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悬在烬海尽头，将浪涛染成暗红色，仿佛天地间翻涌着凝固的血。
青冥站在浪尖，墟火在她掌心凝聚成匕首，鎏金色瞳孔里映出蜃楼的轮廓。三百道墟火光柱从她身后升起，每一道都烙印着她某一世的记忆：第一世被刺穿的心口，第二世碎裂的锁心玉，第三世此刻她掌心的匕首。
“师尊，你教我的——”她声音沙哑，墟火灼烧的喉咙泛起腥甜，“除妖要斩草除根。”
蜃楼飞檐上，寂无的白衣已被血浸透，像一袭染血的丧服。他握着诛邪剑，剑穗红豆在血月下泛着幽光，腕间红线早已断裂，却仍与青冥心口的咒文保持着诡异的同步跳动——她痛一分，他便痛十分。
“阿冥…”他轻声唤着，像三百年前那个雨夜，她跪在雨地里偷糖，他举着伞站在檐下，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糖要趁热吃。”
青冥瞳孔骤缩，墟火匕首突然脱手飞出，却在触及寂无心口的刹那化作三百道糖纸。每一张糖纸都绣着“寂”字，针脚从歪斜到工整，记录着他们三百世的纠缠。
“第一世，你是凡间女童，我是除妖道人。”寂无抬手接住一张糖纸，指尖抚过歪斜的针脚，“你偷我的糖，我刺你的心，却在剑尖触到你眉心朱砂时，偏了半寸。”
糖纸突然燃起墟火，映出画面：十二岁的青冥蜷缩在血泊里，襁褓中的半枚锁心玉泛着微光。寂无的剑抵在她咽喉，剑穗红豆随风摇晃，却在她闭眼等死时，突然收力，任鲜血染红她的衣襟。
“第二世，你是墟妖公主，我是诛邪剑主。”寂无咳出一口血，血珠落在第二张糖纸上，“你饮我的血，我碎你的玉，却在玉渣扎进你掌心时，悄悄用灵力治愈你的伤口。”
糖纸燃起幽蓝火焰，映出画面：青冥化作墟妖形态，獠牙刺入寂无手腕，他却将碎裂的锁心玉塞进她掌心。玉渣扎进她皮肤，他指尖泛起金光，治愈的灵力与墟妖之血在掌心交织成血色藤蔓。
“第三世…”寂无突然笑了，咽喉处的剑锋又深了几分，“你是我的徒弟，我是你的劫。你弑我的师，我渡你的魂，却在墟火穿透元神时，将最后一块糖塞进你嘴里。”
第三百张糖纸燃起赤红火焰，映出画面：青冥的墟火匕首刺穿寂无心口，他却笑着从袖中摸出一块饴糖，糖纸是她及笄时亲手缝的，针脚歪斜如她当年颤抖的手。“甜吗？”他问，鲜血顺着嘴角滴落在糖纸上。
血月突然暗了一瞬，烬海翻涌得更剧烈。青冥心口的咒文突然泛起黑光，寂无腕间的血痕则开始燃烧，像两根被点燃的红线。
“同烬誓…”她嘶声质问，墟火在周身重新燃起，“你竟用命换我的命？”
寂无轻笑，咽喉处的剑锋又深了几分：“三百年前，我屠尽你满村时，就种下了这同烬誓。”他咳出一口血，血中混着糖渣，“你若成劫，我便以命渡劫；你若入魔，我便以魂镇魔。”
青冥的瞳孔骤然收缩，她看见寂无元神里嵌着半枚锁心玉——正是她襁褓中那半枚，与她怀中那半枚完全吻合。玉中映出他们三百世的轮回：每一世，他都在等她杀他；每一世，他都在用命渡她。
“原来从一开始…”她踉跄后退，墟火在掌心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汹涌的泪水，“你就知道我会弑师？”
寂无没有回答，只是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糖纸——那是青冥及笄时，她亲手缝的，针脚歪斜如她当年颤抖的手。糖纸内部用血写着“寂”字，与她剑穗红豆上的刻痕如出一辙。
“阿冥…”他轻声唤着，声音被海风吹散，“糖要趁热吃，凉了就苦了。”
青冥的墟火突然暴涨，化作一道赤红光柱直击天际。光柱中，她看见寂无的身影逐渐透明，元神里的锁心玉碎片开始皲裂，像一面被击碎的镜子。
“不！”她尖叫一声，墟火匕首脱手飞出，却不是刺向寂无，而是刺向自己心口。
寂无瞳孔骤缩，咽喉处的剑锋突然停住：“你做什么？！”
“同烬誓…”青冥咳出一口血，血中混着糖渣，“你以命换我的命，我便以命还你的命。”
她心口的咒文突然爆发出刺目金光，与寂无腕间的血痕同时熄灭。三百道墟火光柱同时炸开，将整片海域映成白昼。在墟火炸开的瞬间，她看见所有记忆的真相——
三百年前，寂无屠尽她满村，却在血泊中抱起哭嚎的女婴。女婴襁褓里的半枚锁心玉映出他未来被弑的场景，他却将玉塞回她襁褓，低声说：“你若成劫，我便渡劫。”
十二岁时，她偷糖被捉，他罚她抄百遍《除妖诀》，却在她睡着后，用糖纸包着祛毒丹塞进她掌心。
及笄那日，她赠他剑穗红豆，他表面冷漠，转身却在红豆里刻下“冥”字。
弑师那日，她掌心墟火穿透他元神，他却笑着将最后一块糖塞进她嘴里：“甜吗？”
而此刻，她终于明白——
他的剑，从未真正刺向她；
他的糖，从未真正离开她；
他的命，从未真正属于自己。
墟火逐渐熄灭，血月重新露出轮廓，像一枚被鲜血浸透的铜镜。
青冥跪在浪尖上，掌心墟火已化作糖渣，黏在指尖发出“滋滋”的灼烧声。她抬头，看见寂无的身影已完全透明，元神里的锁心玉碎片化作尘埃，随风飘散。
“师尊…”她伸出手，却只抓到一把咸涩的海风。
蜃楼飞檐上，诛邪剑“当啷”落地，剑穗红豆染着血，在风中轻轻摇晃。剑身突然浮现出三百道刻痕——每一道都对应着青冥某一世的死亡，而最后一道刻痕旁，刻着一行小字：“吾徒阿冥，岁安。”
远处，海平线泛起鱼肚白，新的一天即将到来。
而青冥的掌心，不知何时又出现了一块淡青色糖纸——针脚歪斜如她当年颤抖的手，糖纸内部用血写着一个小小的“寂”字。糖纸边缘，还黏着一粒未化的糖渣，在晨光中泛着微弱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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