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要下贼船吗？

第七十四章

千代的邀请无疑是极具诱惑力的。

那样一条康庄大道，几乎无人能拒绝。

可是……

可是。

小鸟游光从来就不是一个愿意委曲求全的人。

小鸟游光固执、一根筋、眼里揉不得沙子。

她见过很好的社会，即使它可能还不是最好，但绝对不会是千代描述的那样——

吸食着他人的血肉，茁壮自己的生长。

这是不对的。

那条康庄大道的尽头，是月之国那个女人的泪水、是阿柱懵懂地走向囚笼的背影。

用他们的血肉铺就自己理想的道路，这样的成功……

真的是成功吗？

……

书房里寂静无声。

千代双手交叉拢在宽袖中，笑眯眯地看着她，好整以暇地等待着她的回答，似乎不管光给出什么回答都在她的意料之中。

冷风顺着千代刚刚打开的窗户吹进屋内，直将光吹得一激灵，也将她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光站起身，眼神重新变得坚定，甚至比之前更加清澈。

“不，千代殿。”

“我想要的未来，从来不是用一个精致的笼子代替破旧的笼子。也许我的路会很慢，很难，但我会走下去。我会找到我的方法，让结界术真正走向需要它的人，而不是成为新的锁链。”

“道不同，不相为谋。”她站在门口，手按在门框上，“关于暖石……这是第一次，我也希望是最后一次。否则，木叶与夜之国之间那点可怜的信任，怕是经不起几次这样的消耗。”

身后良久没有声音。

就在光以为这场交锋已经彻底结束时，千代的声音再次响起，先前那种甜腻的音调褪得干干净净。

“站住。”

光的动作停住。

“……固执，又天真的可笑。”千代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可惜了，你这身独一无二的才能。”

光听见身后传来衣料摩擦的细微声响，大概是千代又重新坐了回去。

她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桌面，房间里回荡着哒哒的声响。

“算了。”千代忽然无奈地笑了一下，像是在包容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和一个变量较真，倒是我失态了。”

变量。

这是第二次听到千代在说这个词了。

光的心脏猛地一跳，回过头看向千代。

千代迎上她的目光，嘴角微微勾起，却没什么笑意。

“极夜会的事，我会稍微管一管。那些吃相难看的交易，也到此为止。”她说着，语气随意，“不过啊，光，你最好记住——”

“这不是我对你那个天真可笑的梦想的让步，只是现阶段还需要你保持稳定而已。”

她嗤笑了一声，没再看光，将视线重新落在面前的茶盏上。

光自然也清楚，千代妥协并不是因为被她说服了，而是……“还需要保持稳定”？为什么？她有什么可被图谋的吗？

但就目前来说，这已经是能争取到的最好的结果了。强行撕破脸，对木叶、对月之国那些人来说都没有任何好处。

“希望您能信守承诺。”光沉声道，“至少，不要再让活着的代价那么高昂。”

千代微微颔首，“自然，我源千代言出必行。”

光不再多言，拉开门走了出去。

书房的门轻轻合上，隔绝了两个世界。

源千代独自坐在茶几前，良久，轻轻笑了起来。

“真是……”

真是什么呢？

她轻叹一声。

千代从茶几下拿出一纸信笺。

信笺上寥寥几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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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 源千代：

收到。后续跟踪穿越者是否有向‘质’转化的倾向。一旦转化，直接击杀。

From 伏见

（22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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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 伏见：

17号‘质’森莹已清除完毕，相关劣质演化线已收束。暂时没有检测到18号‘质’诞生。

From 源千代

（83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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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葱白的指尖拂过上面的文字，在纸张的末端点了点，思考片刻后提起笔：

——————

To 伏见：

穿越者暂时没有转化倾向，接下来会持续跟踪。

From 源千代

——————

娟秀的字体落在纸面上。

千代的指尖亮起金光。下一秒，信笺消失在手中。

她盘起腿，两手插进袖口中，倚靠在窗边，侧头看着窗外鲜艳的红梅，乌黑的长发顺着肩膀如丝绸般滑落。

“可别变成质啊小光，我可……舍不得杀你。”

她低低地笑着。

不知道刚刚在千代的书房里待了多久，可能十几分钟？可能一个小时？

书房的门在身后合拢，光终于从那巨大的压迫感中逃离。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才惊觉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和千代那样的存在对峙……

一股本能的战栗感迟来地涌上全身。

是来自权势上位者的压迫感吗？

不，绝对不是。

那是一种仿佛被更高维度的存在凝视、连灵魂都被穿透的战栗感。

脑海中，那双如火焰般明亮的红瞳却丝毫没有火焰的暖意，金丝在其中流转，带着穿越时空的瑰丽与危险。

她以为自己做好了准备，但直到直面千代的杀气，她才真正理解所谓的“维度”所带来的巨大差距。

仿佛自己的一生，连同喜怒哀乐、理想与坚持，在对方眼中都只是一段可以随意观测、甚至涂抹的数据。

她深吸一口走廊冰冷的空气，试图压住胸腔里狂跳的心脏。

是，她不得不承认，她在恐惧。

刚刚与千代的那番义正言辞的对峙，某种程度上，也不过是仗着对方那点莫名的纵容。

但这份纵容到底是为什么？

千代到底知道什么？而自己又在她的舞台上扮演了什么角色？

这感觉就像是在黑暗中行走，有一双眼睛一直在高处注视着你，你却对她一无所知。

收敛纷乱的思绪，光抬脚往外走去。

现在不是深究千代意图的时候，她得先离开这里。

刚转过回廊，就看见鹿丸斜倚在廊柱边，双手插在兜里，正仰头看着庭院中积雪的松树，不知道在想什么。

听到动静，鹿丸转过头，耸拉着的眼皮抬起，目光扫过她的脸，微微皱眉。

“啧，比想象中快。”他直起身，“谈得怎么样？那位大人为难你了？”

光抿唇，摇了摇头，“……等会儿再说吧。”她的声音有些沙哑。

鹿丸没再多问，只“哦”了一声，便转移了话题，“药研刚给安排了住处，走吧，先歇一晚，明早再出发。”

两人沉默地并肩走出大名府。

鹿丸没有直接带光去旅店，而是在附近找了一家面馆。

店内暖意融融，客人不多，弥漫着面汤的香气。

“先吃点东西吧。”鹿丸找了个靠窗的僻静角落坐下，照着光平时的口味点了两碗面，“看你这样子，比连续加班一周的脸色都差。”

热腾腾的面汤下肚，光紧绷的神经终于是稍稍松弛了下来。

她看着对面慢条斯理挑着面条的鹿丸，在心里措辞许久，终于开口，将书房里与千代的对话简单复述了一下。

她没有隐瞒千代的邀请，也没有省略自己的拒绝和千代的让步。

当然隐去了千代和她穿越者的秘密。

光垂下眼帘，手上无意识地翻拌着碗里的面条，嘴里淡淡地说着。

鹿丸安静地听着，直到她说完，才放下筷子，咂了下舌。

“真是个超级麻烦的人物啊。”他揉了揉后颈，只感觉十分头痛，“园丁和花园这种话也真亏她能说的出口。虽然你这家伙也很麻烦，不过……”

鹿丸看着她，眼神里是难得的认真，“你做得对。那条路看起来是捷径，走下去只会被那所谓的花园同化，最后忘了自己最初是想给所有地方都种上花。和那种人合作，不亚于与虎谋皮。”

光的眼睛微微睁大。

她没想到鹿丸居然能理解她的恐惧。

是的，光从来不害怕失败，毕竟她的实验也总是失败的大多数。

她最恐惧的是在前进的道路上迷失自我，忘记来时的路，忘记自己的初心。

鹿丸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迅速别开脸，死鱼眼望向窗外，“不过那位殿下说的也没错，你那个梦想确实天真得可以。想着靠你那个结界术就能改变世界，本来就是最不切实际的想法。”

光挑眉，刚要张嘴反驳。

就听到鹿丸继续用他那懒洋洋的调子说道：“但是这样不切实际的想法现在却切实的走在实现的路上了。很不可思议。”

“总之……”他的视线像是黏在窗外了一样，动也不带动，“总之你这艘贼船上已经上了很多人了，老爹、和人前辈、纲手大人、茂木部长，还有……”他小声嘟囔着什么，光没有听清。

“反正大家都上了你这艘贼船了，你就尽管开船吧。船上的大家都会努力保证这艘船平稳启航的。”

鹿丸的话轻飘飘的，却像一块石子落入湖面，在光的心底漾开了一圈圈涟漪。

她愣愣地着鹿丸，良久，直到对面的人快要炸毛了，终于勾起了嘴角，哼笑一声：“现在下船还来得及哦，奈良参谋？”

鹿丸闻言，回过头来，死鱼眼瞥了她一眼，“啧，这种事不早说？晚了。船票很贵的。”

他似是不耐烦地扬了扬下巴，“好了，麻烦事到此结束，快吃，要坨了。”

“是是~”光拿起筷子，顿了顿，轻声道：“谢谢，鹿丸。”

“啰嗦。”

[狗头叼玫瑰][狗头叼玫瑰] 鹿丸の认同。

--无责任小剧场--

光：船票是什么？很贵吗？

鹿丸：（死鱼眼）我进参谋部跟着你卷生卷死难道不是天价船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