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10
翌日早晨，金又菱也没问金瑞之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跟她确定了去学校的时间：中午十二点。
致远的周考是在周日，上午考数学英语，从下午六点到晚上十点考语文文综，中间的六个小时则是一周内唯一能拿到手机稍做放松的时间。
考虑到下午住校生的家长回家时间来不及，所以见家长安排在了十二点到一点。
在面馆分别前，金又菱让金瑞之提前十分钟到校门口来接她。
金瑞之想到她的腿不方便，走路会慢些，瞬时说不出话来，只点点头，“嗯。”
平时早读的时间现在也用来考试了，周日考完最迟周一下午就能出成绩，而且整个班的成绩单都在平板上公开展示，考得好也就算了，考得不好那简直就是公开处刑。
金瑞之本来在这种小周考不会给自己压力，但想到敢敏昨天的话，好胜心莫名就被激起来了。
第一门数学不能大意，不能再被说了。
好在第二门英语是她的拿手好菜。
说来也巧，金瑞之读小学时，学校根本没有开设英语课程，她还记得班上一个从外面学校转过来的女孩儿问她会不会唱字母歌，她以为是字母表，于是说“我会呀”，接着熟练地背起了“bpmfdtnl…”
女孩说：“你背错了哦，不是这样的，是‘ABCDEFGHI…'”
女孩清脆稚嫩的声音很好听，自信的模样让她痴痴地看了好久，从此她就知道了还有一门叫英语的课程，可以学习她从未听过的语言。
这颗好奇种子到初中终于遇到合适的土壤，生根发芽长出茂密枝桠。
枯燥的单词语法不是死板的教条，而是她拓展对另一种生活的认知工具，每当听到那些短语和句子，她脑海里就会自动浮现对话的场景，且能异常敏锐地迅速捕捉到关键词。老师常说这题没有为什么，靠的是语感语感，但她总会根据文本找出依据。因为语感是建立在基本功之上，亦是建立在文本和语境之上。
这份好奇不断带给她正反馈，让她相信自己能够靠努力做好每一件事。
她就是这样一步步走到致远来的。
这次周考也不例外，金瑞之提前半小时写完卷子放上讲台。周考没有监考老师，每楼只有一两个老师不定时巡逻，她跟班长张羽琪说请家长需要提前到校门口接妈妈，张羽琪便提前打开收手机的塑料箱，把手机提前给了她，并嘱咐，“路上小心点。”
金瑞之本想着提前出来直接到面馆接金又菱，顺便吃个午饭，为接下来的“战斗”准备体力，可没想到刚到校门口，就看见金又菱坐在门卫室前的一把椅子上乘凉，拐杖靠在一旁墙上，她腿上还有个塑料袋，手端端正正地护在上面。
“妈妈，不是说提前十分钟吗？你怎么来这么早？”金瑞之慌忙走过去问。
金又菱见她出来了，拄着拐杖起身，回嘴道，“你不也提前来这么早？”
九月的太阳虽没有六七月那么毒辣，但中午的热浪一阵阵袭来，还是跟蒸笼似的。心里一阵暖流涌上，热浪把她眼前的场景烘烤得模糊扭曲。
门卫叔叔端着茶杯走出来，喝了两口茶漱口道：“你妈妈早就来喽，我劝了好几次她才肯坐这椅子嘞，太阳浪个大，中暑了咋整哦。”
金瑞之向门卫道谢，又看了看不肯直视她的金又菱，她开心的很，一下就抱住她。玫玫姐说的对，妈妈就是嘴硬。
“哎哟起开，出汗热的很。”金又菱皱眉把金瑞之推开，“吃饭没？给你买了饭。”
“没有。”
校门口旁有个烈士陵园，外围有个小公园，两人在小公园里找空位坐下。
金又菱打开塑料袋，把一盒鱼香肉丝盖饭、一盒凉面、两瓶矿泉水和一盒剥好的红心柚摆放好，掰开筷子插进盒饭里，把盒饭推给金瑞之，“先吃饭。”
过度用脑后肚子开始咕咕叫，金瑞之拿起筷子吃了起来，可奇怪的是，这盒饭分明没加辣，怎么越吃越呛得人想流泪呢？这么想着，她真的哭了出来，边吃边流泪。
“哭什么？又不是吃断头饭。”金又菱问。
这样一说就更悲壮了，这不就跟古代打仗的将军出发前喝酒摔碗一模一样吗，都是壮胆儿的。
金瑞之更忍不住了，不该出风头，不该连累妈妈的，让她这么担心自己。
“我……没哭……”她啜泣着，一哭那清水鼻涕就又要过河，“我只是想尝尝你的凉面……”
金又菱无奈地叹口气，用纸巾捂住金瑞之的鼻子，“擤。”
“噗——”
完了金又菱挑了两撮凉面放她饭盒里，问道：“怕不怕？”
“嗯？”
“请家长。”
金瑞之摇摇头，说出的话都带着浓浓的鼻音，“不怕。有你在我就不怕。”
吃完饭收拾完垃圾，下课铃正好响起，整个校园响起阵低沉的响动，接着是此起彼伏的欢呼，母女俩趁着学生还没有大量出校门时走进校园。
致远在山坡上，好在谈话的地点是高一这栋楼的最顶层，有电梯。
等电梯时，金瑞之的手机传来两声震动，拿起来一看，原来是叶涵儿给他们六人拉了个小群，群名为“为众人抱薪者”。
叶涵儿：同志们，革命尚未成功，我们仍需努力【加油】
朱茂茂：【赞】我已经到了，你们人呢？
薛翔：马上到！
谷曼：在宿舍，马上过来！
金瑞之笑了笑，竟有种过命交情的感觉，好像没那么害怕了，于是跟紧队形。
金瑞之：等电梯ing…
刚发完消息把手机揣兜里，一转头就发现多了两个一起等电梯的人——萧烺和周静芙。
萧烺看了看金瑞之，用嘴型说了句“你也在啊”，然后看到旁边金又菱瞪了他一眼，接着把金瑞之拉到身后……
周静芙仍是穿着旗袍，化着精致的妆容，只见她眉眼含笑地将碎发别到耳后，伸手迎上去，“哈哈哈，这不是之之的妈妈嘛，真巧，好久不见好久不见——”
金又菱就抬起拐杖挡在面前，冷冷道，“她叫金瑞之。”
周静芙：……
金瑞之从金又菱身后探出个脑袋，尴尬地朝周静芙笑笑，当做打招呼了。
叮——电梯门打开，四人走进电梯，金瑞之跟在金又菱身后，萧烺跟在周静芙身后，电梯里充斥着微妙的气息。
谈话地点是教师研讨室，一进门校长梁世勋和敢敏就起身迎接进门的四人，分队小群其他成员及其家长都到场了，坐在靠墙的一排皮座沙发上。
梁世勋在金又菱坐下后递了个抱枕给金瑞之，让她给金又菱垫一垫后背，紧接着简单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直奔主题，“几位同学为学校和本校学生考虑的出发点是好的，但不开放图书馆是考虑到学校的具体情况，致远这几年都在紧抓升学率，效果相信几位家长都多上听闻过，学生高考要紧，所以才没有开放图书馆。”
话音刚落，叶涵儿便举手道：“校长，但是数据显示想看书的人很多，想在假期自习的人也很多，说明大家对学校的规定都不满意。”
敢敏闻言看了眼叶涵儿，但叶涵儿当做没看见，直直地盯着校长，非要个说法，梁世勋有些惊讶，咳了两声正色道：“开放图书馆不仅要考虑人员费用、学生安全、书本维护这些工作，有这些精力，老师为何不多管管学生的成绩？”
叶涵儿的父亲焦急地坐在沙发上，拉了拉叶涵儿，“你等校长先说。”
叶涵儿气得脸都有些红了，看了看组织的其他五位成员，大家互相递了个眼色。
梁世勋又不疾不徐道：“大家多是农村出身，我也是，几位家长送你们来学校就是为了考个好成绩上个好大学，以后走出这里，致远近几年稳定出一两个清北，在整个县里的教学成果和管理制度都是顶尖的，正是这样致远的升学率才逐年攀升，同学们做事也要考虑考虑实际啊，我们这种地方的资源本就不如沿海发达地区，自然要分配好。这一点，相必萧烺和萧烺妈妈都有所了解。”接着看了眼有些惊讶的周静芙。
周静芙有些出乎意料，正要说话，萧烺制住她，开口道：“校长您说的没错，但我不同意。”
梁世勋呼出一口气，坐在皮椅上换了个姿势。
“起先我也觉得金瑞之同学的想法是天方夜谭不切实际，但看了问卷数据和校园墙上同学们的评论后，我发现我错了。地区间的资源差异是客观存在的没错，但享受图书馆的公共资源是每一位师生的正当权益，致远为了一年出两个清北就坚持这套不正当的规矩，那那些没有考上清北和名校的学生呢？致远连自己学生的正当权益都不保护，能称得上是县里数一数二的高中吗？”
萧烺这话就是开门见山了。
一直沉默的金又菱这时抬眼看了看他。
金瑞之没想到这人这种时候还挺正经，但他说得的确没错，况且梁世勋找的理由根本就是无稽之谈，图书馆只有在应付上面检查的时候才会开放，让学生去打扫卫生。这些她也不想再说了，还是想拿出实打实的数据。
她打开手机找出之前做调查的截图递到梁世勋面前，“校长，您为了致远的成绩考虑出发点也是好的，但据我所知，致远目前出的清北都是理科，文科最好的只有个人大，专业也不太好。而县里唯一一个文科北大不是致远的，而是隔壁五中。这是五中的公众号资料和五中同学的评论，五中虽然没有全天开放图书馆，但也满足了教育部规定的最低时长。这是不是表明，致远重理轻文？”
赞！薛翔在心里咆哮，“校长，我投金瑞之一票！”
朱茂茂：“我也同意！”
就连谷曼也站了起来，“校长，我觉得之之说得没错。”
“你们……”梁世勋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班主任敢敏也没有要制止几位同学的意思，几位家长也不说话……
这时周静芙静站了出来，“校长，我们家也跟致远打了这么多年交道，当初跟老萧成立‘久久助学‘就是想让孩子们更好地学习，所以我也同意开图书馆。”
金又菱也开始发话，“我也同意。”
剩下几位家长也跟着附和。
六人小组又悄咪咪交换了眼色，革命形势向好！
“你们……”梁世勋眼看着局面失去掌控，却又无法反驳。
这时周静芙说：“校长，我回头跟老萧商量商量给学校捐点图书，你也把图书馆开了，别让孩子们伤心。”
团结作战ing……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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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开图书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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