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长信宫,嘉宁闷闷不乐:“姐姐我不想再去上课了,没意思。”
“我本来就不喜欢念书,现在还要到宫里念书,我又比不过人家,这个卜大人还喜欢考试,我最讨厌考试了!”
海棠道:“又没让你考第一,你去混混时间还不行吗,你以为我真让你来念书的?”
嘉宁说:“那我万一回回垫底,你不嫌丢脸啊?”
海棠道:“你放心,我本来就没脸,不怕丢。”
“我桀骜悖逆,我的妹妹不学无术,旁人只会觉得上梁不正下梁歪,是我的问题,不是你的问题。”
嘉宁长叹一口气,趴在桌上:“可是杨萱跟我半斤八两,她倒是积极得很,没见过她这么爱表现。”
说罢又来一句:“我讨厌卜瀚文。”
“这种书生,看着好脾气,最是阴险,要不是因为他,姐姐你怎么会嫁进宫里,一想到他我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种人只为自己利益考虑,才不管别人死活,还装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
嘉宁翻身坐起来:“你看他今天那一派端方一脸正直的样子,哪能想到实则是个狗腿子,这种人我跟你说,他就算当个教书先生我都觉得他会收人家贿赂的。”
海棠被她逗笑了:“人性如此,大家都一样,你别打着灯笼找菩萨了,他跟你也没什么过节,操心他干嘛?”
“少说话,养养神,晚上给你炖肘子吃。”
“好啊好啊,加点冰糖,做冰糖肘子!”
*
过了几日,又是讲书阁授课的日子。
卜瀚文讲得认真,嘉宁听课却不认真,她心思不在课堂上,一会看看窗外,一会看看别人。
不得不说卜瀚文还是有点真才实学的,至少比方典正那老头子讲得引人入胜。
福真公主和杨萱两个人听得十分认真,嘉宁歪着头,看向杨萱。
一向傲娇如孔雀的杨萱此时竟也露出些小女儿的羞涩情怀,两颊飞粉,时而低头,时而注目。
怪事了,嘉宁腹诽,这死丫头不会是看上卜瀚文了吧?
就说她成天擦脂抹粉的又不是个读书的料,怎么女大十八变还突然喜欢念书了,原来惦记的是人不是书。
但是嘉宁还是有点不可置信,宣平侯府世袭爵位,杨萱眼高于顶,卜瀚文翰林出身,毫无根基背景,家底也没多厚,她能看上卜瀚文?
以杨萱的性格,不是王公贵族哪能入她眼?
这位卜瀚文,卜大人…嘉宁不免偷偷打量起来。
长得嘛,确实还行,言谈举止嘛,也算得上温文尔雅,谦逊柔和吧。
但这只是表象,他如果真是表里如一的人,又怎么会身陷那么多谄媚惑主的奸臣传言?
嘉宁此刻眼尖地发现杨萱的手在书桌下方搅着自己的衣角。
杨萱每次紧张的时候都有这种小动作,从前在书院时就是这样。
不是,她真看上卜瀚文了?
嘉宁老是眼神游移,一会看看杨萱,一会看看卜瀚文,这漠视课堂规矩的表现早让卜瀚文不满。
终于在嘉宁又一次转头看向杨萱的时候,卜瀚文忍不住把她叫起来:“宇文小姐,课堂是严肃之地,你为何总是分心?”
“杨小姐的脸比书更好看是吗?你这么喜欢看就坐到她旁边去。”
嘉宁讪讪,心里又给卜瀚文记上一笔。
得意什么,还真把自己当师父了。
她的师父只有黄真一人,轮不到别人来教训!
杨萱红着脸,显然就只听见那一句。
杨小姐的脸比书更好看是吗?
卜大人…卜大人这是在夸她好看吗?
原来他心里觉得她是好看的。
杨萱低下头,脸快埋到桌子上,这一趟总算没有白来。
等到下课,众人收拾物品准备离开,杨萱慢条斯理地整理纸笔,颇为得意对嘉宁道:“你上课不好好听讲,老盯着我看干什么?你瞧,被卜大人骂了吧!”
“我知道你向来妒忌我,排挤我,但是与其盯着别人,不如把精力放在自己身上,你说对不对?”
嘉宁笑了:“我看你是因为你总在看卜大人呀,我觉得奇怪,所以才看你的。”
福真公主身子一怔,看了过来,表情有些复杂。
“你胡说什么!”杨萱脸色大变,面露难堪:“我什么时候总看卜大人了,而且上课我不看先生看谁,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心不在焉的?”
说罢就猛地推开门跑出去,又气又臊的竟哭了出来。
福真公主转头吩咐宫女:“派几个人护送杨小姐回延庆宫,园子里湖多树多,小心她这样跑出去伤着了。”
三位公主收拾东西离开,嘉宁觉得自己嘴也是太快了。
每次被杨萱一激,她就忍不住要回击。
谁知道今天就说了这么一句,杨萱就大受刺激。
她站在书桌边发呆,心里也是五味杂陈,默默收拾自己的书本。
此时卜瀚文从暖阁里走出来,眼神冷峻,有些审视之意:“你为何要胡乱说话,攻击他人?”
“名节是女子大事,清誉更是为官本分,你编造模棱两可的谣言,究竟居心何在?”
“就算你们从前有过节,你也不能以如此卑劣方式伤害她,报复她,还是说,是长信宫教你这样做的?”
他一改课堂上的亲和姿态,露出咄咄逼人的姿态。
嘉宁抬起头,冷笑出来:“卜大人这是在指责我?不过几句争执之言而已,和我姐姐有什么关系?你想得太多了。”
“再说了,你怎么就知道我说的不是实话呢?”
“你能看到我在看她,应该也能看到她在看你吧,你为什么不敢承认,为什么避之不及?”
“最怕惹上麻烦的应该是你吧,卜大人,别教训我了,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嘉宁觉得就算自己有错,卜瀚文此人也绝不是什么好鸟,因此更加刻薄:“卜大人,你对我气势汹汹,对杨萱就和蔼可亲,你是故意袒护她的吧?看来我说得没错啊!”
卜瀚文冷脸:“宇文小姐,请注意你的言行!不要随意攀诬他人!”
嘉宁梗着脖子瞪他:“你管得着吗?你以为你是谁啊?我姐姐还没教训我呢,轮得上你摆先生的臭架子教训我?”
“我告诉你,我见你第一面就讨厌你,要不是因为你进献谗言,我姐姐就不会进宫做皇后,我家和杨家也不会因此结怨,所以这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你这个搅屎棍,这笔账我还没跟你算呢!”
卜瀚文此刻挑了挑眉头,露出些许笑意,颇有嘲讽味道:“原来宇文小姐是因为这件事一直记恨着我?你凭什么觉得是因为我,你姐姐才会成为皇后。”
“我一个小小文官,能有这么大的本事吗?立后是国朝大事,以我一人之力,怎么可能随意决定?”
“狡辩!”嘉宁白他一眼:“你以为这样说我会相信你吗?”
“随便你相不相信,”卜瀚文摇头而笑:“稚女年少,愚钝可笑!”
嘉宁大怒:“你说什么!”
卜瀚文面露讥讽:“说你愚钝还不承认,除了会跟姐姐告状,你还会做什么?”
另一边,杨萱一路哭着跑回延庆宫:“姐姐!宇文嘉宁欺负我!你要帮我报仇!”
颐妃见状大惊,忙站起来:“这是怎么了?”
杨萱扑到姐姐身边,哭诉起来:“宇文嘉宁这个贱人,仗着她是皇后的妹妹,几次三番欺负我,今日更是当众让我难堪,污蔑我在课堂上偷看卜大人,毁我名誉,害我丢脸,姐姐,我讨厌她!我讨厌她!”
颐妃一时语塞,而后道:“她若真的污蔑你的清誉,此事我定会与皇后娘娘交涉,让她给你个交代。”
杨萱咬牙切齿:“皇后跋扈,自然袒护她的妹妹,她怎么会秉公处理?姐姐应当禀报陛下和太后娘娘,让他们狠狠惩处宇文嘉宁!”
颐妃道不妥:“如此小事,怎能闹到陛下面前?就算皇后跋扈,难道我就怕她了?快把眼泪擦擦,眼睛都哭红了,你放心,姐姐不会让你白受人欺负的。”
颐妃仍是不解:“可是她说你与卜瀚文又是怎么回事?她为何凭白无故要攀扯你和卜大人?”
杨萱低下头:“她就是存心害我在卜大人面前丢脸,我还不知道她吗?”
颐妃看一眼妹妹,怎能不知她神情扭捏的小女儿心态,忍不住提醒:“卜瀚文此人,心思太重,并非良配,你还是与他少接触为好。”
杨萱不满:“你跟他又不熟,为什么张口就断定他不好?”
颐妃道:“很多时候不需要了解这个人,只需要看看他做过的事,就能判定这个人的品行和为人了,姐姐是过来人,不想看你走错路,你放心,此事我早就为你考虑好了,姐姐一定给你挑一个终身可靠的好夫婿。”
杨萱扁起嘴,还是不大乐意:“我觉得卜大人看起来挺好的,什么对路错路,年纪轻轻的计较这些,还有日子过吗?难道姐姐你走的就是对路吗,嫁给陛下就是你认为的对路吗?”
颐妃对这冥顽不灵的妹妹很是包容:“正是因为姐姐也走过错路,才不希望你也走错,将来后悔。”
“这世道,女子所图的,不过是得遇良人,能够花好月圆人长久。”
“但是覆水难收,后悔无药,你还年轻,前途光明,把眼光放长远些,别为眼前的甜头迷失了。”
颐妃其实已有看中的人选,虽然杨萱兴致缺缺,但她还是借机提起:“其实有一个人,值得看看。”
“江东侯王璟,这个人你觉得如何?”
“谁?王璟?”杨萱对这个名字并不熟悉。
颐妃点头:“陛下马上要召河西侯、江东侯和陇南侯入京叙职,如今河西兵权久不归还,陛下心里着急。”
“河西毗邻边境,动乱颇多,不是好地方,河西侯靳桓此人,虽然未婚,又位高权重,继承侯爵之位,还被加封大司马,但为人轻狂,野心勃勃,将来与朝廷必有大冲突,不是良配。”
“陇南表面臣服,削兵还权,实则陇南侯吕兴此人最是墙头草,不可轻信,并且他虽无正妻,却有两房实实在在记入族谱的妾室,其中一位更是给他生下长子,吕家门庭混乱,家风不正,比靳家还不如。”
“而江东丰饶富丽,鱼米之乡,王璟诚恳本分,顺从朝廷,陛下对他并无敌意,若想平安顺遂,一生无忧,还是江东最合适。”
颐妃苦口婆心的为妹妹将来做打算,朝局复杂,杨萱并不太能听懂,只知道姐姐绝不会害她。
但还是很犹豫:“那个王璟,他很好吗?与卜大人相比呢?”
颐妃拍拍她的肩,莞尔道:“这个你不用担心,姐姐可以给你担保,他的人品、学识、相貌都不逊色于卜瀚文。”
“长姐如母,姐姐走到今天这个位置,就是希望让你,让我们杨家从此不再仰人鼻息,相信姐姐,江东是个好地方,是一个能让你过一辈子好日子的地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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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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