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旭建国一百二十七年,第六位皇帝盛平皇帝禅位于丞相齐永,东旭李姓皇室成为齐姓皇室,齐永保留了东旭国号,向盛平皇帝承诺后世子民永世善待李氏后裔,后天启五年,都城李氏血脉被斩杀殆尽,天启十二年,齐永因病薨逝,其十岁嫡次子齐明朝继位。
齐永在位十二年,前朝大臣李氏子民多有不满,天启皇帝薨逝不足一月,多方势力迸发,京中大乱,北靖狼子野心,趁东旭内乱之际,乘虚蹈隙,发兵至东旭边境,妄想扩张势力版图。
天启皇帝第一位皇后所生之女,长公主齐明妍自小修习武术,善用兵法,主动请缨,领虎符至边境,带领十万东旭大兵,历经半年血战,成功逼退北靖狼兵,同时,继兴皇帝在叔父梁王的辅助下,叼出京中作乱分子,处于极刑以作示警,都城归于平静。
长公主奉命回京,当廷受赏,被封为翎王,为东旭一百三十九年来第一名女亲王。
继兴三年,东旭北靖为休养生息,养兵富民,签订止战同盟书,并开通关口作为贸易往来,同时,为使联盟关系更加紧固,北靖皇主动提出联姻,并献出自朝公主长途跋涉至东旭,送给年仅十三的继兴皇帝,愿保欢好,传之万年。
正逢冬日,冻壁凝霜雪,疏枝赘玉尘,朔气穿牖过,寒气侵衣频。
齐明妍高束乌发,裹一毛柔若云絮白氅立于昭天宫永宁殿门前,来一俯腰低眉绞着步子扯着尖细嗓音的小太监,拜于他三尺前:“奴见过公主。”
入皇城,不得佩剑,齐明妍三年前得了皇帝的特例,用剑鞘尾端点了点这冰天雪地跪着的冻得耳部生疮的白嫩小子:“起来吧。”
“本宫问你,陛下可在?”
那小太监得了恩许,哆哆嗦嗦地起来,胡乱拍了两下衣裳上沾上的碎雪,听见齐明妍的问话,刚抬起的头又猛坠下去,裂开渗粉肉的嘴唇嗫嚅,她听不清说得什么。
“是天太冷,嗓子冻坏了?”
齐明妍上场杀敌的场面他没亲眼见过,难不成还没听说过?北靖边境的百姓都道她活阎王,剑一出鞘,必见血光,连斩十人头颅不在话下,久而久之,便传到东旭境内,这些小太监净身不久,规矩还未立起来,好打听,趁主子不注意和出门采买的宫女嗑瓜子碎嘴的大有人在,这位公主兼翎王的名头可是响当当,都道她心狠手辣,可忘了她是为谁而战,主子的心情拎不清,这只是一句严肃点的语气就叫他惊出尿来,吓得趴在地上,四肢大张,磕头,磕进雪里,生出了芙蓉般化开的血:“公主,陛下——陛下他……”
齐明妍嫌弃地蹙了蹙眉头,冷声呵他站起来,好好说话。
小太监手忙脚乱地扶了扶幞头,面上染上一层薄晕,不似冬日里的梅花,怯懦又胆小,牙齿上下碰击,曲着的手指还未抻直,殿外的齐明妍便听见一声大叫,下意识捏紧冷剑要闯入,可将将撞开门时又传出一抹欢愉的笑——
喊叫声虽震天,可又没有害怕恐惶,而是充满了探索未知的新奇,笑声不绝于耳,忽缓忽急,像湍湍激流,又似微风拂过的静谧湖面。
齐明妍将剑竖回鞘中,抿唇思索,这继兴皇帝如今也快十四,要不了一年,就该选妃充盈后宫,如此学习**之事,也情有可原。
“让张总管来见我。”
齐明妍在昭天宫偏殿稍待,太监总管的影子没见着,先迎来了十余名宫女,茶品点心布了满桌子,还有一盅梅酿汤,花心碾成汁,花瓣切碎,辅以米酒,熬制而成,清香且不失甘甜。
寒日里,最是畏寒,一饿起来就手脚冰凉,公主府设在皇城外,饶是齐明妍这般习武之人行了这么久的路也不免饥肠辘辘,捻了一块桂花色的方糕恬入嘴中,又饮了一盏茶,这架子架得高高的太监和他的主子才姗姗来迟。
齐明朝虽不足十四,个头却窜得快,只差齐明妍半个头,穿戴金色密织龙袍,衣卦上还有一颗口子未系紧,两鬓各有数茎丝发,散而未收,在张总管的搀扶下,险些被门槛绊倒,朝她这公主磕个大响头。
“见过陛下。”齐明妍敛收目光,站起来,给齐明朝行礼。
齐明朝自个把扣子扣好,甩开太监的手,小跑过来,摸上皇姐的手,示意她坐下,自己跟着坐在她邻侧,大敞着腿,夹了两片方糕囫囵塞嘴里,就着茶壶灌了两口,胃里舒畅了才道:“让皇姐久等了,见谅。”
每逢齐家人,十五年前父皇母后、兄弟姊妹、亲朋好友血洒皇城,死不瞑目的惨状历历在目,多年来为隐藏身份,壮大力量,遭受人间炼狱,叫她承受穿心刺骨之痛,如何能不憎恨,大业未复,她便一刻不能懈怠,曲意逢迎,阿谀奉承地讨好眼前这位令她肝胃翻江倒海之人。
“陛下哪里的话,臣也刚到不久。”
齐明朝顿时没了饮食的兴致,挥挥手,把候在身边的宫女太监全唤下去,就留张总管一人:“皇姐,这儿有没有旁人,你又何必同朕讲话这般生分。”
“你我虽不是一母同胞,可都为嫡皇后所出,父皇在世时最为喜爱我们俩,朕自小就跟在皇姐身后,关系最为亲近,可自从上次那件事,你同朕讲话就夹枪带棒,让朕抓心挠肝般的不好受可又挑不出什么错处来。”
一年前,齐明朝受了太后等人的指使,以女子不宜掌兵为由,收了她的虎符,并暗中给她在军中的几名心腹戴罪,抄家诛族,一时间,她在军营中苦心经营的一切分崩离析,换上了梁王一行的人。
她并非虞太后所出,防备她属于情理之中,只是她不知,这虞太后何时和梁王搅和在一起。梁王名叫齐铮,齐永的同胞弟,齐永去世,他主动站出,拥立年仅十岁的齐明朝为皇,那时候,她就应该有所怀疑了,也不能在军权中被架空。
是她意志不够坚定,也是她为儿时的温情所蛊惑,恨得还不够彻底,总是面对齐家人有所保留,殊不知,他们把她当作何等的豺狼虎豹,就连皇帝身边的一个区区太监也敢尊她不敬。
齐明妍挤出一抹笑容,亲昵地怜了怜陛下的脸庞,拉长了尾音喊了声明朝,捧着一碗梅酿汤到他眼前:“皇姐没什么旁的事,今日是腊月二十,约莫半个月之后,北靖护送结姻的车队便会抵达京城门,皇姐是想来问问你,有何打算?”
齐明朝喝完那碗温热的梅酿汤,喟叹一声,心情大涨,抓起齐明妍的手,撑开手掌,半张脸埋她手里,亲密地蹭了蹭指节处厚重的茧子,也不担心刮花了脸:“这我那知道啊,娶亲之事向来不由我作主,得看母后安排,居于什么妃嫔,朕瞧就这几日,那群白胡子拉碴的老东西便会一封封的奏折朝我丢过来,皇姐,你若是闲憩,可要来帮帮我。”
齐明妍双目膛然,目凝而不眨,抽了抽嘴角:“朝堂的事,不容得我一个女子插手,陛下长大了,该学学独自一人见解批注。”
齐明朝松开她的手,不满地哀嚎一声:“皇姐你还记着那事呢,那朕不是没办法嘛,母后逼朕,叔父也逼朕,朝堂上尽数一半的人也在逼朕,朕吃不好穿不暖睡不饱,朕是皇帝,可是没有一个人听朕的。”
“所以陛下才应该要振作起来,将来到了独当一面的那一步,就不会有人敢置喙陛下一句,陛下若是愿意把虎符给皇姐,就算是母后,也不敢多说一句,明朝可明白?”
齐明朝出生之时,先皇后还未薨逝,这时的虞太后那时不过是个三品婕妤,连皇后之下的四妃之位都够不上,后来齐明朝五岁时,徐皇后说是被人下了毒,百名太医跪于昭天宫门前,无计可施,无力回天,后被查出徐皇后的毒四妃之一淑妃所下。
齐永刚坐上皇帝不久,最忌讳这些以下犯下图谋不轨争权夺利的腌臜事,证据当前,当即赐死淑妃,九族男眷砍头,女眷流放为奴为妓,因贵妃这位置过于巧合,可又不是她动的手,齐永多有怀疑是她指使淑妃,一句通奸朝臣,便在徐皇后前后脚跟了去,余下两名一品妃子,家中无所依,跟着齐永时本是因容貌绮丽,齐永不放在眼里,其他父权亲权在握的更不会置在心上,恰虞婕妤生了皇子,恩宠正盛,风光无量,一下跳了四级,成了皇后。
徐皇后早先有一子,后在禅位之期齐永遭刺杀替父挡了剑,齐永承天之位后,追封太子,多年来,于徐皇后母女多有歉疚,齐明朝出生不到一年,便送至徐皇后膝下抚养,因此徐皇后和虞氏关系往来密切,据说徐皇后仙逝之际留下意愿,希望天启皇帝能立虞氏为后,一双儿女承自其膝下抚养。
齐明朝忽然跳到她怀里,双臂绕过劲腰,脸埋她腰腹之上,直挺的鼻尖刮蹭齐明妍的里衣,猛然收紧力道:“皇姐朕知道了,朕定当夙兴夜寐映雪囊萤,终有一日挣脱母后叔父的桎梏,堂堂正正地做个皇帝,让朕舒心,让皇姐也舒心。”
“这天下,是朕和皇姐的。”
“这是母后教会儿臣的。”
齐明妍知道,他口中的母后,指的到底是哪一名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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