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琰之几乎是撞开房门,然后又反手将门死死关上,隔绝了外面下人惊慌失措的呼喊。
“都滚!” 总算在狂笑间隙,他濒临奔溃地咆哮出声。
他背抵着门板滑坐到地上,浑身因无法抑制的大笑而剧烈颤抖,明明五脏六腑都开始抽痛了,可嘴角却仍然不自主地咧到了耳根,口中流出了失控的涎水。
“解……药……” 玉琰之手脚并用地向前爬去,一路上撞翻了挡路的桌椅,他此刻只有找到解药这一个念头,好结束这场折磨。
终于,他如野兽般扑到了药箱旁,双手哆嗦着,近乎疯狂地翻找,药箱里的瓶瓶罐罐被粗暴地扫落在地,发出叮当乱响,碎裂一地。总算,在最底层的暗格深处,他摸到了那个不起眼的乌木小盒。
一瞬间,发自内心的狂喜压过了痛苦,他哆嗦着抠开盒盖,可里面空空如也,本该躺在那里的药丸竟不翼而飞!
玉琰之的脑袋一片空白,他僵在原地,只剩下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抽搐狂笑,涕泪糊满了那张曾经俊美无俦的脸庞,他浑然未觉,自己的身后,一个身影正无声无息地靠近。
脚步声轻缓,那人正用两指捏着一枚极小的青灰色药丸,然后用力一捻。
凛冽的香气随着药丸的碎裂而炸开,玉琰之模糊的泪眼中,只看到两根细白修长的手指,缓缓伸到他的面前,而指腹上,正沾满了他此刻梦寐以求的东西。
是解药!
玉琰之根本顾不上抬头看清来人是谁,凭着本能,急切地一把抓住那只手,像饿极般将那两根手指凑到自己鼻端,用尽全身力气,贪婪地狠狠吸了一大口。
一股带着寒意的浓重草药香味刺入他的鼻腔,又顺着鼻腔直撞向喉间,然后继续往下蔓延,他胸腔里那肆虐翻腾的笑意终于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生生压制了下去。
玉琰之张着嘴,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胸腔里残余的抽痛仍在,嘴角却总算可以放松地垂下了。他又贪婪地深吸了两口那救命的冷香,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骨头,瘫软在地,冷汗浸透了华服。
而他抓着那人手腕的力道刚一松懈,那只手便灵活地瞬间抽离。
玉琰之这才艰难地抬起头,看向那个居高临下如同阴影般笼罩着他的来人。
是江檐。
不,此刻的他,不再是那个苍白脆弱,被千机飘渺宗少主护在身旁的江檐。
他依旧穿着那身素雅的衣袍,但整个人的变化是天翻地覆的,他的眼神不再氤氲着迷离的水汽,而是冰冷锐利,仿佛洞悉一切,那张殊色无双的脸上,因这冰冷锐利而呈现出一种极具侵略性的艳色。
他不紧不慢地从药箱旁拿出一方手帕擦拭着手指,唇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玉大少爷,方才笑得可还尽兴?”
“你!” 玉琰之惊怒交加,残留的药力让他的思绪混乱如麻,想破口大骂,喉咙却像被堵住,只能发出阵阵嘶声。
“笑春风——此毒乃多年前的武林败类春樵子为报复正道人士所制,服下后一炷香内,令人狂笑不止,状若疯癫,内力越深者,反噬越烈。” 江檐顿了顿,随手将那沾了药粉的手帕丢弃,语气中满是嘲讽,“春樵子为人所不齿,早已身败名裂,其毒方也被视为禁忌,想不到啊,堂堂芙林山庄的大少爷,武林正道的继承人,竟私藏这等下作之物。”
“你……你如何得知此毒?” 玉琰之大骇,心头剧震,“春樵子制出此毒,却从未有机会得用,江湖上几乎无人知晓,你到底是谁!”
江檐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缓步走到一张被掀翻的椅子旁,看似随意地俯身去扶。
就在他弯腰的刹那,玉琰之眼中凶光一闪,他默默抓起地上瓶罐的一块锋利碎片,用尽残存的力气,狠狠朝着江檐毫无防备的肩颈处刺去,意图将其制服。
“蠢货。”冰冷的两字判词从江檐口中吐出。
他眼中划过一丝凌厉,微微旋身躲开,同时,他反手一记手刀,精准地劈在玉琰之持凶的手腕麻筋上。
“啊!” 玉琰之惨叫一声,整条手臂瞬间酸麻无力,碎片脱手飞出落地。
未等他反应过来,整个人又被踹得倒飞出去,重重砸在翻倒的桌椅堆里。
玉琰之吃痛地捂住被碰撞的胸腰处,半晌,才艰难地站起身,回头见江檐覆手而立,一派云淡风轻。
“我还当名震武林的玉大少爷,是何等惊才绝艳的少年英侠,” 江檐的声音冰冷,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原来,不过是个只会使下三滥手段、愚不可及的蠢货。”
玉琰之被刺激得双目赤红,他挣扎着扭头,看到了墙上悬挂的自己那柄佩剑,他一把抢上前去,执起宝剑,拔剑出鞘。
剑光森寒,直指向江檐。
然而,他的手还在颤抖,全身的骨头都在叫嚣着疼痛,面对眼前这个卸去所有伪装的江檐,他丝毫不敢再轻举妄动,巨大的冲击和恐惧,已经摧毁了他的理智和判断力。
可让他更为冲击的还在后头。
江檐看着他色厉内荏的样子,眼中只有一片漠然,缓缓开口:“春樵子早早就含恨而终,倒是有个徒弟比他名头响亮得多,便是名满天下,后来归依妙理城的鬼医楼千妍。”
玉琰之大怒道:“那又怎样?难道你还要故意将我芙林山庄和妙理城扯上关系,真是恶毒的无稽之谈。”
江檐微笑着摇头:“世人皆知楼千妍,却不知……”
他微微停顿,果然看到玉琰之骤然收缩的瞳孔。
“春樵子还有另一个徒弟,名叫容忘秋,此人天赋异禀,性情却孤僻乖张,多年前便已销声匿迹于江湖,论用毒与医道之诡奇精妙,他不在楼千妍之下,更少有人知的是……此人早已改头换面,投效于当朝丞相顾卓麾下,为其鹰犬。”
他向前一步,无形的压力让玉琰之几乎握不住剑。
“玉大少爷,你手中这笑春风之毒,便是从容忘秋那里得来的吧?或者说,是顾相,赐予芙林山庄的。”
玉琰之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支支吾吾:“你……你……”
芙林山庄苦苦隐藏的秘密,就这么被对方无情揭开。
“玉大少爷不必如此惊慌失措。”江檐缓步走近,“为顾相效力,是芙林山庄的荣幸,亦是立足之道。”
玉琰之惊怒交加,他举剑欲砍,几乎破音:“你不是万剑山庄的人,你究竟是谁?快说!”
江檐手腕一翻,从袖中甩出一张玄铁令牌,逐渐逼近,亮明在玉琰之眼前。
玉琰之持剑的手僵在半空,他的瞳孔因恐惧而放大,死死盯着近在咫尺的令牌正面,那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沉重的“神枢”二字。
令牌翻转,背面赫然是两行更小的铭文:指挥使,江承渌。
属于权力特有的威压扑面而来,几乎让玉琰之窒息。
“现在,玉大少爷明白了?” 江檐幽幽道,“你我,是一条船上的人。”
他收回令牌,那冰冷的玄铁瞬间隐没于袖中,仿佛从未出现。
“前几日,薛书肃曾无意间跟我提起,” 江檐的语气恢复了平淡,随口说道,“他在听竹苑外险些被一块意外坠落的飞檐砸中,想必,也是玉大少爷的手笔吧?”
玉琰之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奉劝玉大少爷,” 江檐微微俯身,那双琥珀色眸子近距离地锁定了惊慌失措的玉琰之,“收起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心思,不要把精力浪费在这种无关紧要的纨绔子弟身上,实属不理智。更何况……”
他直起身,转身走向门口,又对着玉琰之留下了最后一句话:“我留着他,还有些别的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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