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被挂断的忙音像尖锐的耳鸣，持续刺痛着沈拾习的耳膜。他僵在原地，手机从掌心滑落，砸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
路芷雪的话，每一个字都像冰锥，刺穿了他所有的期待和喜悦。
Z大？千里之外？靠自己？分开四年？
为什么？凭什么？！
一股被背叛的怒火混合着彻骨的冰凉，瞬间席卷了他，他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墙上，指骨传来剧痛，却远不及心口的万分之一。
他不懂。
他为她扛下所有压力，为她平息风波，甚至不惜与父亲隐含的意志对抗，他规划着两人在北京的未来……换来的，却是她如此轻易的、近乎残忍的推开？
“路芷雪……”他咬着牙，声音因为愤怒和受伤而颤抖。
他捡起手机，疯狂地回拨过去，得到的却只有已关机的提示。
怒火无处发泄，他像一头困兽在房间里踱步，最终抓起车钥匙，冲出了家门。
他需要找到她，问个清楚！
引擎的轰鸣声划破了夜晚的宁静，沈拾习的车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向路芷雪家。
然而，当他喘着粗气敲响路家的大门时，开门的路母脸上却带着担忧和一丝尴尬。
“拾习啊？你怎么来了？快进来坐。”
“阿姨，小雪呢？我要见她！”沈拾习急切地向里张望。
路母叹了口气：“小雪她……刚才哭着跑回来，就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了，谁也不见。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沈拾习的心一沉，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她连见都不愿见他。
“阿姨，她跟我说……她要去Z大？这是真的吗？”他抱着最后一丝侥幸问道。
路母的脸上露出复杂的神情，点了点头：“嗯……她刚才也跟我们说了。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了，铁了心要去那么远的地方。我跟她爸劝了半天，她就是不听，只说她想靠自己……”
路母的话，彻底坐实了路芷雪的决定。沈拾习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勉强扶住了门框。
“阿姨……我……我能上去跟她说句话吗？就一句？”他几乎是哀求道。
路母看着他苍白失魂的样子，心里也不好受，但还是摇了摇头：“拾习，你先回去吧。让她冷静冷静。这孩子轴起来，谁也劝不动。等明天，明天再说，好吗？”
沈拾习失魂落魄地被送出了路家。他站在楼下，望着路芷雪那个黑着灯的窗口，第一次感到如此的无力和不甘。他所有的努力，所有的规划，在她决绝的选择面前，显得那么可笑。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林晓晓。
沈拾习像是抓到救命稻草，立刻接起：“林晓晓！小雪她……”
“沈拾习！”林晓晓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愤怒，“你到底对芷雪做了什么？！她刚才打电话给我，哭得话都说不清了！就说要去Z大，要跟你分开！是不是你爸逼她的？还是你又惹她伤心了？！”
“我没有！”沈拾习烦躁地低吼，“是她！是她突然说要分开！说要去Z大证明自己！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电话那头的林晓晓愣了一下，似乎也没料到是这个答案：“……真的？不是你？”
“我为什么要逼她走？！我恨不得天天跟她在一起！”沈拾习又气又急，“她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有人跟她说了什么？是不是张薇又……”
“张薇？”林晓晓的声音顿了一下，忽然想起了什么，“等等……前两天，我好像听人说起，张薇在一些小群里又发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好像还拍了你爸来学校的照片，说什么……有钱能使鬼推磨之类的……难道是因为这个？”
沈拾习的脑子“嗡”的一声炸开了！
张薇！又是她！
那些阴魂不散的流言！原来她从来没有停止过散布毒素！而小雪……她肯定是听到了那些话，被那些恶意的揣测中伤，才会做出这样极端的决定！
巨大的愤怒瞬间吞噬了沈拾习所有的理智。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他之前看在同学一场的份上，只是警告了她，没想到她变本加厉，一次又一次地挑战他的底线，如今更是彻底毁了他的幸福！
“我知道了。”沈拾习的声音冷得像是淬了冰，“林晓晓，你把那些群和截图想办法发给我。剩下的，你别管了。”
不等林晓晓回应，他直接挂断了电话。眼中翻滚着骇人的风暴。他拿出手机，翻到一个几乎从不联系的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那边传来一个慵懒又带着点痞气的男声：“喂？稀客啊，沈大学霸？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接电话的人叫赵宇，是沈拾习初中时认识的一个“朋友”，后来走了不同的路，成了混迹社会的富二代，但家里背景很深，三教九流的人都认识一些。沈拾习一向与他保持距离，但此刻，他需要借助一些“非常规”的力量。
“赵宇，帮我个忙。”沈拾习开门见山，声音里压抑着暴怒，“查个人，叫张薇。我要她家所有的黑料，特别是她父亲公司之前的那些破事，越详细越好。还有，找到所有她散播谣言的网络记录，固定证据。”
赵宇在那头吹了声口哨：“哟，这是哪位英雄好汉惹到我们沈公子了？行啊，小事一桩。不过……代价呢？你知道我的规矩。”
沈拾习闭了闭眼：“你上次看中的那块限量版腕表，我买给你。”
“爽快！”赵宇笑了，“等着，最快明天给你消息。”
挂了电话，沈拾习站在夜色中，胸口剧烈起伏。他知道自己这样做很冲动，甚至有些危险，但他顾不了那么多了。张薇必须为她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与此同时，路芷雪正蜷缩在床上，眼泪已经流干，只剩下麻木的心痛和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手机被她关机扔在角落，她害怕听到沈拾习的声音，害怕自己会心软。
她知道自己伤害了他，但她别无选择。那些流言像跗骨之蛆，沈父冷静的现实分析更像是一盆冷水，浇醒了她。她无法心安理得地享受沈家带来的便利，无法忍受别人在她背后指指点点说“看，那就是靠男朋友家摆平事情的人”。她必须离开，必须在一个没有人认识她、没有沈拾习光环的地方，重新开始，证明自己的价值。
这个过程会很痛，会很难，但她必须这么做。
第二天一早，沈拾习就收到了赵宇发来的一个加密文件包。里面的内容触目惊心：张薇父亲公司之前涉嫌违规操作的详细证据、一些不堪入目的财务往来记录，以及大量张薇在不同匿名群散播谣言、包括这次偷拍沈父照片并配文的截图，IP地址和账号信息一应俱全。
赵宇还附了一条语音：“哥们儿，东西齐了。这姑娘家底可不怎么干净啊，她爹那点事够喝一壶的了。怎么处理，看你咯。表记得我的~”
沈拾习看着那些证据，眼神冰冷。他复制了一份，直接发给了父亲的助理，只附了一句话：“爸，这件事，请您处理。”
他相信，以父亲的手段和效率，知道该如何利用这些东西，让张薇家彻底闭嘴，并为之前的行为付出惨痛代价。
然后，他拿着另一份证据，直接去了学校，找到了正准备离校的年级主任和班主任。
他将打印出来的截图放在老师面前，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老师，关于之前路芷雪同学事件的流言，源头在这里。张薇同学长期恶意造谣诽谤，证据确凿。这已经严重影响了路芷雪同学的学习和生活，甚至可能影响她的高考志愿选择。我希望学校能严肃处理，还她一个公道，并消除不良影响。”
年级主任和班主任看着那些不堪入目的聊天记录和清晰的照片证据，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他们没想到，在高考这个节骨眼上，还有学生如此恶毒地兴风作浪。
“岂有此理！这个张薇！”年级主任气得拍了桌子，“沈同学，你放心，学校一定会严肃处理！这种害群之马，绝不能姑息！”
很快，张薇被叫到了办公室。面对铁证如山，她起初还想狡辩，但在老师的严厉斥责和即将到来的严重后果面前，她终于崩溃了，脸色惨白地承认了一切。
学校雷厉风行，鉴于张薇屡教不改，情节严重，影响恶劣，直接给予了勒令退学的处分！并第一时间在学校官方渠道发布了澄清公告，严厉谴责了造谣行为。
这个消息像一颗炸弹，在即将离校的学生中引起了巨大轰动。谁也没想到，最终离开的，竟然是张薇。
路芷雪从林晓晓那里得知这个消息时，愣住了。她没想到沈拾习会用如此雷霆手段，如此彻底地清算了张薇。
她的心情复杂难言。一方面，她感到一丝久违的畅快，那个一直像阴影一样缠绕着她的恶意终于被清除；另一方面，沈拾习这近乎冷酷的报复方式，也让她再次清晰地看到了他们之间的差距——他拥有她无法想象的力量和资源，可以如此轻易地决定别人的命运。
这更加坚定了她离开的决心。
处理完张薇的事情，沈拾习再次来到了路家。这一次，他的表情平静了许多，但眼神深处却带着一种疲惫和执拗。
路芷雪终于愿意见他。两人站在小区安静的花园里，相对无言。
“张薇的事，我知道了。”路芷雪率先开口，声音有些沙哑，“谢谢你。但是……没必要这样的。”
“有必要。”沈拾习看着她，眼神灼灼，“任何伤害你的人，都要付出代价。这是我做事的原则。”
他的霸道和护短，曾经让她无比心动，此刻却让她感到压力。
“拾习，我们去不了。”路芷雪避开他的目光，轻声却坚定地说，“我已经决定报Z大了。志愿表……我已经填好了。”
沈拾习的心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翻涌的情绪。
“好，Z大。”他点了点头，出乎路芷雪意料地没有暴怒也没有反驳，只是深深地望着她，“你去证明你自己。我不拦你。”
路芷雪惊讶地抬头看他。
“但是，路芷雪，你听着，”沈拾习上前一步，目光如炬，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分开四年，可以。你想靠自己，我尊重你。我不会动用家里的关系帮你任何事情，除非你开口求助。”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无比认真和执着：“但这不代表结束。更不代表我会放手。你跑去天涯海角，我也能把你找回来。四年，我给你四年时间。这四年里，你是你，我是我。但四年后，无论你在哪里，变成了什么样子，我都会重新开始追你。到时候，你别想再推开我。”
他的话语，像是一个郑重的宣告，又像是一个固执的誓言。没有乞求，没有抱怨，只有清晰的边界和不容置疑的决心。
路芷雪看着他眼中燃烧的火焰，那是骄傲，是不甘，是受伤后更加执拗的占有欲和等待的决心。她的心剧烈地颤抖着，眼泪再次不受控制地涌出。
她没想到沈拾习会以这样的方式回应她的逃离。他不是纠缠，不是阻拦，而是划下道来，用一种更加强势和自信的方式，告诉她：我允许你暂时离开，但你永远是我的。
这种强大的自信和近乎偏执的等待，比任何挽留都让她心慌意乱，却又……莫名地感到一丝安心。
她终究，还是无法真正摆脱他。
“……随便你。”她低下头，声音微不可闻。
沈拾习没有再逼她，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仿佛要将她的样子刻进心里：“好好照顾自己。四年后见。”
说完，他转身离开，背影挺拔而决绝。
路芷雪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转角，终于无力地蹲下身，抱住自己，任由泪水肆意流淌。她知道，这场分别，无关背叛，无关不爱，而是两个骄傲又年轻的灵魂，在现实和流言的推动下，不得不经历的成长阵痛。
填报志愿系统关闭的那天，路芷雪的第一志愿，赫然是千里之外的Z大。而沈拾习的志愿，毫无悬念是清华大学。
录取通知书陆续到达。路芷雪拿到了Z大经管学院的录取通知书。沈拾习则毫无意外地被清华大学计算机系录取。
林晓晓考上了北京的一所重点大学，抱着路芷雪哭得稀里哗啦：“芷雪，你怎么就去那么远了啊……以后我想找你逛街都难了……”
路芷雪拍着她的背，笑着安慰，心里却满是离愁。
毕业典礼上，沈拾习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上台发言。他穿着笔挺的校服，英俊耀眼，目光扫过台下，在路芷雪身上停留了片刻，复杂难辨。
他没有说任何关于个人的话，只是感谢师恩，展望未来。但他的发言稿里，有一句话却让路芷雪心头一颤：“……真正的强大，不是征服，而是等待和守护；真正的独立，不是远离，而是无论相隔多远，都有走向彼此的勇气和能力。”
台下掌声雷动。路芷雪知道，这句话，是说给她听的。
典礼结束后，大家拍照留念。沈拾习和路芷雪被同学们起哄着拍了一张合照。照片里，两人并肩站着，脸上带着客套的微笑，中间却隔着一段礼貌而疏远的距离，再也回不到从前亲密无间的模样。
夏天结束时，路芷雪踏上了南下的列车。父母和小姨来送她，叮嘱万千。月台上，她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列车开动，看着窗外熟悉的城市渐渐远去，路芷雪的眼泪终于悄然滑落。
新的生活开始了。一个没有沈拾习在身边，完全需要靠自己的新生活。
而在北京，沈拾习站在清华园的宿舍窗前，看着南方的天空，手中紧握着的手机屏幕上，是那张毕业典礼上看似疏远的合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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