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06
金瑞之的手腕被箍得有点痛。
金又菱在前面大跨步走着，她险些脚下打结跟不上，看来金又菱正在气头上，她只好快步跟上。
如果没猜错，周静芙提的东西应该是萧烺叫的。
没想到惊动了对方家长，她们这样撂人走了，感觉不太合适，玫玫姐应该能顺利解决吧？
回家一进门，金又菱坐到沙发上一言不发，双手抱臂，闭目养神。
暖黄的灯光薄纱般轻轻笼在她面庞上，时间这把刀在她脸上刻出的皱纹渐趋模糊，但两鬓青丝下若隐若现的白发却闪着银色的微光，有些刺眼。
金瑞之叹了口气，决定先洗澡。
洗完澡她找出柜子里的吹风机，光脚踩着地毯蹲到金又菱腿边，打开干发帽，头上隐隐冒出未消散的热气，然后用吹风机碰碰金又菱胳膊，用近乎撒娇的语气说：“妈妈，我洗完头发了，帮我吹吹好不好？”
平时不消金瑞之说，金又菱在她出浴室时就会找出吹风机帮她吹头发。
但这次，金又菱却闭着眼不说话。
还在生萧烺的气？
但下一秒，金又菱就睁眼，冷冷地说：“你也没缺胳膊少腿儿，吹个头发也要我伺候吗？”
犹如五雷轰顶。
金瑞之僵在原地，手里的吹风机异常沉重。
只一瞬她又反应过来，妈妈是在生萧烺的气，不是故意放狠话伤她的。
金瑞之直了直身子，挤出像往常一样灿烂的笑容，轻轻拉下金又菱紧抱着的手臂，把吹风机塞在她手里，“帮我吹吹嘛，我头发短，一会儿就吹完——”
没等她说完，金又菱“啪”一下把吹风机拨翻在沙发上，起身拄着拐杖头步履蹒跚地走进卧室，用力“嘭”地关上了门。
客厅倏地静下来，只有墙上的钟表在滴答滴答，暖黄的灯光忽然有些刺眼。
金瑞之最后自己吹完头发回了房间，直到半夜才睡过去。
翌日，金瑞之破天荒起了个大早，煮了两碗清汤面，好在金又菱赏脸吃完了。
她松了口气，看来昨天金又菱确实是说气话，看，今天就不生气了。
但她似乎低估了事情的严重性。
她们家在二楼，没电梯，金又菱下楼时右手扶着栏杆，安假肢的那条腿无法大幅度弯曲，从背后看去几乎是直上直下。
金瑞之上前扶住金又菱的左手，却被金又菱一把拨开，“起开。”
金瑞之才不管她的气话，仍扶着她下了楼，正要和她并排走，腿上突然被拐杖重重打了两下，正好打到胫骨，“嘶——痛！痛啊！”
“别挡我的路。”金又菱冷冰冰地甩下这么一句，头也不回地朝面馆走去。
金瑞之蹲下来揉揉小腿，掀起裤腿一看，腿上竟浮出两条青青的杠……这还是第一次被金又菱打。
为什么回家时还牵着手，回家后突然变了个人？
就算要生气也应该生萧烺的气，她又没做错事，为什么要打她？
头发也不吹了，还拿截肢来膈应她，有什么事不能坐下来好好说吗……
金瑞之想着想着头就低了下去，泪眼模糊，委屈得不行，想找金又菱理论理论，却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不知道该怎么办。
路过的学生不算多，她假装系鞋带蹲了一两分钟，泪珠一颗颗打碎在水泥路上，浸出一个个深灰的圈，直到清水鼻涕即将过河时，她才反应过来掏兜里的纸巾，但早上出门忘带了。
“别哭了。”一个轻轻的嗓音在耳边响起，一只精瘦的手递过来两张叠好的手帕纸。
不消转头金瑞之都听出来了是萧烺，于是抓起纸巾飞快地擤擤鼻涕擦干眼泪，放下裤腿起身。
早晨的阳光有些刺眼，她眯了眯眼睛，“谁跟你说我哭了？胡说八道。”
萧烺飞快扫了眼地上的晕圈，叹了叹气，挪了两步步子挡住阳光，把手里剩下的一包手帕纸递给她，“喏。”
金瑞之眨了眨微肿的眼睛，背着光看清了萧烺的黑眼圈，以及右眼眼角那颗浅浅的痣。
不一会儿清水鼻涕又要滑出来了，这才拿过手帕纸抽出一张擤了擤，把剩下的揣裤兜里，“谢了。”
刚说完她就后悔了。
谢什么？
明明是金又菱和他的矛盾，为什么受伤的是她？
“没事。”萧烺看了看周围赶着去上早自习的学生，脸突然泛起一阵红，压低声音道，“那……那个，大课间的时候能不能抽空找个人少的地方，我们……我们谈谈？”
金瑞之蹙蹙眉打量着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萧郎连忙摆摆手，“你别误会，就只是谈谈昨晚的事。”
金瑞之没回答，转身去了面馆。
她现在很伤心，不太想。
金瑞之一进门就看见金又菱头也不抬地在墙角包着抄手，倒是蓝玫玫赶忙过来抱了抱她，“乖乖，眼睛怎么红了？”
被这么一关心，她鼻子又是一酸，不过这回忍住了没哭出来，“没事，昨晚没睡好，玫玫姐，我的平板呢？”
“给你充好电了。”蓝玫玫朝后头瞟了眼金又菱，悄声道，“欸，吵架了？”
“没有。”
尽管金瑞之不说，蓝玫玫骨碌碌转了转眼珠，也将情况猜得**不离十，她还不清楚这母女俩？黏糊劲儿起来的时候分都分不开，倔起来一个比一个倔。
“你妈就那倔脾气，我等会儿替你说几句，教训教训她，看你哦，眼睛都肿喽。”蓝玫玫揉面一样搓搓金瑞之的脸。
“还杵这儿干嘛？”金又菱直愣愣地看过来，语气强硬，“想迟到是不是？”
金瑞之清楚自己是妈宝女，只有时刻黏在金又菱身边才有安全感，也相信金又菱是爱她的。
所以当金又菱和平时判若两人、越是对她恶语相向时，她就越是难过。
“欸金女士，粘人包又不是不知道。”蓝玫玫拿出老板的范儿来，“上学的又不是你，催什么催？再催这个月工资取消。”
金又菱也不再说了，低头包着抄手，但手速越来越快。
“乖，没事了。”
“嗯……”金瑞之低声应着，声线却颤抖着，眼眶迅速红了一圈，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蓝玫玫抱着她，轻轻搓搓她的背，“诶哟，受委屈了乖乖，没事了没事了。昨晚的事你别担心，姐都处理好了，那小子的家长是来道歉的，东西我让拿回去了，你妈那性子估计也不会收，别担心，歉道完就没事了。”
蓝玫玫估摸着金又菱是不放心金瑞之跟萧烺走太近，但马上要上课了，就没跟金瑞之一说。
况且当场说出来保不齐金又菱又要炸。
“谢谢姐。”金瑞之哽咽着说。
“乖，去上课吧。”
金瑞之点点头，先跑去储物仓看了眼平板。
校园墙已经把关于图书馆开放意见的问卷发了出去，在评论区引起不小的讨论，没想到反响这么好，等两天回收数据就可以了。
心情一下好了不少。
出面馆前路过金又菱身旁，怔了怔，金又菱还是头也不抬，当没看见她。
虽然还是很委屈，但金瑞之忍住了。
她飞快地过去从后面抱住金又菱，飞快地在她侧脸轻轻啄了一下，“妈妈，我去学校了。”
说完飞快地冲出了面馆。
金又菱瞪大双眼，抄手皮滑落在桌上，愣愣地看着金瑞之飞奔出去的背影。
蓝玫玫正擦着桌子，看到这一幕停下手中的抹布，声调拐得九曲十八弯，“有些人呐，有的时候不珍惜，哪天黏人包去黏别人就晓得后悔喽——”
金又菱捡起抄手皮，继续低头沉默地包着。
给谷曼买完早餐，金瑞之一路飞奔踩点到教室，刚好开始早读，全体起立背书。
幸好敢敏还没来，金瑞之松了口气，猫着腰走到座位上把早餐给谷曼，“曼曼，不好意思啊，今天睡过头了。”
谷曼把早餐塞进桌兜里，拿起课本挡住脸，朝金瑞之那边挪了两步，“没关系，还热乎着，早读下了我再吃。之之……你是不是心情不好悄悄哭了？你眼睛肿肿的。”
金瑞之现在超级无敌想重生一回，选一副哭鼻子眼睛不会肿的身体。
她很想撒谎糊弄过去，但谷曼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初中那会儿还没上生物课之前，没有手机，她来了月经以为自己得绝症要死掉了，哭了半天，眼睛肿成馒头，最后被谷曼发现，给了她两片卫生巾教她怎么使用，后来金又菱还因为这件事自责了很久。此后只要她一哭，谷曼见她眼睛肿，就知道她心情不好。
“就……跟我妈闹了点小矛盾，没事儿。”
“哦……有矛盾好好说，别吵架哦。”谷曼搓搓她的背。
“嗯，好。”
“老班来了！戒备戒备！”叶涵儿低声通知着左邻右舍，拍了拍金瑞之和谷曼。
朱茂茂：“戒备就绪！”
薛翔：“大道之行也，天下……”
两人迅速收住，拿起书大声朗读起来。
金瑞之大声朗读着，左边胳膊忽然被人戳了戳。
萧烺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说，“大课间。”
金瑞之没回他，继续朗读着。
说实话不太想去。
但如果不去，萧烺肯定时不时又要来戳自己，烦人得很，干脆去，有什么都说开，她不想莫名其妙当炮灰了。
到了休息的大课间，谷曼问金瑞之要不要去厕所，金瑞之摇摇头，“曼曼你先去吧，萧烺找我有点事。”
谷曼看了看萧烺，有些失落，“哦……”
叶涵儿嘴里塞着根棒棒糖，起身拍拍谷曼的肩，“曼曼，我也想去厕所，快憋不住了，我跟你去！”
谷曼和叶涵儿去了厕所。
萧烺带着金瑞之来到教学楼下的栏杆处，这里来往的学生很少，楼上的同学也很少下来活动，是个谈话的好地方。
金瑞之双手抱臂，挑了挑眉，“谈吧。”
本以为萧烺会说点什么，没想到他竟从包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她，面儿上写着“道歉信”三个大字。
“这是我写给阿姨的道歉信，能不能帮我转交给她？”
哎哟喂，写得我涕泪横流[爆哭]
妈妈和之之要好好的啊，妈妈因为那一眼不喜欢萧同学，又所以不想让之之接触他……
萧同学，看你的了，早日让妈妈放下成见
妈妈也开始意识到自己的不对了[爆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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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母女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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