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褪去最后一丝猩红,烬海如褪色的绸缎般铺展,浪涛凝固成灰白的雾霭,每道波纹都浮动着残缺的记忆碎片。青冥跪在雾霭中,墟火熄灭的掌心残留着几粒糖渣,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滴落,在雾霭中晕开成暗红的涟漪。
“原来…这里不是终点。”她低声呢喃,指尖触到雾霭下浮出的半块残碑。碑文被岁月蚀去大半,仅剩“墟海无涯,轮回有尽”八字,却在触碰的瞬间化作流光,没入她心口。
雾霭骤然翻涌,化作无数镜面。每面镜中都映出一段记忆,却与她已知的过往截然割裂——
第一面镜:十二岁的她蜷缩在血泊中,襁褓里的锁心玉泛着微光。寂无的剑抵在她咽喉,剑穗红豆随风摇晃,却在刺下的刹那突然调转方向,刺入自己心口。鲜血溅在她脸上,温热而腥甜。
“你命中有劫,我亦然。”他低声说,将锁心玉塞回她襁褓,“但劫,未必是死。”
第二面镜:她化作墟妖形态,獠牙刺入寂无手腕。他指尖泛起金光治愈她的伤口,却在她饮尽他血后,突然将碎裂的锁心玉塞进自己元神。“以吾魂为引,锁你墟妖之性。”他咳出血沫,元神里的锁心玉碎片开始吞噬他的灵力。
第三面镜:她握着墟火匕首刺向他,他却在墟火穿透元神的瞬间,将最后一块糖塞进她嘴里。“甜吗?”他笑问,元神里的锁心玉碎片突然爆开,化作三百道光柱没入她掌心。
“原来…”青冥踉跄后退,墟海雾霭随着她的情绪剧烈波动,“每一世,你都在替我承担劫数?”
镜面突然炸裂,碎片化作锁链缠住她的四肢。雾霭中传来寂无的声音,低沉而疲惫:“阿冥,劫在,命便在。”
雾霭凝聚成一只手,指向墟海深处。青冥跟随指引走去,脚下雾霭化作阶梯,通向一座悬浮的青铜殿。殿门无锁,却刻满符文——正是寂无每一世在她掌心刻下的“冥”字变体,笔锋从凌厉到柔和,记录着他三百次“扮演师尊”时的心境变化。
推门而入,殿内空旷,唯有一面水镜悬在中央。水镜中映出的不是她的倒影,而是三百世前的场景:
三百年前·夜:寂无抱着女婴走进一座古寺,寺中高僧摇头:“此女命带墟妖之血,必成大劫。”寂无却将剑放在供桌上,剑穗红豆染着血:“若劫在我,便由我渡;若劫在她,便由我挡。”
高僧叹息:“你以命换命,可曾想过,她若知晓真相,该如何自处?”
寂无轻笑:“她不必知晓。她只需记得,糖要趁热吃。”
水镜画面突然扭曲,浮现出她从未见过的过往——
三百年前·黎明:寂无站在满村尸骸中,手中剑滴着血。他弯腰抱起哭嚎的女婴,女婴襁褓中的锁心玉映出未来:她将弑师,他将魂灭。但他没有放手,反而将玉塞回她襁褓,低声说:“劫在,命便在。”
“为何不杀我?”女婴突然开口,声音却带着成年人的沙哑。
寂无愣住,低头看见女婴的瞳孔泛起鎏金色——正是墟妖觉醒的征兆。
“因为…”他轻声说,指尖抚过她眉心的朱砂痣,“你哭起来,像我的妹妹。”
水镜突然炸开,化作无数光点涌入青冥体内。她闭上眼,看见寂无元神里的完整真相——
三百世前,寂无以自身元神为引,将她的墟妖之血封入锁心玉。每一世,他都在等她“弑师”,因为只有她的墟火能彻底击碎锁心玉,释放被封印的墟妖之血。而每一次“弑师”,他都会将一部分魂魄注入她体内,替她承担墟妖反噬。
“原来…”青冥睁开眼,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你从未想过活。”
墟海雾霭突然剧烈波动,化作寂无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活与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活过。”
青铜殿开始崩塌,水镜碎片化作流光没入青冥掌心。她低头,看见掌心浮现出完整的锁心玉纹路——与寂无元神里的碎片完全吻合,却多了一行小字:“三百世劫,一世缘。”
“师尊…”她轻声唤着,墟海雾霭突然凝聚成他的身影。白衣依旧染血,却不再透明,而是带着温暖的实感。他伸手,指尖触到她脸颊时,化作一阵清风,带着淡淡的糖香。
“去罢。”他的声音在风中飘散,“墟海无涯,但你的路,在人间。”
青冥抓住那缕清风,却只握到一把糖渣。她低头,看见糖渣中混着一粒红豆,与她剑穗上的刻痕一模一样。
“人间…”她轻声重复,墟海雾霭突然散去,露出远处的海岸线。那里有炊烟升起,有孩童嬉笑,有糖铺的幌子在风中摇晃。
青冥踏上陆地时,掌心的锁心玉纹路突然泛起金光。她低头,看见纹路中浮现出一行新的小字:“缘起墟海,劫落人间。”
远处,糖铺老板正将一块饴糖递给孩童。那糖纸的针脚歪斜如她当年缝的,糖纸内部用血写着“寂”字。孩童接过糖,抬头冲她笑,瞳孔里泛起一瞬间的鎏金色。
“姑娘,买糖吗?”老板抬头,笑容与三百年前那个雨夜的男人一模一样,却多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青冥握紧掌心的糖渣,轻声问:“甜吗?”
老板笑答:“趁热吃,便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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