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变得安静，仿佛所有喧嚣都被抽离。
疲惫感如潮水涌了上来，祝知在这个可靠的怀抱里安心地闭上眼，再睁开眼帘时，入目是一片模糊的、单调的白。
他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意识到自己这是到医院来了。
年轻的护士小姐正巧来查房，看见他醒了，笑着问："小帅哥感觉怎么样？身上有没有哪里感觉不舒服的？"
祝知摇了摇头，只觉得喉咙有点干。
护士很体贴地递过来一杯温水。
他露出一个感激的笑：“谢谢。”
清洲岛的混乱恍若隔世。医院消毒水的气味并不浓烈，却顽固地钻入鼻腔，然而另一种更为清晰、更为熟悉的气息温和而不可忽视地充斥在这片空间里，驱散所有不适。
只有信息素却不见人，祝知下意识地寻找起了沈问哲。
护士说：“在找你男朋友?他之前一直守在这里，刚出去接电话，应该马上回来了吧。”
男朋友？
祝知苍白的脸瞬间染上一层尴尬的红晕，连忙解释道：“您误会了……那不是我男朋友，我们只是朋友。”
护士闻言露出一个“我懂”的包容微笑，显然没把他的话当真。她看了看床头仪器的数据，随口道：“好好好，只是朋友。你们感情真好，今天上午跟着救护车把你送到医院来的时候都紧张成啥样了，那个omega发情连带你发生应激，信息素失调的患者可不多，要不是他，情况更严重的指不定是谁呢。你们信息素匹配度肯定很高吧。”
祝知不得不承认她说的对。
她做完记录，收拾好东西，离开病房前冲祝知眨眨眼：“这么难得又靠谱的好‘朋友’，小帅哥，你可得好好珍惜啊。”
病房门轻轻合上，留下祝知一人对着天花板发呆。
阳光透过窗户在墙壁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光影，挂着的钟表指向一点半，竟然已是午后。
祝知深吸一口气。
空气里弥漫着那股微涩而清晰的草木香气，将整个空间笼罩起来，这残留信息素的浓度表明护士说的没错，沈问哲恐怕一直守在他的病床前。
复杂的情绪漫上心头，脑子里的思绪不成片，他一会想到上午的意外最后到底是怎么收场的，一会想到家人是否知道他这件事了，一会想到自己的信息素失调综合征。
最后最清晰的念头是，说好的出来玩却把自己弄进了医院，平白给沈问哲添麻烦了，真不应该。
没过多久，病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沈问哲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一个袋子。他第一时间看向病床，恰好对上祝知的眼睛，脚步微顿，他没想到不过出去一小会，祝知就醒了。
几步走过来，把袋子里的粥放在床头柜上，他轻轻问道：“感觉怎么样？有不舒服吗？”
祝知摇了摇头，护士的话又在耳边响了起来，他迟疑了一下，说：“你……一直在这里守着吗？吃饭了没。”
“我买了粥，正好你醒了，待会吃点吧。”沈问哲说着，伸手探了探祝知额头的温度，“医生和我说你只是感官过载后的应激性昏迷，醒过来再观察一下就没问题了。”
祝知感觉被他指尖碰过的那一小块皮肤有些微微发烫，抿了抿唇道：“有个护士姐姐刚来过，说没什么事了。”
沈问哲似乎松了口气，紧绷的下颌线柔和了些许。
他低低应了一声，收回手，转身从袋子里取出还温热的粥盒，把一次性勺子递给祝知。动作流畅自然，仿佛照顾祝知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一时无话。
喝着温热的粥，祝知悄悄抬眼瞧着沈问哲，对方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垂下的眼睫在光下染着一层浅金。
他心里有点过意不去让沈问哲忙前忙后，但郑重其事道歉却又显得生分了。祝知纠结来纠结去，还是说：“不好意思啊，我是不是有点扫兴了。”
沈问哲闻言盯了他好几秒，浅瞳像是一潭平静的湖水，但是祝知太熟悉他了，这是生气了，被他推远、被他见外的气。
沈问哲语气平直：“在这里和我道歉，错哪了倒是说说？”
祝知端着碗的手紧了紧，躲闪着沈问哲的眼睛，嘟囔着说：“就是……本来应该高高兴兴出来玩的，都因为我搞砸了，害你担心，还耽误你……”
“祝知。”沈问哲难得连名带姓喊他，“你也知道我担心你啊。我们之间，什么时候用得上‘耽误’这种词了。”
祝知有些发怵，不知道怎么说。
他们认识十余年，早就过了相处客客气气的阶段，换做之前他或许会趴在沈问哲肩头故作哭唧唧地说“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呐！”。可分化成omega之后他们性别不同了，那样做祝知总觉得有些越界，更何况信息素失调综合征让他对沈问哲的信息素有需求，也让他不敢心安理得地呆在沈问哲身边，仿佛他别有所求，仿佛他们的关系不再单纯。
而沈问哲发现他的回避是必然的。
来电铃声解救了他。
沈问哲脸上的愠色被打断，认命地把这场一触即发的争吵推后。他拿过祝知手里的粥放到床头柜，往后一靠，在摄像头的范围外示意他接起来。
是来自程西亭的视频通话。
祝知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屏幕那端立刻出现了程西亭和祝琛的身影，背景是家里的书房，两人的脸上都带着显而易见的关心。
“知知，”程西亭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紧绷，努力保持着平静，“怎么回事？昨天才说会保护好自己，今天医院就打电话到家里，只说你在清洲岛身体不适送医了，电话还打不通，现在情况怎么样？”
“爸，我没事了，别担心。”祝知尽量让声音听起来轻松些，“就是当时人有点多，信息素环境有点复杂，一下子没适应过来，有点应激。意外而已，现在已经好多了。”
“应激？”程西亭的眉头立刻蹙紧了，语气沉了下来，“医生具体怎么说的？需不需要我们过去？”
“真的不用！”祝知连忙拒绝，下意识地瞥了一眼镜头外的沈问哲，“医生说了就是需要休息，观察一下就好，不是什么大问题。你们别担心，大老远的跑来跑去太折腾了。”
一直沉默的祝琛开口了，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错辨的关切：“知知，别急着说没事。把具体情况告诉我们，有没有遇到别的危险？现在是谁在医院陪你？”
“没有，我……”祝知如实说，“不是一个人。问哲他跟我在一起。”
听到这话，沈问哲才稍稍往前倾了倾身子，让自己的身影进入摄像头范围，对着屏幕恭敬地打了声招呼：“程叔叔，祝叔叔。”
屏幕那端的两人看到沈问哲，明显都愣了一下，随即，程西亭脸上的担忧似乎缓和了一点点，但眼神变得更加复杂。他沉默了几秒，才叹了口气，语气沉重地说：“问哲在啊……这次多亏你了。知知这孩子就是不让人省心，净给你添麻烦。”
“不麻烦，这是我应该做的。”沈问哲的回答简洁而肯定。
祝琛接过话头，语气严肃地对祝知说：“这次是个教训。以后这类人群密集的场所，尽量避免久待知道吗。学生活动、社团聚会这些，也要格外注意，安全第一，不是每次小哲都在的。”
祝知心里沉了沉，知道父亲这是在委婉地表达关心，关于加入学生会的想法，此刻更是不敢提一个字。他只能乖顺地点头：“嗯，我知道了。”
又反复叮嘱了许久，直到祝知保证会好好注意、随时汇报情况，程西亭和祝琛才忧心忡忡地挂断了视频。
病房里重新安静下来。
祝知放下手机，长长地舒了口气，像是打了一场仗，比刚才更加疲惫。
他还记挂着接电话之前沈问哲的不虞，指尖无意识卷着被角。看过去却发现那双浅色眸子里的怒意不知何时已经散了，好像已经把这件事翻篇。
沈问哲不主动提，祝知也不敢去说，怕惹他不高兴，声音试探地换了个话题：“那个……按照父亲说的那些，你说学生会我还能去吗？”
"学生会？"沈问哲挑眉，"去啊。"
祝知愣住。他以为经过这事，沈问哲会是最先反对的那个。
"你不是想去吗。"沈问哲拿出手机划了几下，"面试我陪你去，要是感觉不对就出来。"
他说得太过自然，仿佛早就把一切考虑周全。祝知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回事反倒开始找论据反驳。
"可是……"
"没有可是。"沈问哲打断他， "祝叔叔又不是让你与世隔绝的意思。况且……”
他顿了顿，视线落在祝知微微泛红的腺体上："有我在。"
这三个字说得极轻，却像一把钥匙，咔哒一声打开了祝知心里某个锁扣。他忽然觉得鼻子发酸，赶紧低头端起粥。
粥已经凉了，但他一口一口喝得特别认真。
沈问哲也没再说话，低头在手机上敲着什么。阳光透过百叶窗，两人的影子安静地交叠在一起。
直到护士进来量体温，这份宁静才被打破。护士检查完记录本，笑着对祝知说："指标都正常了，再观察半小时就能出院。不过这几天要特别注意腺体保养，最好每天都有匹配度高的Alpha信息素安抚。"
她说这话时，目光意有所指地瞟向沈问哲。
祝知耳根发烫，含含糊糊应了一声。等护士离开，他偷瞄沈问哲，发现对方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听见了？"沈问哲晃了晃手机，"每天。记得遵医嘱。"
祝知把脸埋进被子里，闷声说："你好烦。"
签约啦，快乐^^
改了点东西，感觉写的有点奇怪。签约真的只是个开始啊，现在有点后知后觉的焦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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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医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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