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祇本无梦。
可午夜子时,忘川桥头的守灯人总被同一幕惊醒——
金日坠空,那抹鎏金古袍的影子回眸看了一眼,下一瞬便踏进混沌缝隙,之后混沌裂隙里涌出的不再是“混沌魔物”,而是“极黑的星屑”,顿时火雨漫天。
他伸手,只抓住一缕灼骨的星屑,掌心烫穿也不舍得松。
冷汗浸透衣衫,他喘息着坐起,案前那盏幽□□芯“噼啪”炸出一粒火星。
那是她最后一粒星屑,也是整片忘川唯一的光。
对岸的鬼差们窃窃私语:
“听说现在神界乱成一团,她当年跳进去的地方,是‘混沌魔物’之地……”
“可咱们幽冥的真神也万年不现,连轮回井都快压不住了……到时候三界一起等死吧……”
守灯人垂眸,指腹摩挲灯芯,声音低得像是求自己——
“再亮一点,再给我次机会,让我来得及……这一次,我不伸手了,我带你回家。”
——
祖神盘古开天辟地的余火未散,凝作两尊原初神祇:昆仑承清辉而生,骨刻星轨,一念可令诸天改道;域渊挟浊息而降,袖纳幽冥十二狱,掌轮回生杀,却久居北溟,连幽冥的忘川河都不敢高声喧哗。他们与盘古大帝同源而生,于盘古大帝的左膀右臂。
神界伊始,降生的神祇多是盘古用神力催化而生,虽神力强大,却与昆仑和域渊的原初神祇的神力无法睥睨。
那时天地无昼夜,唯有曦和的光脉悬于穹苍之顶,昼夜、潮汐、万物生灭,皆随未醒的她一呼一吸而动。当曦和从混沌中醒来时,太阳神力冠绝天地,额间金焰是三界唯一的光脉本源,她睁眼,日月俯首,她阖目,永夜降临。
那时祖神盘古便有言:昆仑镇神域,域渊掌幽冥,上古神祇,曦和为尊。
天地初开,上古众神永生,彼时祖神统御麾下三大真神昆仑、域渊、曦和,降凶兽、划疆土,花万年光景,才有了神、冥两界之外的下界。三界成型之时,盘古大帝功德圆满,破虚空而去。三大真神神力深厚,统御神兽治理三界,数千年时间便使得九州八荒稳定安宁。
直到那场被神史称作“光陨之劫”的浩劫——曦和以身为炬,跃入混沌裂隙。那一日,昆仑山巅的星轨碎成光雨,北溟海底的幽冥火熄为冷灰;神界诸神跪伏,以额触地,目睹金日自穹顶坠落,化作最后一缕曦光。
神钟九响,星河断流,连风都停在了半空。
自此,岁月流转,天地渐失秩序。
潮汐一夜淹没堤岸,次日就裸露出千里枯滩;晨曦刚破便坠永夜,黄昏未至已悬中天。人间的凡人说:是光神弃了众生,夜神忘了归途。
忘川桥头,鬼满为患。押魂的鬼差低声交头接耳:
“咱们幽冥的那位真神,已整整万年未在十二狱露过面。”
“若无他坐镇,忘川河随时可能倒灌,届时幽冥与下界同塌,谁先谁后,可没人敢赌。”
他们一边说,一边偷看桥头提灯的面具人——
灯焰幽蓝,照不亮他自己的影子,却硬把忘川的浊流压出一圈死寂。
寒风吹过,他的袍角露出了与北溟神殿上的古篆一模一样的暗纹;而他等的那粒星屑,也正在灯芯里悄悄睁眼……
万年前光碎时,曦和的神魂化作三万六千星屑,散入四海八荒。
从此,忘川河畔多了一座青石桥,桥头站着一位带着面具,手提一盏幽蓝青灯的“鬼王”,灯焰照不亮自己的影子,却总在星屑闪烁时驻足。没人知道他从何而来。更无人察觉,他每次望向那盏幽灯的眼神,都像在看一个被自己藏了万载的秘密——
星屑落地后,有一片“逆着光”的星屑,颜色不是金而是极黑,落在忘川灯芯,灯焰瞬间变得灼目。
他亲手掐灭那缕欲散的光。刹那一声裂帛,忘川逆流三息,万鬼同哭,只为在轮回深处替她重凝破碎如尘屑的神魂。
他以"鬼王"之名,守着忘川河畔的轮回,等那缕带着金焰的神魂醒来。
如今,幽冥又起风了,阵阵风声,都是曦和在风中的低语:
"别回头……"
曦和的神魂被温养在他的幽冥灯芯,灯焰每明亮一分,鬼王抬手,指尖触到灯焰里那枚极黑的星屑,竟听见万年前曦和跃入混沌裂隙时的最后一句——
“不要救我”。
万年后,北溟雪夜,鬼王提灯回身,玄袍扬起漫天雪尘,他指尖捻碎落下的飘雪。
“可我不仅要救,还偏要回头。”
无论何种代价。
当曦和踏血而归那一日,额间金焰掺进一点幽蓝。
她抬眼,眸底闪烁着幽蓝火焰,陌生地问:
“你是谁?”
——————————————
万象天枢台的金光漫过三界那日,端坐在昆仑之巅的昆仑真神正摩挲着案上一卷刻满星图的龟甲。云泽进来传话时,指尖才指向天枢台方向,话未说尽,他已化作清光掠出殿门,神祇皆跪伏在地。
高台之上,被金光裹挟的之处,周身一轮金日环绕,她身着的鎏金古裙,丝线璀璨耀眼恍若透明流转在身。女子缓步而下,裙袂上的上古梵文熠熠生辉,那是开天辟地时便铭刻下的秩序烙印,散发着创世的古朴气息。
未绾的长发肆意飘散,其间几缕发丝如日光凝聚,根根分明,每一根都闪烁着夺目的金芒。她的肌肤,恰似昆仑山上万年不化的冰玉,却又透着温润的暖光,双眸澄澈得不见一丝杂质,眼底那抹与生俱来的慵懒,恰似高悬于天际的烈日,对尘世喧嚣漫不经心,却又掌控着万物生长的节律。
在“万光朝曦”的奇景中,三界的光芒皆以她为中心汇聚、流转。幽冥鬼火在她面前温顺得如同烛火,跳跃着微弱的蓝光,围绕在她身侧;人间烛火则摇曳着温暖的橙光,从千家万户的窗棂中透出,纷纷向着神界的方向倾斜。
这位创世光神正接受着万灵朝拜。
人间界的新生儿们,似是受到了某种神秘力量的感召,在同一时刻齐声啼哭,他们的哭声清脆响亮,仿若奏响了一曲生命的赞歌;神界的枯木像是从漫长的沉睡中苏醒,瞬间抽出嫩绿的枝芽。
五彩斑斓的花朵如繁星般绽放,花瓣上天然浮现的太阳符文闪烁着微光,与她身上的光芒遥相呼应。这些花朵并非普通的花卉,而是蕴含着创世之力的灵花,每一朵的绽放都伴随着天地间灵气的剧烈波动,引得仙禽神兽纷纷侧目,它们从遥远的山峦、深邃的湖泊飞来,围绕在曦和身边,发出欢快的鸣叫,似在为这久违的生机而庆贺。
这便是主神曦和归来时的模样,洗尽铅华,依旧是开天辟地时那抹最烈的光,锋芒敛了些,懒怠添了些。如初升旭日,驱散神界亘古清冷,带来前所未有的生机。她的明艳与神性相融,足以令日月失色,万界屏息。
昆仑立于台下,望着那张既熟又生的脸,恍惚失神。失去她时,她还有初生神祇的桀骜莽撞。万载间所见,更不是这般绝代芳华,不染半分过往痕迹的模样。他玉指拂过袖中龟甲,甲上“主神归位”四字光芒大盛。昆仑指腹摩挲过龟甲背面,那里还有一道裂纹——呈黑色火焰形态,却被他迅速掩去,刻意隐瞒。
“昆仑?”曦和在他面前站定,这称呼似刻在神魂里,让她觉出几分熟稔。声音清润如溪,带着恰到好处的疏离与亲切。
“你倒是舍得回来了……”昆仑声音里藏着不易察觉的干涩,看她走近时带起的细碎金辉,缓缓躬身,行了便礼。他指尖滴落的玉露落地成碑,刻着“三界同庆”。
曦和抬手挡了挡天顶倾泻的神光,指尖漫不经心地绕着一缕发丝:“许是睡够了,自然就醒了。”目光扫过台下跪倒的诸神,眉头微蹙,“这是做什么?摆道场?”
她指尖金辉无意扫过一株枯木,瞬间抽芽开花,花瓣太阳符文与她裙裾共振——
曦和初醒,神力大盛,诸神惊得叩首更重,却没有看见刚刚绽放的花蕊中央泛着淡淡的黑气,唯有昆仑手疾眼快,刹那间便用神力将其覆盖。她眼底掠过一丝茫然,她是光脉真神,刚刚,怎么会有一缕黑气自花蕊中溢出?而后,却一切正常,仿佛那缕黑气只是她的幻觉。
主神归来,昆仑真神也随其于此,神界的神力愈加充沛,云泽上神的银鬃映出众神灵骸的战栗,唯有昆仑与曦和周身的光晕稳如磐石。
云泽是昆仑真神随盘古大帝征战四方开疆域、降上古兽神时收的坐骑,白泽神兽。当年白泽的“审判眼”显化,因通晓世间万物,知晓各族神兽与凶兽的弱点与应对之法,驱灾避难,被祖神钦点为“祥瑞之兽”,全族免去天劫晋神之苦。
云泽凝视着曦和还未显露的额间金焰,那是她的神印标志,却被昆仑释放的神力威压直逼云泽双眼,生生阻拦。
“你既归来,当登主神之位,昭告三界,同庆万年。”
“登位?”她脚步一顿,像听到什么趣事,忽然笑了。笑意漫在眼底,却没达心底,“登了位,是不是要天天听你们念叨哪路山神打架、哪处河伯娶妻?”她摆了摆手,“罢了,神位在那又不会长腿跑了……”
话音未落,一道金红色流光从天际俯冲而来,金乌神鸟振翅高飞,第一声啼鸣落下,神界所有计时器同时校准。
“万年不见,我的神女……”离朱屈膝,行了最古老的神礼。
她在曦和身侧化作绯衣少女的模样,发间别着三支金羽,眼尾微挑,带着股桀骜灵气,眼中饱含泪光。离朱说着,自然地站到曦和身侧,替她拂去肩头云絮。
主神的伴生神兽,离朱上神竟也回来了!
“好!走吧!”二人说着就要离开,全然忘了底下跪的诸神和一旁的昆仑。
昆仑终究坐不住了:“走走走……走哪去?刚回来就要走?神界诸事不管了?”在她面前,他竟半点神尊威严也维持不住。他袖中龟甲轻轻震动,似在提醒他曦和的神性本就无拘无束。
“我刚回来,还没玩够。兄长且替我管几年,好不好?”曦和弯了弯眼,带了点撒娇的意味,转身便往云海深处走。
罢了,想起万年前的那场浩劫,曦和的那场陨落,都随她吧……
神界,昆仑大殿。
“神尊,主神额间金焰未显,体内神脉似有混沌气息。”云泽俯首,向昆仑发出警报。
“我当然知道。此事你不要多嘴,我自有我的考量……”
一日,曦和是被离朱那穿透琼宇大殿的尖叫惊醒的。离朱不愧是金乌神鸟,这一叫,不仅叫醒了曦和,连远在昆仑山的昆仑真神都惊动了。曦和不知何事,从瑶光林里连滚带爬起身,奔至前殿,眼前景象让她骤然怔住——
一百零八匹麒麟神兽整整齐齐匍匐在大殿外,离朱被吓得唤出真身,飞栖在扶桑树上。昆仑也看愣了。
“这哪里来的看门狗?!”
曦和被这突如其来的阵仗惊得不轻,脱口便说了“狗”字。
那一百零八只麒麟忽然都委屈巴巴地面面相觑……
怎么就成狗了……
也没人敢这么骂他们啊……
昆仑望着那一百零八只麒麟垂首委屈的模样,眉头蹙得更紧,挥手便将它们遣去了神界的天门守着。转回头时,见曦和正饶有兴致地盯着麒麟消失的方向,眼底那点惊惶早散了,只剩孩童般的好奇。他指尖在袖中捻了个诀,将方才麒麟踏碎的云阶复原如初,砖缝里钻出的金蕊自动排成“安宁”二字。
“这些是域渊送来的。”他沉声道。
“域渊?”曦和重复这两个字时,眉峰几不可察地动了动。像是风拂过冰封万古的湖面,心底深处有什么沉睡的碎片被轻轻撞了一下,泛开细碎的涟漪。那名字带着极沉极古的气息,像从开天辟地时的混沌里捞出来的,熟悉得让她指尖微麻。
“万年不见,他可还安好?”
只这一句淡淡的问询,昆仑心头莫名一紧,眉头蹙得更沉:“你不想见见他?”
“神界有异动?曦和垂眸理了理裙摆上流淌的金辉,语气漫不经心,抬脚便往内殿走,“若无要事,为何要见?”
离朱从扶桑树上飞下来,落在她肩头,用小脑袋蹭了蹭她的脸颊:“神女说的是,要见也合该是他来拜见神女才是。”
金乌神火在她羽间跳动,将殿内的寒气烧得干干净净。
昆仑看着她背影,那抹流金古裙在晨光里漾开柔和的光晕,步过之处,地砖缝隙里竟钻出点点金蕊,顺着廊柱攀援而上,转眼便开成了一片灼灼花海。
他忽然想起万载岁月前,她也是这样,走着走着就把冰封的昆仑山踏出了满坡春色。他指尖捻诀,将天枢台最后一道封印解开——那封印里,藏着域渊当年为她写的星图,如今终于能重见天日,与昆仑山的星轨连成一片。
“你要在此处住下?”他跟上两步,目光扫过这方被她神力催开的天地,“琼宇殿虽好,却偏僻了些。”
曦和在一株扶桑古树下站定,抬手接住一片飘落的金叶,叶尖的暖意顺着指尖漫进心口。其实她是看上了后殿的灼华渊,那里她怎么待怎么舒服,好像是特意为她选定的一样。
“偏僻才好,省得日日有人来念叨登位的事。”她转头看他,眼底懒怠依旧,却多了点鲜活的笑意,“昆仑,万载过去,你还是这般爱管闲事。”
昆仑一噎,竟找不出话来反驳。袖中龟甲轻轻震动,似在嘲笑他的无奈。
离朱在一旁咯咯地笑,被昆仑瞪了一眼,连忙敛了声,却还是忍不住往曦和身后缩了缩。
曦和笑着揉了揉离朱的发顶,金羽在她掌心轻轻颤动。她望向远处云海翻腾的天际,晨光正从云层里漫出来,将她的侧脸镀上一层柔光。殿外的扶桑树枝突然穿透云层,直达太阳星核,引来“日精”环绕大殿,为她送来生机。
“域渊也好,诸神也罢,”她轻声道,像是说给他们听,又像是说给自己,“等我把这神界逛够了,自然会寻他们去。”
昆仑看着这般无忧无虑的曦和,忽然喉间发紧,指尖在袖中掐出深深的月牙痕。他望着曦和眼底那片不染尘埃的澄澈,只觉得每多说一个字,都是在亲手打碎这万载难寻的安宁。
就像域渊刚刚从幽冥送来的麒麟神兽,也写着“安宁”二字。
“那不说他们。你沉睡的这万载,神界清气过盛,低阶神祇与神兽承受不住浓郁神力,多半迁去下界修炼了。五方天帝万年前已派往下界履职,现在下界归他们管。”
曦和颔首会意:“五方天帝?可是创世时你托云泽教养的那几个孩童?”
昆仑突然听出了问题所在,脸色骤变。
曦和的记忆竟然是错乱的!
他语气陡然凝重:“你从未见过五方天帝!他们诞生时,你已陷入沉睡。创世时我让云泽带在身边的三个孩子,是拜在寰宇大殿下的弟子,你亲手教养他们长大!如今他们并称‘三皇’,知道你归来,日日跪在寰宇殿外,等候你的召见。”
“我的弟子……”曦和陷入悠远的怔忡,记忆尚未拼凑出片影,昆仑接下来的话便如惊雷炸响,劈碎了所有思绪——
“五方天帝下界时,我与域渊……断了通天梯。”
“什么?!”
曦和猛地抬眼,语气终不复平静。纵使她再不问俗事,也知通天梯意味着什么。她断难相信,素来沉稳的昆仑会纵容域渊行此极端之事!
“通天梯是下界与神界唯一的纽带!你们断了它,等于封死了神界大门!若九州八荒遇动摇根基的大事,如何应对?”
“发生什么你不知道?曦和,你自陨于那场浩劫……祖神早有预言‘光灭,则两神殒’……”
“可你现在活蹦乱跳活的好好的!”
“对!”他终于忍不住拔高声音,字字带着压抑万年的痛,“那是因为你瞒着我和域渊,独自去赴了那场足以毁天灭地的劫难!”昆仑声音发颤,第一次卸下神界尊神的冰冷面具,如玉的身躯轻晃,眼底星辰尽散,凝起濛濛水雾,“‘光灭,则两神殒’……”
昆仑望着她,目光比昆仑山最高的崖壁上的冰陵还要坚定,他的声音轻得像要消散在风里,也重得能压垮三界:
“可只要两神不殒……便能护你亘古不灭……”
这句话像一柄淬了清露与幽火的剑,狠狠劈向天地法则的枷锁。
本该镇守三界秩序的清浊两脉真神,此刻竟要逆着创世以来的铁律而行——这是他们向天道递出的第一封战书,字字都在宣告:祖神的预言,他们不认;法则的定数,他们要改。
话音未落,九天之上骤然响起惊雷滚过,紫金色的闪电如巨蟒般砸在琼宇殿的琉璃瓦上,炸开漫天光屑。神界诸神皆匍匐在地,连离朱也受不住九天玄雷的威压,跪伏在琼宇殿内。唯有昆仑与闻声而来的域渊并肩而立,任由雷光在他们身后劈出焦痕——这是祖神留下的警示,是法则对叛逆者的轰鸣:执掌秩序者,怎可质疑秩序?
是域渊来了。曦和指尖一顿。从归来到现在,她还没有和域渊好好的说过一次话。他们同为盘古大帝创世灵气所化的本源真神,昆仑提过,诸神议过,本应该熟识到骨血里的人,可为何听到这名字时,只有舌尖会泛起忘尘水的涩味?
可昆仑的清露未凝,域渊的幽火未熄。两人望着殿中眼神空洞、茫然的曦和,眼底的决绝比雷火更烈——纵要逆了这天,违了这法,也要护她万载无虞。
最后,只有曦和在问:什么浩劫?
谁也不知,执掌幽冥界、定生死,掌轮回的域渊真神,竟也有被梦魇缠缚的午夜。
万年前,曦和燃尽光脉本源,纵身跃入“混沌缝隙”。待他们赶到时,那道吞噬三界的裂隙已悄然弥合,天地重归秩序,世间万物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们看到曦和的最后一幕,就是她的神躯一点点变得透明,从天际缓缓坠落,化作点点星辰,散落世间。纵是他们身为创世神祇,拥有翻覆乾坤恐怖如斯的神力,此刻却只剩彻骨的无力感——
那是连法则都无法逆转的消亡,逼得他们近乎疯狂。
域渊燃尽幽冥本源的刹那,北溟渊底的幽冥气如地脉倒卷,冲破两界壁垒。洪流裹挟着万千怨魂的嘶鸣逆冲而上,神界定天碑上的符文瞬间黯淡,云海翻腾成墨色,玄袍上的幽冥十二狱图骤然亮起,狱火映红了半个苍穹——幽冥十二狱的根基之力,正以焚尽一切的架势,为消逝的曦和逆天铺路;
离朱见神女陨落,发出撕心裂肺的啼鸣,三界计时器瞬间紊乱,光阴在悲恸中错杂;
昆仑强压着慌乱,在离朱啼鸣搅乱的时间流里,以清露冻结了刹那光阴;苍玦看准时机,唤出玄螭真身,墨黑右眼迸发幽光,将曦和散落的魂灵尽数勾回神魄;
昆仑的白泽神兽纵身跃起,扯下域渊燃着狱火的神袍,携着玄螭神兽齐聚万象天枢台——两神三兽,在灭顶的绝望中,竟生出不可思议的默契,于天枢台上重聚了她的躯壳。
为凝聚神界最精纯的神力滋养这具躯壳,他与域渊毅然决然地斩断通天梯,隔绝了三界的气息流通。
这道曾贯通天地的纽带,成了他们护她重生的第一道屏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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