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乐霜披着一袭浅杏色绣银丝海棠的斗篷,沿着宫墙下的青石小径缓步而行。
暮春的风裹挟着淡淡花香,掠过她的衣袖,带起几缕散落的发丝。
她本是无意闲逛,却不知不觉走到了沈长安的寝殿前。
殿前几株梨花已谢了大半,零星的残瓣落在石阶上,被风一吹,便轻飘飘地滚落至她脚边。
她微微一顿,抬眸望向殿门,正欲上前,忽见一名身着玄色劲装的侍卫上前一步,抱拳低首,声音恭敬却疏离:“公主请留步,沈将军并不在殿内。”
李乐霜指尖轻轻蜷了蜷,面上仍挂着浅淡的笑意,只是眸色微敛:“那他去哪了?”
侍卫垂首,语气平静:“不知。”
她静静看了他一眼,侍卫始终低着头,姿态恭敬,却半分不退让。
殿门紧闭,檐下铜铃被风吹得轻响,衬得四周愈发寂静。
半晌,李乐霜轻轻一笑,嗓音柔缓:“既如此,那便罢了。”
她转身离去,步履从容,唯有袖中指尖微微收紧,在掌心留下几道浅浅的月牙痕。
……
马车内。
“公主是有心事?”翠儿歪着头,小声问道。
李乐霜指尖轻轻拨弄了下腰间的玉佩,唇角微扬,语气轻飘飘的:“没有,就是想出来玩了。”
一辆朱漆描金的马车缓缓停在一家客栈前。
车帘被轻轻掀起,翠儿先一步跳下马车。
她转身伸手,腕间的银镯叮咚相撞:"公主仔细脚下,这台阶有些湿滑。"
车帘微动,先探出一只纤纤玉手搭在翠儿腕上。
李乐霜弯腰下车时,鬓边的珍珠步摇轻轻晃动,泛着温润的光。
木梯吱呀轻响,李乐霜提着裙摆缓步而上,翠儿紧随其后,手里还捧着一包刚买的蜜饯果子。
二楼廊间烛火幽微,将两人的影子拉得修长。
走到尽头那间厢房前,李乐霜脚步微顿,指尖刚要触到雕花木门,身后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姑娘留步!”店小二提着灯笼匆匆赶来,额上还沁着薄汗,“这间厢房没人住。”
李乐霜指尖悬在半空,缓缓收回袖中,转头时眸色平静:“没人?那之前住在这儿的姑娘呢?”
小二擦了擦汗,赔笑道:“那位客官天没亮就走了,说是急着赶路。”
廊外忽地卷进一阵夜风,吹得灯笼里的烛火摇曳不定,在李乐霜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
她静默片刻,唇角弯起一抹浅淡的弧度:“多谢。”
"公主是想林姑娘了?"翠儿歪着头,声音压得轻软。
李乐霜扶着雕花栏杆的手指微微收紧,指甲在朱漆上刮出几道浅痕。
楼下大堂的说书人正讲到"折柳赠别"的段落,惊堂木"啪"地一响,惊得檐角铜铃跟着颤了颤。
"嗯,也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她望着远处街市渐次亮起的灯火,应得极轻,像怕惊散了什么。
翠儿抱着蜜饯包,紧跟着上前半步,声音轻而坚定:“林姑娘那么厉害,她肯定会平安无事的。”
大堂里人声嘈杂,小二端着酒菜穿梭其间,说书人正拍案讲着江湖侠客的故事。
可这一句话却像是穿透了所有喧嚣,轻轻落在李乐霜耳边。
她侧过脸,烛光映着她半边面容,长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半晌,她极轻地“嗯”了一声,唇角弯起一抹很淡的弧度,似自嘲,又似自宽。
翠儿抬头望了望天色,声音里带着几分焦急:"公主,这天色已晚,我们快回去吧,不然陛下怪罪下来就不好了。"
"走吧。"李乐霜开口,声音轻得几乎散在风里。
翠儿连忙招手唤来候在不远处的马车。
马车碾过青石板的声响在寂静的街道上格外清晰。
马车突然一个急停,车轮碾过青石板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李乐霜身子猛地前倾,发间玉簪的流苏剧烈晃动,在车壁上撞出细碎的声响。
翠儿连忙扶住她,一把掀开车帘:"怎么回事——"
话音戛然而止。
四个彪形大汉拦在路中央,为首的刀疤脸正用匕首剔着指甲。
月光照在他手中的刀刃上,折射出森冷的光。
"此路是我开。"刀疤脸咧嘴一笑,露出泛黄的牙齿,"小娘子们若想平安过去,总得留下点买路钱。"
车夫老周攥紧缰绳的手微微发抖:"你们、你们可知这是谁家的车驾..."
"管你是哪家贵人!"右侧的独眼汉子猛地踹向车轮,震得整个车厢都晃了晃,"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得按我们的规矩来!"
李乐霜按住翠儿发抖的手,指尖冰凉。
李乐霜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算了,翠儿,把钱给他们吧。"
翠儿攥紧了手中的锦缎钱袋,指节发白,眼中满是不忿:"公主,这种人不能这样放过,一定要狠狠教训!"
李乐霜抬眸,目光如水般平静,却又似深潭般不可见底:"翠儿。"
只这一声轻唤,翠儿便抿紧了唇,垂下眼睫:"......是。"
她深吸一口气,上前两步,将沉甸甸的钱袋递出。
几人浑浊的目光肆无忌惮地在翠儿身上扫视。
翠儿攥着钱袋的手指微微发颤,却倔强地咬着唇不肯示弱。
"小丫头还挺有脾气。"独眼汉子咧嘴一笑,伸手就要去摸翠儿的脸,"不如跟爷几个玩玩,钱嘛……好商量——"
"住手!"
一道清冷的喝止声骤然响起。
李乐霜猛地掀开车帘,毫不犹豫地挡在翠儿身前。
夜风吹起她的披风,发间玉簪映着冷月,衬得她面容如霜。
几个大汉明显一愣,随即笑得更加猥琐:"哟,这位小娘子更标致——"
刀疤脸的话戛然而止。
一支羽箭破空而来,"嗖"地擦过他耳际,深深钉入身后墙壁。
箭尾白羽犹自颤动,在月光下泛着森冷的光。
"谁给你们的胆子。"
清冽的男声自屋顶传来。
众人抬头,只见沈长安单膝蹲在飞檐之上,手中长弓弦犹震颤。
李乐霜仰头望着檐角的身影,瞳孔微微收缩。
月光为沈长安的轮廓镀上一层银边,他垂眸看下来的眼神,像在打量几具死尸。
"别、别杀我..."刀疤脸膝盖一软跪倒在地,"小的们有眼不识..."
话未说完,第二支箭已钉在他胯前三寸,箭尾雕翎擦过鼻尖,带出一线血珠。
沈长安左手三箭齐搭,弓弦拉满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三息之内。"
"滚。"
这个字吐出的刹那,四个彪形大汉竟像被无形大手拍飞的蝼蚁,连滚带爬地撞进路边货摊。
装着蜜饯的瓷罐轰然炸裂,杏脯与逃命的匪徒一起滚了满街。
沈长安自檐角凌空掠下,玄色披风在夜风中猎猎作响,落地时却轻如一片坠叶,未惊起半分尘埃。
他声音低沉:"公主可有受伤?"
李乐霜抬眸,与他四目相对。
夜风拂过她鬓边散落的发丝,玉簪上的珍珠轻轻晃动,映着月色流转出温润的光。
她嗓音平静:"多谢沈将军,无碍。"
沈长安已后退半步抱拳:"夜色已深,末将护送公主回宫。"
李乐霜垂眸看着地上交错的影子——他的影子严整如刀裁,她的影子却因风拂裙裾而微微颤动,两道阴影在青石板上将触未触,终究隔着一线月光。
她轻声开口:"将军好像受伤了?"
"不妨事。"他截住话头太快,快得连自己都皱了皱眉,又补上一句:"皮外伤。"
翠儿抱着钱袋左看右看,突然觉得夜风刺骨起来。
……
马车缓缓行驶在寂静的长街上,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音格外清晰。
李乐霜纤细的手指轻轻挑开车帘一角,月光如水般流淌进来,映着她半张精致的侧脸。
沈长安骑着一匹乌黑骏马,不远不近地跟在马车旁,玄色披风被夜风吹得微微扬起。
察觉到车帘掀动,他侧目望去,声音低沉而克制:"公主是有事?"
车内沉默了片刻,只有夜风穿过帘隙的细微声响。
许久,李乐霜才开口,声音轻得几乎要散在风里:"沈将军今日去哪了?"
沈长安握缰绳的手微微一顿,目光望向远处:"今日送阿滢回去了。"
"是回边疆吗?"她的声音依旧平静,指尖却不自觉地摩挲着帘上的绣纹。
"是。"
夜风忽然大了起来,吹得车帘轻轻晃动,月光在她指尖跳跃,又很快被帘子遮住。
沈长安的侧脸在月色下显得格外冷峻,下颌线条紧绷,仿佛在压抑着什么。
她望着帘外沈长安挺拔的背影,声音轻缓:"那林姑娘有没有拿一些吃食?"
沈长安握着缰绳的手微微收紧,声音低沉却温和:"公主请放心,阿滢拿了很多东西。"
马蹄声清脆,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音在夜色中格外清晰。
李乐霜沉默了一瞬,指尖轻轻拨弄着帘上的流苏,又道:"那盘缠呢?只拿吃食可不行。"
沈长安侧眸,月光映在他深邃的眉眼上,唇角微不可察地弯了弯:"多谢公主心念阿滢,给她的盘缠够她花的了。"
她轻轻"嗯"了一声。
车内,李乐霜垂下眼睫,琉璃灯的光映在她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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