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里,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洒落一地碎光。
李乐霜坐在秋千上,绣着金线的裙裾随着轻荡的动作在风中微微扬起,像一朵盛放的芍药。
"沈将军。"
这声呼唤让正要穿过月洞门的沈长安停下脚步。
他转身时,腰间佩剑与铠甲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阳光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更显得眉目如刀削般英挺。
"公主何事?"他抱拳行礼,声音低沉平稳。
李乐霜脚尖点地,止住晃动的秋千。
她抬手将一缕被风吹乱的青丝别到耳后,腕间的翡翠镯子映着日光,在她雪白的肌肤上投下一泓碧色。
"沈将军这是要出门?"她微微仰头,杏眼里盛着细碎的光。
沈长安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又很快移开:"正是。"
沈长安突然开口:“公主要和我一同出去吗?”
李乐霜指尖一紧,秋千绳上的流苏缠绕在指间,她微微睁大了眼睛,似有些意外:“可以吗?”
沈长安唇角微扬,露出一抹极浅的笑意,阳光落在他冷峻的轮廓上,竟柔和了几分:“自然是可以。”
李乐霜从秋千上轻盈跃下,裙摆如花瓣般散开又垂落。
她快步走向他,发间的珠钗随着步伐轻轻摇曳,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点。
“那将军可要等我片刻。”她仰头看他,眼底藏着几分雀跃。
沈长安点头,目光落在她微微泛红的脸颊上,声音低沉而温和:“不急。”
李乐霜转身朝内院走去,却又忽然停住,回头看他:“沈将军可别趁我不在,自己先走了。”
沈长安低笑一声,抱臂而立,眉梢微挑:“末将在此候着,公主尽可放心。”
她这才满意地抿唇一笑,脚步轻快地离去。
沈长安望着她的背影,眼底浮现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柔软。
……
李乐霜站在妆台前,指尖轻轻拂过一支支精致的发簪,珠玉相碰,发出细碎的声响。
她侧首看向身旁的翠儿,眸中带着几分期待:“翠儿,你看我这样好看吗?”
翠儿正低头整理着妆奁,闻言抬眸,瞧见自家公主难得这般在意妆容的模样,不由抿唇一笑:“好看。”
李乐霜唇角微扬,又拿起两支簪子比了比,语气轻快:“那你帮我看看这些簪子,哪一个更好看?”
翠儿扫了一眼,笑意更深:“每一支都好看,公主今日是怎么了?”
李乐霜指尖一顿,耳尖微微泛红,声音却故作镇定:“我……待会儿要和沈将军出去。”
翠儿手上动作未停,下意识点头:“嗯。”
然而,下一秒,她猛地抬头,眼睛睁得圆圆的,嗓音都拔高了几分:“公主,你是说你要和沈将军一起出去?!”
李乐霜被她突然的反应逗笑,歪头看她:“对啊,你惊讶什么?”
翠儿张了张嘴,又闭上,随即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连忙用袖子掩住嘴角,却掩不住眼中闪烁的促狭光芒。
"公主~"她拖长了音调,像只偷了腥的小猫般凑近李乐霜,"这么快就和沈将军独处上了?"
李乐霜的耳尖瞬间红得像要滴血,手中的玉簪"叮"地一声磕在妆台上。
她慌乱地别过脸去:"胡说什么!沈将军他...他..."
"他怎样?"翠儿歪着头,眼睛亮晶晶的。
"他..."李乐霜的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带,声音越来越小,"他只是...只是见我在宫里无聊才愿意带我出去玩的..."
翠儿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却在自家公主羞恼的目光中赶紧板起脸,假装认真地整理起妆台上的胭脂。
只是那微微抖动的肩膀,还是泄露了她的笑意。
"公主,时候不早了。"沈长安低沉的声音透过雕花窗棂传来,惊得李乐霜手中的胭脂盒差点脱手。
翠儿眼疾手快地接住胭脂,抿嘴笑着将最后一支鎏金步摇插入李乐霜的发间:"好了,我的公主,您已经够好看的了。"她故意压低声音,"再磨蹭下去,沈将军怕是要以为您临阵脱逃了呢。"
"胡说什么!"李乐霜轻拍梳妆台站起身,却又忍不住凑近铜镜最后看了一眼。
镜中的少女云鬓花颜,杏眸如水,唇上那抹嫣红像是偷喝了御酒般醉人。
窗外传来佩剑轻叩廊柱的声响,沈长安似乎在踱步。
李乐霜突然慌乱起来,提着裙摆原地转了个圈:"翠儿,我这样真的可以吗?"
翠儿憋着笑,故意板着脸将绣着桃花的绢帕塞进她手里:"我的好公主,您要是再问,沈将军怕是要把咱们院里的青石板都踏出坑来了。"
李乐霜轻咬下唇,终于迈步向外走去。
刚撩开珠帘,又猛地折返,抓起妆台上那盒西域进贡的蔷薇香粉,往袖口轻轻扑了两下。
翠儿终于忍不住了。
她捂着嘴笑得肩膀直颤,眼角都沁出了泪花。
手里的梳子"啪嗒"掉在地上,惊得窗外枝头的麻雀扑棱棱飞走。
"公主啊公主,"翠儿一边擦眼泪一边打趣,"您这哪是要出门,分明是要去选驸马嘛!"
她故意学着李乐霜方才的样子,捏着嗓子道:"'这支簪子会不会太艳?这个香囊会不会太俗?'"
李乐霜羞得直跺脚,绯红从脸颊一直蔓延到脖颈,活像只煮熟的虾子:"死丫头!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哎哟我的好公主,"翠儿灵活地躲到屏风后,探出半个脑袋,"您要撕奴婢的嘴,也得等回来再说。这会儿啊..."她促狭地眨眨眼,"沈将军的佩剑都要把门框敲穿啦!"
果然,外头又传来"笃笃"两声轻响。
李乐霜慌忙理了理衣袖,突然发现自己的手竟然在微微发抖。
她深吸一口气,刚要迈步,又猛地转身:"翠儿!我的..."
"在这儿呢!"翠儿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掏出一个玉佩,"公主常带的玉佩,奴婢早给您备好啦!"
……
李乐霜提着裙摆跟在沈长安身后,绣鞋踩在客栈老旧的木楼梯上发出细微的吱呀声。
沈长安抬手在雕花木门上轻叩三声,指节与檀木相触发出沉闷的声响。
不过片刻,门扉"吱呀"一声开启,露出一个身着褐色短打的年轻侍从。
"沈大哥!"侍从眼睛一亮,却在看到沈长安身后的李乐霜时猛地噤声。
他慌忙退后两步,手足无措地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衣摆带起一阵微风,将门边铜铃撞得叮当作响。
沈长安侧身让李乐霜先行,低声道:"公主请。"
他的佩剑擦过门框,发出"铮"的一声轻响。
屋内熏着淡淡的沉水香,李乐霜迈过门槛时,绣鞋不小心踩到自己的裙摆。
沈长安眼疾手快地虚扶了一把,指尖在触及她衣袖的前一刻又堪堪停住,只在空气中留下几不可察的松木气息。
李乐霜刚踏入屋内,目光便被窗边一道飒爽的身影吸引。
那女子约莫十**岁年纪,一身利落的绛红色劲装,腰间别着把短剑,乌黑的长发只用一根素银簪子高高束起。
见他们进来,女子快步上前,抱拳行了个干脆利落的礼:"末将林黛滢,参见公主。"
她抬头时,一双杏眼明亮如星,眉宇间透着股不输男儿的英气,行礼的动作却丝毫不失恭敬。
"林将军不必多礼。"李乐霜浅笑着虚扶一把,指尖碰到对方的手腕时,感受到一层薄茧——那应该是常年习武留下的痕迹。
沈长安在一旁轻咳一声:"阿滢是我在战场上认识的朋友。"
李乐霜眨了眨眼,轻声道:"原来是这样啊......"
林黛滢双手撑在桌沿,身子微微前倾,眼睛里闪着期待的光:"公主,你有没有特别想吃的?"
她说话时,束发的银簪穗子随着动作轻轻摇晃,在阳光下划出细碎的银芒。
李乐霜抬起衣袖半掩面容,只露出一双含笑的杏眼:"你叫我乐霜或者霜儿就好了。"衣袖下传来她带着笑意的声音,"叫公主就见外了。"
"那..."林黛滢突然卡壳似的顿了顿,耳尖悄悄爬上红晕。
她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佩剑的剑穗,那枚红绳编织的平安结在她指尖转了个圈。
"霜儿..."
这三个字从她唇间吐出时,轻得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窗外的叫卖声忽然飘了进来,伴随着糖葫芦的甜香。
林黛滢像是找到救星般眼睛一亮,指着窗外:"你吃不吃糖葫芦啊?"她语速突然快了起来,"西市王婆家的糖葫芦特别好吃!还有张记的羊肉包子,皮薄馅大,咬一口汤汁能溅三尺远!"
她说到兴起时,手舞足蹈地比划着,腕间的银镯叮咚作响。
忽然意识到失态,又猛地收住动作,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李乐霜双手轻轻一合:"正好,我们一起去吧?"
她眼角微扬,眸中流转的光彩比衣裙上的光还要明艳几分。
"好啊好啊!"林黛滢几乎是跳起来的,腰间佩剑的剑穗在空中划出一道欢快的弧线。
她伸手去扶李乐霜时,腕间的银镯叮咚作响,像是奏响了一串雀跃的音符。
沈长安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他上前半步,玄色衣袍不经意般隔开两人即将相触的指尖:"西市人多。"
这句话说得没头没尾,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林黛滢吐了吐舌头,灵活地绕过沈长安,抢先推开房门。
阳光从走廊涌进来,将她高束的马尾染成金棕色:"我给霜儿开路!"她回头一笑,那颗小虎牙在阳光下白得晃眼,"保管连只苍蝇都近不了她的身!"
李乐霜掩唇轻笑,绣鞋踏过门槛时,裙摆上的金线牡丹在光影间忽明忽暗。
她故意落后半步:"沈将军可要跟紧了。"
楼下的街道正氤氲着市井特有的烟火气。
林黛滢像一阵旋风般从人群中钻出,手里高高举着两串晶莹剔透的糖葫芦。
糖衣在阳光下折射出琥珀色的光芒,山楂上还沾着几粒没化开的糖霜,像撒了一层碎钻。
"这糖葫芦可好吃了!"她献宝似的将其中一串递向李乐霜,指尖沾着一点融化的糖浆。
红艳艳的山楂串在她手里微微颤动,糖衣裂开细密的纹路,发出细微的"咔嚓"声。
李乐霜下意识后退半步:"你经常吃这个吗?"
话音未落,一滴融化的糖浆突然坠落,正巧砸在她绣鞋尖的珍珠上。
林黛滢不由分说地往前一送:"尝一颗嘛!"她眼睛亮得像小动物,发间还挂着不知从哪里蹭来的柳絮,"我特意挑了糖衣最厚的这串!"
沈长安正要阻拦,却见李乐霜小心翼翼地接过竹签。
她低头时,鬓边的珍珠步摇与糖葫芦几乎相触,在阳光下分不清哪个更莹润。
当第一颗山楂被咬破的瞬间,她突然睁大了眼睛——糖衣碎裂的声响清晰可闻,酸甜的汁水染红了她的唇瓣。
"怎么样?"林黛滢迫不及待地追问。
李乐霜捏着吃剩的糖葫芦竹签,指尖还沾着一点晶亮的糖渍。
她突然抬头,眼睛亮得像是盛满了星星:"这糖葫芦好吃是好吃,但你也不能天天吃这个是不是?"她向前倾了倾身子,绣着金线的袖口擦过林黛滢的手背,"不然,你跟我去宫里住吧?宫里有很多好吃的。"
林黛滢正咬着最后一颗山楂,闻言猛地呛住,糖衣碎渣粘在唇边:"宫里?"
她的声音拔高了八度,手里的竹签"啪嗒"掉在地上。
阳光照着她瞪圆的眼睛,瞳孔因为震惊微微放大。
"对呀。"李乐霜抬手掩着嘴角,却掩不住眉眼间的雀跃。
她伸手自然地替林黛滢拂去唇角的糖渣,"御膳房新来了个江南厨子,做的酥饼会层层绽放呢。"
她的指尖带着淡淡的蔷薇香,在林黛滢唇边一触即离。
沈长安突然咳嗽一声。
林黛滢挠了挠头,束发的银簪在阳光下划出一道晃眼的弧线:"算了吧,宫里规矩多,我喜欢在外面自由自在的。"
她说着张开双臂转了个圈,绛红色的衣摆像鸟翼般展开,惊起地上几片梧桐叶。
李乐霜的眼神似乎黯淡了几分:"好吧......"
她垂眸盯着自己的绣鞋尖,那里还沾着西市的尘土。
"你可以来找我玩啊!"林黛滢猛地凑近,身上还带着糖葫芦的甜香。
她指尖轻轻挑起李乐霜腰间玉佩的穗子:"我带你去吃王婆家的酒酿圆子,比宫里的甜汤有意思多了!"
"真的吗?"李乐霜倏地抬头,眼里还蒙着层水雾。
林黛滢突然抓住她的双手,掌心相贴的温度让两人都怔了怔。
"当然是真的了,"她笑得露出那颗小虎牙,"我们是朋友啊。"
"朋友......"李乐霜重复着这个词,像是含着一颗从未尝过的蜜饯。
李乐霜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落在湖面:"我一直都在宫里,除了父皇和母后就是翠儿了…没想到我还能交到朋友……"
林黛滢突然上前一步,靴尖踢散了地上堆积的树叶叶。
她双手捧起李乐霜的手,绛红衣袍与鹅黄罗袖交叠处,红绳平安结与翡翠镯子撞出细碎的声响。
"那我们做一辈子的朋友,"她眼睛亮得像是淬了火的星辰,拇指郑重地按在两人相贴的掌心,"做一辈子最好的朋友。"
李乐霜突然扑进林黛滢怀里,珍珠步摇的流苏缠住了对方束发的银簪。
她闻到林黛滢身上有糖葫芦的甜香,有练武场的铁锈味,还有长安城外最自由的春风。
阳光突然变得很温柔。
沈长安就站在三步之外,看着两个姑娘的影子在青石板上融成一团模糊的光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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