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定之时,天下大分,三族鼎立之势已成:乑円族据中原地利之优,辽涞族雄踞西北草原,南畲族盘踞东南瘴林。其余部落或依附三族以求存,或蛰伏边隅自保。
百年来,虽时有摩擦,倒也算相安无事。
然天降浩劫,洪涛肆虐,地动山摇,连年旱涝使得田野龟裂如痂,瘟疫随饥馑蔓延,尸骸遍野,哀鸿遍野。幸有神医姬斛现世,悬壶济世,方止住这场灭世之灾。然经此一役,百姓仓廪皆空,易子而食,人间惨状不忍直视。各族为争夺残存粮草,兵戈相向,烽烟四起,民不聊生。
唯有乑円族首领早有远见,储粮备灾,损失甚微。此举引得其余二族虎视眈眈,遂联手挥师中原,意图夺其沃土。乑円族岂会不知其谋?早已筑坚城、训精兵、囤粮草,严阵以待。
辽涞族人自幼驰马挽弓,骑射之术冠绝天下,铁骑如云,势若雷霆;南畲族深谙巫蛊毒术,瘴雾缭绕间,暗箭无形,蛊虫无声,令人防不胜防。其余部落虽无独门绝技,却胜在人数众多,蚁聚亦可溃堤。
反观乑円族,虽无秘术奇技,却因首领仁厚爱民,广纳贤才,族内上下一心。将士同袍浴血,百姓亦肩扛辎重,炊粮助阵。
两族联军虽强,却各怀私心,猜忌横生,乑円族略施离间之计,便见其内斗频起,军心涣散。待其疲弱之际,乑円族铁骑如洪,摧枯拉朽,直捣联军老巢。数月鏖战,终吞并诸部,疆域骤扩数十倍。群臣拥戴之下,首领登基称帝,立国号为“沅”,史称沅太祖。
初立之沅国,疮痍满目。太祖皇颁新政,遣能臣赈灾安民,剿灭残寇,历经数年休养生息,终使山河复苏,仓廪渐盈。后继诸帝皆承其志,励精图治,拓疆开商,国力日隆。
至沅景帝一朝,沅国已达鼎盛。铁甲森严,千里之外无人敢犯;商路贯通四海,珍宝如流,国库充盈;百姓耕织相安,夜不闭户。
正值晚春时节,盛京城内农事已毕,街巷复归熙攘。茶肆酒楼座无虚席,说书人唾沫横飞,讲着时新的奇闻轶事。
而近日最令人津津乐道的,莫过于户部尚书府“真假少爷”之案。
传闻尚书府三公子钟祈芩,原非钟氏血脉。当年产房内,稳婆心怀歹念,将真少爷与自家孙儿调包,真少爷自此流落民间,受尽寒苦。一月前真相大白,尚书府寻回亲子,却如石入潭,再无波澜。
按常理,真少爷归位,当有宴席昭告,宾客盈门。然尚书府竟无半分动静,真少爷闭关深院,形迹成谜。而那假少爷钟祈芩,虽是庶出,却素得钟尚书宠信,如今身世虽揭,竟仍稳坐三公子之位,衣食如旧,大摇大摆的上下学,同人结交,甚至压过真少爷一头,让他成了“四少爷”。
此举引得京城议论纷纷。有城府者暗中观望,怕这尚书府尚有隐情;愚钝者仍谄媚假少爷,奉其如旧。暗地里,与尚书府积怨者皆盯紧此事,如嗅血之鲨。
翌日早朝,御史台官员骤然发难,弹劾钟尚书“宠伪子而弃亲骨,悖伦常,失人父之德”!话音未落,满殿哗然。
钟尚书扑通跪地,涕泪俱下:“陛下明鉴!老臣、老臣万不敢薄待亲子啊……”
然话未说完,便有人站出来打断,屡屡要开口皆是如此,那些和钟尚书有旧交的人看不下去了,纷纷站出来。
“常御史好修养,钟尚书话都没说完便屡屡打断,这是生怕人家累着啊!”一身穿朱红朝服,身形魁梧,长相周正的官员站出来,斜睨常御史,眼神如寒刀般刺向他。
常御史理理衣袖,看都没看他,冷哼一声道:“赵大人也不差,还有空夸赞在下,也不知那刑部盖上山的案件查完了没?”
赵大人听罢,终于实实在在的看了人一看,又拂袖转过头。
御史台什么地方,说好听是监察百官言行,督促皇帝的行为,但说白了就是打小报告,最容易遭人嫌,那儿官员别的什么说不定,但口才和心态绝对是最强的。
霎时,朝堂分化两阵。钟尚书旧交纷纷为其辩驳,斥弹劾者为“蓄意构陷”;而敌对者则揪住此事不放,连其历年政绩皆批驳殆尽。双方唇枪舌剑,从亲子之争扯至政见之斗,唾沫飞溅间,竟将昔日积怨尽数抖出。
那些平日端坐如松的文官,此刻面红耳赤,袍袖挥舞,几近撕扯。
围观者初时惊愕,渐而窃笑——这弹劾之戏,倒比往年更添几分荒唐滋味。
沅景帝高坐龙椅,俯瞰群臣如斗鸡,眉梢微挑,笑意隐现。
但朝堂之上不过闹的太过,适时的旁观的官员假模假样出来阻止。
待喧闹渐歇,忽有内侍轻咳,众臣方敛声,各归其位。一场风波,终如戏幕,倏然落下。
“钟爱卿,你来说,此事有何要解释的?”
钟尚书终于得以开口,哪知这场风波竟由他而起,最终却沦为众人唇枪舌剑的靶心。他暗自咬牙,暗骂那些官员无事生非,面上却恭谨俯首:“回禀圣上,此事确有隐衷。犬子刚归府时,骨瘦如柴,气血亏空,臣心疼其在外受苦,只得命人闭门调养。又恐其久居民间,失了礼数,故而请名师授其仪规,绝非怠慢。臣岂会薄待亲骨?”
这一番言辞,情真意切,将慈父之心演绎得淋漓尽致。然朝堂之上,人心如渊,不知多少人相信,各藏鬼胎。众人皆知,此事表面为亲子之争,实则暗流涌动——钟尚书执掌户部,肥差在手,眼红者众,趁机发难,不过是想撕开一道裂隙,讨些油水,根本无人真正关心那个流落民间的“真少爷”死活。
沅景帝岂会看不透?他目光如刃,扫过底下群臣。先前看热闹尚可,若真有人敢伸手户部,他焉能容之?既见钟尚书自圆其说,便顺势压下:“行了,此事休再提。众卿若闲的厉害,便替朕访民情去!”
一声令下,弹劾者如坠冰窟,便知再继续下去,头顶的乌纱帽就不保了,颤声应“遵旨”。
朝会不过才开始,钟尚书一事结束,便也开始讨论正事,围着今年的春闱,各官员又是一顿争论,直至最后聊的太久,官员都饿的不行了,沅景帝干脆散了朝,让几个主事的官员留下,用过早膳接着讨论。
散了朝,钟尚书待谢过刚才替他说话的官员,便也匆匆离去。
钟尚书步履匆匆归府,待踏入私邸,方才的温恭尽褪,面色阴沉如墨。未更衣,未歇息,径直摔了小厮捧来的茶盏,瓷片四溅,惊得满屋侍从跪伏如蚁。
那端茶的小厮抖如筛糠,唯恐雷霆降头。钟管家恰踏入门,见满地狼藉,心头暗叹,面上却堆笑:“老爷息怒,是哪个混账东西冲撞了您?”说罢,抬脚轻踹小厮:“没长眼的狗奴才!连茶都端不稳,留着何用?”
小厮敢怒不敢言,伏地连磕数响,额角青紫。钟尚书发泄一通,胸口起伏渐缓,终是冷静下来。他拂袖转身,跌坐于榻,冷声道:“都退下!”
钟管家递了个眼色,众人如惊鸟散,唯余门扉轻阖的闷响。他重新斟茶奉上,试探问道:“老爷今日朝中遇了何事?这般动怒,莫不是那些御史又嚼舌根了?”
钟尚书接过茶盏,指节在釉面摩挲,眼底阴云翻涌:“那些豺狼鬣狗!若不是如今圣上还愿意信重我,今日这户部尚书之位,早被它们啃得骨头都不剩!”茶盏在他掌心忽轻忽重,似拿捏的不是瓷器,而是朝堂之上那些暗涌的刀锋。
钟管家觑其神色,谄笑道:“老爷何须与畜牲置气?它们吠得再凶,也撼不动您这参天大树。待时日一长,自有人收拾残局,您且宽心饮茶。”言罢,袖中却暗捏冷汗。
钟尚书听他话中机锋,面色稍霁,却仍沉如水。忽地,他话题陡转:“那宁洄院里的庶子,如今怎样了?”
钟管家喉头一哽,斟酌答道:“四少爷自归府后,便闭门不出,宁洄院……原是空置许久,如今倒也算清净。”语未尽,已觉主人眸中寒光刺来,忙垂首敛息。
室内静得能听见烛芯爆裂的声响。钟尚书默然半晌,忽将茶盏“咚”地扣在案上,茶渍溅湿绸缎:“去,明日为烬儿筹备接风宴,宁洄院那个,也传话让他挪至昭临院旁的新院。着人替他拾掇妥当,莫要怠慢了。”
钟管家心头惊浪翻涌——昭临院乃大少爷居所,将四少爷迁至近处,莫非……?他不敢多问,只躬身应诺。
主角下一章就出场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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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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