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沉默过后,其中一名护卫率先开口:“少主,此人来历不明,既无拜帖,万剑山庄又遭灭门之祸,死无对证。贸然带回,只怕不好向玉庄主交代啊。”
薛书肃却只是将臂弯里的人揽得更紧了些,侧过头,唇角勾起一抹笃定的弧度,语气轻松得很:“玉庄主是武林泰斗,德高望重,岂会见死不救?安心吧,万事有我担着。”
“那……要不要属下去查查他的底细?” 另一名护卫试探着问,手仍按在刀柄上。
薛书肃闻言,竟轻笑出声,摆了摆手道:“用不着,咱们在苍陵人生地不熟,我爹又鞭长莫及,凭我们自己,能查出个什么名堂?”
女桢在一旁默默听着,看着自家少主那副被美色迷了心窍油盐不进的模样,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
不过他这话说得倒是没错,千机缥缈宗先祖远避海上沙洲,于溟沙岛开宗立派,与中原武林素来疏离,直至他父亲薛掌门这一代才开始往来,要说到调查什么人,打探什么消息,实在不是他们强项。
玉家的芙林山庄,占地近百亩,田园广阔,山林盛美。此刻山庄里灯火通明,将亭台楼阁映照得宛如白昼。
宽敞的回廊下,各派人物还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交谈。身着蓝黑劲装、神情肃穆的是风雷剑派弟子,几个白衣飘飘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是飞鹤斋的门人,还有那些身着暗色劲装、时刻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动静的,则是金城派中人。
薛书肃一行人一踏入山庄内部,就引起了不小的骚动。他亲自半扶半抱着一个昏迷不醒的陌生男子,身后跟着面色凝重的护卫和欲言又止的女桢。这副景象,在论剑前夕暗流涌动的芙林山庄,足够吸引来一众探究、猜疑、乃至幸灾乐祸的目光。
回廊深处的院子里,玉琰之正一边抚琴,一边与风篁院的残灯师太言笑晏晏,还有几位武林名宿坐在一旁品茗听琴,很是风雅闲适。
当薛书肃的身影闯入他的视野,尤其是看清他怀中那张即使在昏迷中也难掩清绝姿容的陌生面孔时,玉琰之抚琴的手指一顿,划出刺耳的琴弦摩擦声。
凤仪楼下,薛书肃对红绡那直勾勾的凝视瞬间浮上他的心头,此刻,这个纨绔子弟竟又带回来一个祸水般的男人。玉琰之狭长的眼眸眯起,心中冷笑:我不找你麻烦,你倒给我找起事来了,那可就别怪我了。
他起身向面露不悦的残灯师太草草一礼,随即大步上前,径直挡住了薛书肃的去路。他身量本不及薛书肃,但此刻站在台阶上,眼神睥睨,充满凌驾之感,冷冷道:“薛少主,你这唱的是哪一出?”
玉琰之刻意拔高声调,确保周围人都能听清:“苍陵论剑在即,山庄重地,汇聚天下英豪。你竟然大放情怀,带一个来历不明的闲杂人等回来,当我芙林山庄是什么地方?这里可不是溟沙岛,能由得你这位少主肆意妄为。”
他目光扫过残灯师太,只见她冷哼一声,直接拂袖转身离去,又瞥见嵩阳派掌门那紧皱的眉头,以及周围越聚越多的各派弟子,心中底气更足,继续火上浇油:“薛少主,你连我们中原最基本的规矩都不懂,这番荒唐做派,也不怕让诸位武林前辈耻笑。”
面对玉琰之这突如其来又咄咄逼人的当众发难,薛书肃既有些摸不着头脑,却心下一沉,素来听闻玉大少爷文武双全,是武林年轻一辈的翘楚,虽说性子有些跋扈,但总该有基本的待客之道和体面吧,自己初来乍到,自问今晚之前处处守着礼数,这玉大少爷是抽的哪门子风,何至于此?
他原本还将这位大少爷视作同道中人,想着哪天能私下与他就乐舞杂剧交流一番,结果倒好,别说交流了,人家上来就当着满院武林同道的面,劈头盖脸一顿羞辱,把他和怀里的江檐一同斥为“闲杂人等”,简直是把他的脸扔在地上踩。
这是存心要给他一个下马威,让他在天下英雄面前颜面扫地。
但他薛书肃也并非任人欺负之辈。
他非但没有退缩,反而攥紧了扶着江檐的手,挺直脊背,高高扬起下巴,拿出了千机缥缈宗少主的气势,声音清朗,同样响彻回廊:“玉少庄主,你口口声声说着规矩,岂不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他先扣下一顶大帽子,随即语速加快,掷地有声:“此人乃万剑山庄惨案的关键人证,辗转来此求见玉庄主,却在苍陵城内遭人下毒追杀,我薛书肃路见不平,出手相救,何错之有?”
薛书肃边说边用余光扫视四周,见不少人神色变化,便直视着玉琰之反唇相讥:“难道这就是名震天下的芙林山庄的待客之道?对伤重垂危的武林同道视而不见,见死不救。”
玉琰之被他这番暗藏机锋的话堵得一时语塞,脸色铁青。更让他怒火中烧的是,人群里有几个这几日与薛书肃混得脸熟的年轻女弟子此刻竟出声附和起来。
“是啊,救人要紧……”
“薛少主也是一片好心。”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一道威严的嗓音响起,瞬间压下了所有嘈杂:“琰之!”
庄主玉鸣钟不知何时出现在回廊尽头,他身着深紫锦袍,负手而立,目光缓缓扫过对峙的双方,又落在薛书肃怀中的江檐身上,那眼神仿佛能看透一切伪装,让在场所有人心头都是一凛。
他随即看向薛书肃,语气平和道:“薛贤侄心存侠义,临危援手,此乃我辈正道立身之本,无可指摘。”
“然则,苍陵论剑关乎武林盛举,山庄安危乃重中之重。这位公子既然身涉妙理城与万剑山庄之变,当然要慎之又慎。” 他目光转向玉琰之,话锋一转,变得凝重,“琰之,你亲自去请回春堂的孙老先生过府诊治,再吩咐下去,将这位公子安置于听竹苑西厢房,那里清幽僻静,利于养伤,也方便护卫,确保安全。还要派人去详查,这位公子在苍陵城究竟遭遇何事,是何人所为,务必水落石出。”
最后,玉庄主的目光重新落回薛书肃脸上,带着长辈特有的关切:“薛贤侄,你这位客人身份特殊,山庄上下必当全力护其周全。只是,在他伤愈苏醒、事情原委尚未查明之前,为免再生枝节,也为了贤侄你自身的安全考量,还望贤侄委屈几日,暂居听竹苑东厢房,无事莫要轻易离开苑内。”
他微微停顿,目光如炬,环顾着周边各派掌门子弟:“待他好转,关于万剑山庄与妙理城之事,还需他详细说明,以正视听,以安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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