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绪从接到电话开始!”
“Action!”
伴随陈导话音落下,试戏棚内严叙放在口袋里的手突然绷紧,指尖颤抖地拿起手机,带着慌乱的急切。
当手机贴近耳边,他原本挺直的脊背瞬间垮了下去。没有立刻说话,睫毛剧烈地颤动了几下,接着肩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僵硬,仿佛连呼吸都卡在喉咙里,发不出一点声音。
“......我知道了。”严叙说出台词,声音轻得像是羽毛落地,带着难以言喻的干涩。
挂掉电话,严叙推开“病房门”的动作缓慢得近乎机械,忽然,他停住脚步,目光落在“病床上”,瞳孔放大又迅速缩小,似是不敢置信——
“cut!”监视器后,陈导拍了下桌子,冲严叙扬了扬下巴,语气带着明显的满意:“演得挺好的,这角色就你了!”
这是一场亲人离世的戏,剧本上原来是没有的,不过刚才严叙试戏男主高光时刻表现得不错。陈导有点心动,于是临时起意,给严叙又加了一场,两场都没问题的话,这角色就算是定下了。
“谢谢导演。”严叙朝陈导躬了躬身,语气里听不出太多的波澜。
分明是件非常值得高兴的事,但不知为何,他的反应显得很平淡。
“叫什么名字?哪个公司?我们时间比较紧,明天签约来不来得.....”陈导边说边翻严叙的简历,忽然,他的话语一顿,视线在严叙所属公司栏停住,皱起了眉:“菠萝娱乐?”
想到什么,陈导脸色变了变,目光带着审视,重新打量起面前的严叙。
五官精致,眼尾微微下撇,右眼下方缀着一颗红痣。鼻梁挺直,顺延而下,在光影里投出一道利落的棱线。薄唇浅淡,线条利索,抿起时清冷自持。但许是瞳仁漆黑,眼神平静无波,整个人看起来有点阴沉。
果然。
陈导的视线停在那颗红痣上,他认出了严叙,准确来说,认出了严叙曾经参演的某个角色。
“你先回去吧,等通知。”沉默了片刻,陈导最终说。
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嗯,”似是早有预料,严叙垂着眸,没多问,只是最后向陈导深深地鞠了一躬,说:“打扰了。”
说完转身向外走去。
不过严叙和陈导心照不宣,不知情的副导演却是一下子炸了毛:“不是说就定他了吗?怎么又成等通知了!导演!没时间了!真的没时间了!再不选角——”
“唔唔唔……”话没说完便被陈导捂住了嘴,后半截的话就那样堵在了喉咙里,只余下几声含混的呜咽。
最终,归于沉默。
“哦,原来是他啊,”片刻,想来是陈导解释过了,副导演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带着几分恍然。与此同时,他有些气恼:“我靠,明知得罪了张总还来试镜!这不是耽误我们的时间吗!”
话音落下,严叙关门的动作顿了顿,随即轻轻地带上了门,瞬间,一切的声音都被隔绝了。
大楼外不知何时下起了暴雨,雨势汹涌,夹杂着狂风哗啦啦的响个不停。
严续站在屋檐下,摸出手机看了眼,屏幕上显示着一条未读的短信。
【还钱!!】
严叙自动忽略,打开备忘录在今年的第五次试镜信息后面打了个叉。放下手机,他深吸口气,撑起伞朝最近的地铁站走去。
大楼地处偏远,严叙住的地方同样偏远,但偏偏没偏到一处,分别在A市的两端。从这端到那端,二十多站,坐地铁需要大约两个小时。
严叙等满了五分钟才等到地铁。
地铁上空位很多,他挑了个角落的坐下,戴上灰色卫衣的帽子,整个人抱着胸虚虚地半倚靠着座位,闭上了眼睛。
没过多久,困意袭来,严叙的脑袋便开始随着地铁的运动而晃动,时不时地在虚空中轻点一下。
然而好景不长,伴随地铁接近市中心,站台不断地有人涌入,没过多久,地铁内便成了人挤人的状态。
严叙的脑袋在虚空中轻点,下一刻,便被不知是谁的手臂肘击到,霎时间,整个人都清醒了。
严叙睁开眼睛,见四面八方挤满了人,不禁有片刻的恍惚。
他的视线粗略地扫过,许多人都在看他,目光与他短暂地接触,便迅速收回、避开。
“卧槽卧槽好帅!网红还是明星?”
“有点眼熟......像最近火的那谁?苏什么,对不会就是他吧?”
“不可能,要真是我们还能挤上地铁?”
“......”
有人窃窃私语,在谈论着他。
严叙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或者说,这么多年,他已经习惯了。
习惯了引人注目,习惯了从“有点眼熟”到“想不起来”,习惯了被当作其他人。
坐了两小时地铁从站台出来,已是傍晚。天早早黑了,雨也下的更大了。路口挤满了等车的人,一辆辆出租车见状扎堆往这边停靠,鸣笛声此起彼伏。
站台距离严叙租的房子有一段距离,可即便如此,打车也不在严叙的计划之中。
他像往常一样在原地等了会儿,但见雨丝毫没有变小的意思,也不失望,只是平静地撑上伞,抬脚走进了雨幕。
好在严叙买的黑伞足够大,基本能挡住风雨,一路走下来,除了裤脚外,身上几乎不会被打湿。
“嗡嗡。”走了没五分钟,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严叙掏出手机,见屏幕上来电显示“店长”,不禁愣了一下。
休息时间店长通常不会联系他们,除非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喂,”严叙边走边接电话,“店长?”
身后雨声哗啦啦的,很是吵闹,店长的声音裹在其中,隐隐约约的:“小严,是这样的,你不是缺钱吗?我这边有个活儿,薪资不错,你要不要试试?”
汽车鸣笛从一旁疾驰而过,严叙余光中看见前方积水,停下了脚步。
脑袋上缓缓多了个问号。
严叙和店长的关系很好,但这种好仅限于员工和老板之间,并不涉及私交。
严叙并不觉得有这样的好事店长优先想到的不是自己的亲戚,而是他这个员工。
不过这样的念头仅闪过了瞬间,对于严叙来说,其实本就没有什么选择的空间。
“什么工作?能给多少钱?”严叙握紧了手机,开门见山。
“给一个老板的弟弟当生活助理,”店长语气雀跃,“底薪3w,五险一金,出差额外加钱,你觉得怎么样?”
严叙沉默了。
怎么样?是他现在薪资的两倍,自然很好。
但——
在社会上摸爬打滚多年,严叙深知薪资高低取决于能创造多少价值。
一个普通的生活助理能创造多少价值?又凭什么拿这个薪资?真的……仅仅是生活助理么?
严叙这么想,于是也这么问了,声音压得低了些,“店长......真的仅是生活助理么?”
“我也不清楚。”
严叙心里一沉。
“不过这老板真的挺好的,你要是考虑的话我帮你和她说一声,你俩最好见一面。”
“等等,要不这样好了,”店长提出建议:“就约在我们咖啡店行不行?”
“......行。”
放下手机,严叙想了想,生活助理需要做什么呢?
首当其冲的是会做饭和开车,可......这些他都不行。
真的能通过面试么?
时间很快来到三天后,周三,严叙和对方约了见面的日子。
原本店长约的是周一,但没想到严叙感冒发烧了,在征得了对方的理解后,便往后顺延了两天,约在了周三。
具体时间是晚上七点,对方下了班后过来。
临近约定的时间,严叙提前换上备好的黑西装,在二楼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指尖反复摩挲着咖啡杯的边缘。视线透过还算亮堂的落地窗,落在写字楼下缓缓流淌的街景上。
不多时,严叙缓缓收回视线。脸庞绷得紧紧的,没有一丝表情,手心却早已浸湿了汗水。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保时捷低调地停在了写字楼下,车门打开,一位黑长卷发的年轻女士戴着墨镜不疾不徐地下了车,朝咖啡店走来。
不多时,咖啡店门被人推开,祝宁走了进来。
“祝小姐。”店长第一时间注意到祝宁,朝她招了招手。
祝宁看他一眼,礼貌微笑:“嗯。”
“祝小姐,严叙在二楼,我带您过去。”店长从吧台走出来,领着祝宁往楼上走。
“谢谢。”祝宁跟在了店长身后。
“就是那儿了,”店长指了指严叙的位置,转向祝宁说:“祝小姐,我就不过去了。”
“嗯。”祝宁朝店长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一眼便看见了严叙。
沉静如墨,平淡疏离,比从前更胜。
祝宁拉开严叙对面的椅子坐下,笑着解释:“不好意思,我来晚了,路上耽误了点时间。”
“没事没事,”严叙先是一愣,反应过来连忙摆手,“也就一分钟而已。”
“噗嗤”一声,祝宁摘下墨镜,视线打量着严叙,忍不住笑了:“你还是和以前一样。”
还是?和以前一样?
严叙一怔,声音似乎有些耳熟。
他猛地抬起眼,视线在触及祝宁面容的瞬间,脑子仿佛“嗡——”地一下炸开了,震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周遭的一切声音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都消失了,独留下心脏剧烈跳动、擂鼓般的钝响。
“你......”严叙注视着祝宁,一时竟说不出完整的话。
楚轻予,娱乐圈最年轻的影后,却在事业上升期时销声匿迹,再没有接演过任何角色,直到某天突然在社交平台上官宣退圈。
也是......严叙人生中的第一个女主角。
严叙是个没什么天赋的演员,第一次演电影纯属撞了狗屎运。为了成为合格的男主角,严叙真实体验着男主的情感、思维,几乎竭尽全力。
于是,在片场长达一年的时光中,严叙真情实感地喜欢着女主,亦或者……扮演女主的楚轻予。
没什么区别,因为严叙自己也分不清。
楚轻予官宣退圈后,严叙联系过她,也打听过她的消息,不过一切消息石沉大海,都没有后续。
严叙担心过,但他当时也不好过。被雪藏,被换角,负债累累,没有工作,实在是自顾不暇,渐渐的,也没有空去担心楚轻予了。
还以为不会再见了,没想到——
“严叙,好久不见,”最后,是祝宁先开的口,她看着严叙明显愣住的神情,似是早有意料,笑着伸出手道:“重新认识一下,我是祝宁,祝福的祝,安宁的宁。”
正如多年前,她也是这样笑着,对他说:“严叙,认识一下,我是楚轻予,楚辞的楚,轻微的轻,给予的予。”
严叙也伸出手。
“你是祝宁,那楚轻予......”是谁。
“过去的艺名而已。”祝宁和严叙握了握手。
话音落下,微不可查的,严叙的动作顿了一顿。
但只持续了瞬间,很快恢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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