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允执抱着昏迷的沈知遥在密林中亡命奔逃,每一步都踏在生死边缘。身后的化工厂废墟方向,那暗红的地光与恐怖的嘶吼并未停歇,反而如同扩散的瘟疫,让整个山区的能量背景都变得狂躁不安。他不敢回头,将所有意志力集中于感知前方、稳定步伐,避免任何可能暴露行踪的失误。
沈知遥的气息微弱而紊乱,仿佛风中残烛。她识海受创极重,不仅是强行沟通星核碎片和抵御黑暗锁链的精神反噬,最后那一下碰撞的余波,更是几乎震散了她的意识防护。那块布满裂纹的黑色玉石被她无意识地攥在掌心,仅存的一丝微薄凉意,或许是维系她意识不彻底沉沦的关键。
不知奔跑了多久,直到确认暂时摆脱了追击,顾允执才在一处隐蔽的山涧裂缝中停下。他将沈知遥小心安置在相对干燥的岩石上,立刻开始检查她的伤势。生命体征尚算稳定,但脑波活动极其微弱且混乱,如同被风暴搅乱的星图。
他取出随身携带的强效神经修复剂和能量补充液,小心地为她注射。随后,他握住她冰冷的手,尝试将自身相对平和稳定的生物电场缓缓导入,如同细流滋润干涸的土地,引导她紊乱的精神力缓慢归位。这个过程极其耗费心神,顾允执的额角很快渗出细密的汗珠,但他眼神专注,没有丝毫动摇。
时间在寂静与焦虑中流逝。山涧外,诡异的暗红色天光逐渐被正常的黎明灰白所取代,但那股来自地底的压抑感并未消散。偶尔,远处还会传来模糊的爆炸声或非人的长啸,提醒着他们危机远未结束。
几个小时后,沈知遥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呻吟。
“知遥?”顾允执立刻低声呼唤,握紧了她的手。
她缓缓睁开眼,眼神 initially 空洞而迷茫,聚焦了好一会儿,才看清顾允执写满担忧与疲惫的脸庞。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入,化工厂、碎片、黑暗锁链、剧烈的碰撞……她下意识地想去摸胸口,那里还残留着被毁灭性能量锁定的幻痛。
“碎片……你……”她的声音沙哑干涩。
“碎片还在,容器破损,能量反应很弱,但核心未散。”顾允执将那个布满裂纹的存储容器递到她眼前,里面的蓝光如同即将熄灭的炭火,微弱地闪烁了一下,似乎在回应她的关切。“你感觉怎么样?”
“头……很痛,像要裂开……浑身没力气……”沈知遥尝试调动精神力,却引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让她脸色更加苍白,“感知……几乎瘫痪了。”这对于依赖灵觉的她而言,几乎是折断了双翼。
“别急,慢慢来。你透支太严重了。”顾允执将水壶递到她唇边,喂她喝了几口清水,“我们暂时安全,但必须尽快离开这片山区。衔尾蛇和地底那个东西都不会善罢甘休。”
他简要说明了目前的处境和之前的判断——星核碎片可能是镇压地底存在的关键之一,他们的夺取行动无意中加速了某种可怕的进程。
沈知遥靠坐在岩壁上,消化着这些信息,目光落在掌心那枚几乎碎掉的黑色玉石上,眼中闪过一丝痛惜。“是它……最后挡了一下……”
“它救了你。”顾允执沉声道,“也为我们争取了逃生的时间。”他拿起玉石,仔细观察着那些裂纹,“结构损伤严重,内部的‘静默守护’规则几乎崩坏。但……并非完全没有修复的可能。”他想起父亲顾震寰手中可能掌握的一些关于这类古物养护的隐秘知识,或许“影卫”也有相关手段。
就在这时,顾允执一直保持最低功耗运行的加密通讯器,突然接收到一段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信号。信号源并非来自顾允衡或已知的顾家频道,其编码方式古老而复杂,带着一种……与天铁、星核碎片隐隐共鸣的波动!
他立刻全力放大并解析信号。
信号内容并非语言,而是一组不断重复的、由星点位置构成的星图片段,以及一个清晰的、指向性的能量坐标。那坐标的位置,不在城市,不在已知的险地,而是位于浙皖交界处的一片人迹罕至的原始森林深处!
“这是……”顾允执瞳孔微缩,迅速将这段星图与他数据库中存储的、从雷峰塔壁画和溶洞星图,甚至之前古籍暗纹中解析出的部分进行比对。
“有超过75%的匹配度!是同一套‘语言’!”他看向沈知遥,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这信号……像是在发出某种‘指引’或者……‘求救’?来自与星核碎片同源的力量!”
沈知遥强忍着不适,集中残存的精神力去感应那信号中蕴含的意味。模糊中,她感受到的不再是星核碎片那种浩瀚的悲伤,而是一种相对“年轻”一些的、带着急切与期盼的情绪,如同迷失在黑暗中的孩子,看到了远方的篝火。
“它……在呼唤同类……或者说,在呼唤能理解它的人……”她虚弱地说,“那个坐标……可能是一个‘安全屋’,或者……另一个‘封印’或‘节点’所在。”
前有未知的指引,后有衔尾蛇与脱困恶物的追击,他们必须做出选择。
顾允执迅速权衡利弊。返回城市,沿途必然布满衔尾蛇的眼线,沈知遥的状态也无法支撑高强度对抗和隐匿。前往这个未知坐标,虽然吉凶未卜,但信号中透露出的同源气息是目前唯一可能提供庇护和线索的方向。
“我们去这里。”他指着坐标,做出决断,“这可能是我们目前唯一的生路,也是弄清这一切的另一个关键。”
他重新背起依旧虚弱的沈知遥,将破损的容器和星核碎片小心收好,又将那几乎碎裂的黑色玉石用特殊材料暂时固定,佩戴在自己胸前。看了一眼身后依旧被不祥红光笼罩的山区,他毅然转身,向着星图指引的方向,迈开了脚步。
晨曦透过林间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点,却无法完全驱散弥漫在空气中的沉重与未知。他们带着残破的身躯与希望,如同追寻着微弱星光的迷舟,驶向又一片神秘的黑暗。
林间的晨光并未带来多少暖意,反而将夜露未干的寒意蒸腾起来,沁入骨髓。顾允执每一步都踏得沉稳而坚定,尽可能减少颠簸,但背上沈知遥偶尔因触及伤处而发出的细微抽气声,依旧像针一样刺在他的心头。她的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清醒时会努力辨认方向,模糊时则蜷缩在他背上,如同受伤的幼兽,仅凭本能信任着背负她的人。
他不敢有丝毫停歇。身后的威胁如同无形的潮水,虽暂时被距离和山林阻隔,但那源自地底的、令人心悸的咆哮与能量波动,依旧能隐隐感知,提醒他停留即是死亡。怀中的加密通讯器偶尔还会捕捉到衔尾蛇成员之间急促而混乱的通讯片段,证明追捕仍在继续,只是在这片广袤山林中暂时失去了明确目标。
星图信号稳定地指引着方向,如同黑暗大洋中的灯塔。但这灯塔指引的,是避风港,还是另一片暗礁?
一天一夜,在近乎极限的跋涉中度过。顾允执依靠野外生存技能和精准的导航,避开了可能的巡逻路线和危险地形。他采集安全的水源,猎取小型动物补充体力,大部分食物都优先喂给了状态更差的沈知遥。她的脸色依旧苍白,精神力的恢复缓慢得令人心焦,但至少意识清醒的时间在逐渐变长。
“允执……”在一次短暂的休憩时,她靠坐在树根下,声音微弱却清晰了些,“那个信号……我感觉它更‘近’了。而且……它似乎很‘悲伤’,但又很‘坚定’,像是在……坚守着什么。”
顾允执将水壶递给她,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幽深的林莽。“能量坐标就在前方不到十公里的山谷里。根据地形扫描,那里磁场异常,有强烈的能量屏障迹象,这或许能解释为什么信号如此微弱且难以被常规手段探测。”
他顿了顿,看向沈知遥:“能感知到屏障的性质吗?是友善的,还是……”
沈知遥闭上眼睛,努力将残存的精神力如同蛛丝般探出。片刻后,她睁开眼,带着一丝困惑:“很奇怪……它不像星核碎片那样浩瀚,也不像衔尾蛇的系统那样冰冷有序,更不像地底那个存在般暴戾……它很……‘古老’,很‘疲惫’,像一位历经沧桑、即将燃尽自己的守护者,只是本能地排斥着外界的‘异物’,但对同源的力量……似乎没有敌意。”
这个判断,让顾允执稍稍安心,但警惕并未放松。
他们继续前行,地势开始下降,空气中的能量密度明显增高,仿佛穿过了一层无形的薄膜。周围的植被变得更加茂密和……怪异。一些树木的形态扭曲得近乎抽象,岩石表面覆盖着散发着微光的苔藓,甚至能听到一些从未听过的、空灵而诡异的虫鸣鸟叫。
终于,在穿过一片弥漫着淡紫色雾气的竹林后,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那是一个被环形山壁包围的、与世隔绝的幽静山谷。谷地中央,并非想象中的建筑或遗迹,而是一片如同镜面般平滑、不起丝毫涟漪的湖水。湖水呈现出一种深邃的、近乎墨黑的蓝色,却清晰地倒映着天空流云与周围环伺的奇峰,仿佛将整个天地都收纳其中。
而在湖心,矗立着一座小小的、由某种洁白如玉的石头垒砌而成的孤亭。亭子样式古朴,飞檐斗拱,与他们在西湖边见过的那些古亭风格迥异,带着一种更遥远、更神秘的时代气息。
星图信号的源头,以及那股“古老而疲惫”的守护力量,正是来自于那座湖心孤亭!
然而,如何过去?湖水深不见底,水面光滑如镜,没有任何船只或桥梁的痕迹。顾允执尝试向湖中投下一颗石子,石子无声无息地沉入,没有激起半点涟漪,仿佛被那墨色的湖水彻底吞噬。
“这湖水……有古怪。”顾允执皱眉,“它排斥一切物理性的接触和能量探测。”
沈知遥凝视着那座孤亭,她能感觉到,亭中有一股微弱的意识,正在“注视”着他们。她深吸一口气,再次尝试沟通。这一次,她不仅仅依靠自身的精神力,还将意识与怀中那破损存储容器内微弱的星核碎片气息相连。
“我们……没有恶意。”她在心中默念,传递出天铁的温润、自身伤势带来的虚弱,以及对同源力量的寻求之意,“我们带来了……一块受伤的‘星星’,需要帮助……也需要了解真相。”
片刻的沉寂之后,湖心亭中,突然亮起了一点柔和的、如同呼吸般明灭的白光。
紧接着,令人震撼的一幕发生了——平滑如镜的湖面,从亭子所在的位置开始,无声无息地凝结出一条宽约一米、笔直通向岸边的冰晶小径!小径晶莹剔透,散发着淡淡的寒气,与周围墨色的湖水形成鲜明对比。
一个苍老、疲惫,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意念,直接同时在顾允执和沈知遥的脑海中响起:
“身负星辉,染尽尘厄……踏冰而来吧,迷途的继承者。时间……不多了。”
冰径在他们面前静静延伸,仿佛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入口。
顾允执与沈知遥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撼与决然。没有退路,唯有前行。
他紧了紧背负着她的力道,迈出了踏上冰径的第一步。
脚下传来坚实的触感,冰径纹丝不动。周围的湖水依旧墨黑沉寂,倒映着他们前行的身影,仿佛行走在两个世界的夹缝之中。
孤亭越来越近,那点柔和的白光也逐渐清晰,可以看到光源来自于亭子中央,一块悬浮在半空中的、不断缓缓旋转的白色玉璧。玉璧上刻着与星图信号同源的复杂纹路,只是其中许多线条已经变得黯淡,甚至出现了裂痕。
亭中,空无一人。只有那玉璧,如同一位孤独的守望者,散发着最后的光与热。
当两人终于踏上湖心孤亭的玉石地面时,那苍老的意念再次响起,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悲凉与急切:
“吾乃‘守序之璧’,此界最后的‘坐标锚点’之一……外来之‘蚀’已深入膏肓,古老的‘平衡’正在崩坏……继承者,告诉我,外面的‘天’……还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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