”她将理由引向亡母,合情合理,更能触动一丝人情,减少对方的疑心。
陆北辰闻言,眼神微动,倒是没再追问首饰之事。他沉默了片刻,忽然道:“近日县内不太平,柳小姐若无必要,还是少出门为宜。尤其是……独自一人。”
他这话,与那日在她家中的提醒如出一辙,但此刻在街上说出,却更像是一种公开的、带着某种意味的告诫,或者说……一种无形的圈定。
柳如云心中警铃大作,他是在暗示他知道柳府被威胁之事?还是在警告她不要有什么“不该有”的行动?她面上依旧维持着温顺:“谢将军关怀,民女省得。看完便回。”
就在两人这暗藏机锋的对话间,又一个声音插了进来,带着惯有的温和笑意,却让柳如云的脊背瞬间僵直。
“陆将军,柳小姐,真是巧遇。”
柳如云和陆北辰同时转头,只见谢允不知何时已站在不远处,一袭月白长衫,手持折扇,笑容温雅,仿佛只是偶然路过。
陆北辰的眼神在见到谢允的瞬间,变得锐利如刀,周身的气息也冷了几分。“谢公子。”
谢允仿佛浑然不觉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走上前来,目光先是落在柳如云身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方才似乎听到将军提及县内不太平?可是出了什么事?谢某虽是一介布衣,但也愿为地方安宁略尽绵薄之力。”他这话是对着陆北辰说的,眼神却若有若无地扫过柳如云。
陆北辰冷哼一声:“些许宵小,不劳谢公子费心。本将自有分寸。”
谢允笑了笑,也不在意陆北辰的冷淡,转而看向柳如云手中的珠钗,赞道:“柳小姐好眼光,这支钗清雅别致,很配小姐的气质。”他语气自然,仿佛只是单纯的欣赏,却无形中将柳如云拉入了他们两人之间无形的角力场。
柳如云只觉得头皮发麻。陆北辰的审视,谢允的试探,在这光天化日、人来人往的街头,形成了一种令人窒息的包围。她感觉自己像是一只被两股强大气流裹挟的雏鸟,稍有不慎便会被撕碎。
她必须立刻离开这是非之地。
“谢公子过誉了。”她微微侧身,避开谢允过于专注的目光,对着陆北辰再次屈膝,“将军公务繁忙,民女不敢打扰,这便告退了。”
说完,她不待两人回应,便示意刘伯和小圆,几乎是有些仓促地转身,向着银楼内走去。她能感觉到,身后那两道截然不同、却同样具有穿透力的目光,一直跟随着她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银楼的门内。
靠在银楼内室的柱子上,柳如云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陆北辰与谢允,这两个男人,一个代表着她想借用的朝廷力量,一个是她急于摆脱却牵扯渐深的婚约对象,此刻竟以这样一种方式,在她面前形成了短暂而危险的对峙。
而她自己,这个一心只想护住家人、挣脱枷笼的“逃兵”,已然成了这场漩涡中无法置身事外的焦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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