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时节,御花园里繁花似锦。
李乐霜着一袭淡粉色纱裙,裙摆上绣着精致的蝶恋花纹样,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摆动。
她手持一柄象牙骨小圆扇,扇面上绘着栩栩如生的牡丹,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公主,公主,这有蝴蝶!"翠儿压低声音,指着不远处一只停驻在芍药花上的蓝翅凤蝶。
那蝶儿双翅微颤,在阳光下折射出瑰丽的蓝紫色光芒。
李乐霜蹑手蹑脚地靠近,绣鞋踩在鹅卵石小径上几无声响。
她屏住呼吸,圆扇正要落下,那蝶儿却似有所觉,翩然飞起。
扇面只拂过一片飘落的花瓣,惹得她不由轻呼一声:"呀——"
转身时裙裾旋开一朵粉色的花,却不期然望见凉亭里端坐的身影。
沈长安一袭月白锦袍,玉冠束发,正执着一卷书册。
阳光透过亭角的藤蔓在他衣襟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衬得他愈发清俊出尘。
李乐霜慌忙整了整略乱的鬓发,指尖触到方才追逐时微汗的额角。
她快步走向凉亭,绣鞋踏过石阶时故意加重了声响。
待走到亭前,规规矩矩地福身行礼:"沈将军怎么独自一个人在此处?"
沈长安放下书卷,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这风景好。"
李乐霜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远处假山流水,花影重重,确实景致极佳。
可她总觉得,他看的并不是这些。
“将军倒是雅兴。”她轻笑,指尖轻轻拨弄着扇坠上的流苏。
微风拂过,带来阵阵花香。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青石小径上走来一位身着绛色宫服的侍从,额间沁着细汗,显然是一路疾行而来。
他在凉亭外站定,恭敬地躬身行礼,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沈将军,陛下在紫宸殿候您多时了。”
沈长安眸光微动,指尖在石桌上不着痕迹地轻叩了一下,随即起身。
玄色衣袍垂落,袖口暗绣的云纹在日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
他朝李乐霜拱手一礼,嗓音低沉如常:“公主,臣先失陪了。”
李乐霜手中团扇一顿,唇角仍挂着笑,眼底的光却淡了几分:“将军政务要紧,快去吧。”
沈长安转身时,带起一阵极轻的风,掠过她垂落的披帛。
李乐霜仍立在原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扇骨,目光落在沈长安方才坐过的石凳上——茶盏尚温,杯沿似乎还残留着一抹极淡的唇印。
"公主……"翠儿小心翼翼地上前,声音压得极低,"咱们可要回去?"
一阵风过,吹落几片海棠花瓣,正巧落在李乐霜的肩头。
她伸手拂去,却忽地瞥见石桌底下有什么东西微微一闪——是沈长安的玉佩,不知何时竟勾在了桌角,此刻正随着微风轻轻晃动,玉上刻着的"长安"二字若隐若现。
翠儿见状,忙要弯腰去拾,却被李乐霜抬手拦住。
"别动。"公主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她自己俯下身,指尖碰到那枚玉佩时,竟觉得玉上还残留着主人的体温。
那玉触手生温,上好的玉料在阳光下泛着幽深的光泽,边缘处却被摩挲得圆润透亮——显然是被主人常年贴身佩戴的旧物。
她拇指轻轻抚过阴刻的"长安"二字,指腹能清晰感受到每一道笔画的走向,起笔凌厉如剑锋,收尾却带着意外的缠绵。
穗子上的丝线有些旧了,靛青色的络子打着精巧的平安结,结心处却藏着一根突兀的红线。
"公主?"翠儿的呼唤让她猛然回神。
李乐霜倏地收拢五指,玉佩边缘硌在掌心的触感格外鲜明:"我们回去吧。"
她低头掩去唇边那抹笑意,却不知此刻眼角眉梢都浸着蜜糖般的甜,连鬓边垂落的碎发都跟着生动起来。
风过回廊,带着香气的花瓣扑簌簌落在她肩头。
……
暮色四合,宫灯在廊下摇曳,将李乐霜的身影拉得纤细修长。
她提着一盏缠枝莲纹的朱漆食盒,在青石小径上来回踱步,绣鞋碾碎了满地零落的桂花,暗香浮动间,连裙角都沾染了甜腻的芬芳。
远处传来沉稳的脚步声,她蓦然回首,见沈长安披着夜色而来。
"沈将军。"她嗓音里带着掩不住的雀跃,却又在对方抬眸时故作矜持地抿了抿唇。
"公主?"沈长安显然没料到会在此刻遇见她,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这么晚了您怎么在这?"
夜风拂过他未束的发梢,有几缕散落在颈侧,衬得肤色愈发冷白。
李乐霜将食盒往前递了递:"我让御膳房做了蟹粉酥和杏仁酪..."
"多谢公主,公主有心了。"
沈长安接过食盒时,指尖不经意擦过李乐霜的手背,温热的触感让她睫毛轻颤了一下。
他转身往殿内走去,衣袂拂过门槛,带起一阵沉水香的风。
李乐霜仍站在原地,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纤细修长,落在青石阶上。
她望着沈长安的背影,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裙角的流苏——那上面缀着细小的珍珠,在夜色里泛着柔润的光。
沈长安似有所觉,忽然回首。
烛火从殿内漫出来,映在他深邃的眉眼间,眸色比夜色更浓。
"公主进来坐坐?"他声音低沉,尾音微微上扬,像是询问,又像是某种隐秘的邀请。
"好啊。"李乐霜轻声应道,嗓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雀跃。
她唇角微弯,提着裙摆踏上台阶,绣鞋踩过门槛时,裙角扫落几片不知何时沾上的桂花。
殿内烛火摇曳,映出满室清雅。
案几上摊开的兵书旁,搁着一盏未饮尽的茶,茶香袅袅,混着墨香,沉静而温柔。
李乐霜指尖轻轻一挑,从腰间丝绦间解下那枚玉佩。
玉佩在她掌心莹润生光,底下缀着的靛青穗子垂落,在烛火映照下流转着幽微的色泽。
"沈将军,"她将玉佩往前递去,指尖微微蜷起,像是有些不舍,"这玉佩是我今日捡到的,想来应该是将军您的。"
沈长安目光落在玉佩上,眸色倏然一深。
他伸手去接,指腹却不经意擦过她的掌心,那一瞬的温热触感让李乐霜睫毛轻颤,险些松了手。
"这玉佩对臣属实重要,臣多谢公主。"他嗓音低沉,指尖在玉佩边缘摩挲了一下。
烛火忽然"噼啪"轻响,爆出一朵灯花。
李乐霜借着光亮,瞥见沈长安将玉佩收回时,拇指轻轻抚过上面阴刻的"长安"二字,动作轻柔得近乎眷恋。
"将军,这玉佩..."她故意拖长语调,"看着有些年头了。"
沈长安抬眸,烛光映进他眼底,像是深潭里落进了星子:"是先父所赠。"
李乐霜忽然注意到他喉结滚动了一下。
李乐霜忽然倾身向前,她将杏仁酪往沈长安面前推了推,碗底在紫檀案几上磨出细微的沙沙声。
"要不先吃点东西?"她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柔软,"你和父皇交谈了这么久,肯定什么都没吃吧?"
烛火在她说话时忽然窜高,照亮沈长安眼底一闪而过的怔忡。
他垂眸看着碗中莹白的酪浆,上面浮着的桂花碎金般璀璨。
"多谢公主念着臣。"
李乐霜看着他缓缓开口:"沈将军是从小在军营里生活吗?"
"嗯。"
沈长安的应答混着杏仁酪的甜香轻轻落下。
李乐霜继续追问:"那你的家人也是和你一样在军营里的吗?"
沈长安的动作顿了顿,抬眸时眼底还残留着未散的笑意,却像覆了层薄霜的湖面,看似平静,底下却暗流涌动。
"我的家人……"他唇角仍噙着笑,拇指却无意识地摩挲着玉佩上的裂痕,"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战死沙场了,军营的生活也是从那会开始的。"
烛火"噼啪"爆了个灯花,映得他侧脸轮廓忽明忽暗。
"对不起,"她慌忙摆手,"我不知道......"
沈长安低头苦笑:"无碍,臣已经习惯了。"
李乐霜忽然倾身向前,发间金步摇垂落的流苏扫过案几,"叮铃"一声清响。
"以后这皇宫就是你的家,"她指尖点在杏仁酪碗沿,恰好覆住他方才留下的指印,"宫里的人都是你的家人。"
夜风突然静止,梁上悬挂的青铜风铃忘了摇曳。
沈长安抬头时,一滴融化的烛泪正巧落在他手背,烫得他指尖微颤。
他看见李乐霜眼底映着两簇跳动的烛光,明亮得像是要照进他灵魂最阴暗的角落。
沈长安的嗓音沙哑得厉害,手指无意识摩挲着那枚玉佩:"臣第一次觉得这深宫是有温度的。"
沈长安话音方落,一缕穿堂风忽地掠过殿内。
他看着眼前笑意盈盈的李乐霜。
沈长安再次开口:"臣此生走过八千里路云和月...唯有此处风动,是归程。"
李乐霜倏地瞪圆了杏眼,浓密的睫毛在烛光下扑闪,像只困惑的幼鹿。
她微微歪头:"什么意思?"
沈长安喉结滚动,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玉佩边缘。
"是…开心的意思。"他声音突然变得很轻。
"真的吗?"李乐霜突然前倾身子。
她眼底跃动的光亮比殿中烛火更灼人:"既然这样那你更要住在宫中了!这样你就能天天开心了。"
沈长安低头轻笑时,一缕未束的黑发垂落,恰好掩住发红的耳尖。
"臣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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