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山的宁静,是被一阵渐起的喧嚣温柔地打破的。彼时曦和正坐在溪畔一方青石上,赤足浸在清凉的溪水中,看身侧已取名为“阿青”的青罗虎慵懒地伸着爪子,拨弄水底圆润如玉的鹅卵石。水声淙淙,日光和暖,远山如黛,一切静得仿佛天地初开。
不过几日之前,神界却已因一则消息而波澜暗涌——“三皇齐临下界”。玱澜、焱龙、皓灵,这三位早已执掌一方、威名赫赫的皇者,竟同时现身于下界一座名不见经传的深山,踏入一间朴实无华的小木屋。如此阵仗,如巨石投湖,霎时间三界皆惊,仙妖皆动。
很快便有灵通者探得,那木屋中居住的,竟是前不久悄然离开神界、隐于此地的曦和主神。
一石激起千层浪。
曦和主神——那是凌驾于九天之上、俯瞰众生的神界至尊,是传说中创世之光本身。寻常仙神莫说觐见,就连远远望见一抹神影都是奢望。而今,她竟居于这下界山野,一椽木屋、半溪云烟,便成了她的容身之处。
顷刻间,暮山之外,灵光宝器如星河倾落,祥云瑞气似潮水奔涌。无数得知消息的仙神妖灵,怀揣着敬畏与渴慕,或驭法宝、或乘灵兽,携千年灵芝、上古秘宝,甚至只是一颗纯粹炽热的心,浩浩荡荡奔赴而来。不过一夜,原本清寂的山谷外已是人影绰绰,熙攘非凡。连溪边的顽石都被虔诚的抚摸得温润发亮,传说沾上了主神一丝灵气,便可点化通灵。
然而,奇妙的是,无论来者修为几何,施展何种神通,最终都会莫名绕回山谷入口。只听得深山处传来一声声沉稳的虎啸,苍茫悠远,带着不容侵犯的威严,而那掩映在绿荫深处的木屋,却始终云遮雾绕,可望而不可即。无人知晓,幽冥之主域渊早已在此地布下无形结界,非上神之力不可窥其门径。那些满怀热切的来访者,不过是在一片精妙的迷障中,重复着期望与徒劳的轮回。
而在那结界之内,溪水依旧潺潺,日光依旧和暖。
这一日,木屋前的空地上,曦和终于见到了她那三位分别万载的弟子。
皓灵皇,一袭朴素的百草纹古袍,眉目温润,气息祥和,仿佛集了天地间所有生灵的慈悲;袖口药香掠过,青石旁那株半枯的无忧草竟悄然抽了新芽;焱龙皇,金甲耀目,赤披如焰,周身弥漫着沙场淬炼出的凛冽与雄浑。赤披一扬,连溪面都映出细碎火光;玱澜皇,一身墨色龙袍,上绣暗金云纹,威严天成,步履间自有山河沉稳之气。一步踏出,暮山风瞬间收声,像整片山林被按进墨里。
他们早已不是昔日围坐她身旁、聆听大道箴言的青涩少年,而是执掌权柄、受万民景仰的皇者。然而,当他们穿过那层无形的结界,目光触及那正立于木屋门前、笑望着他们的素衣女子时,所有端起的威仪、所有岁月的隔阂,都在刹那间冰雪消融。
玱澜先出声,嗓音压得极低,像把整片山岳一起按下:“弟子玱澜,叩请师尊……安。”
焱龙单膝砸地,先哑声喊了句:“弟子……来迟!”
皓灵最后俯身,袖口草药香拂过,把曦和指尖都染上温意:“师尊,草药已熟,回家吧。”
三重声音,带着几乎相同的颤抖与哽咽,重合在一起。三位皇者疾步上前,竟是不约而同地撩袍,俯身,深深拜下。
玱澜龙袍下摆被风吹动时,露出了当年曦和赐予他的金龙玉佩。少时玩闹时,这玉佩曾断裂过,是曦和亲自用灵力为他修补好,至今这龙佩上还环绕着曦和神力的痕迹;焱龙手持的“天龙剑”,是少时练功所用,如今皇袍加身,手上竟然还握着那柄少时师尊所选的佩剑,不曾更换;皓灵袖间草药香中,混着曦和曾教他辨认的“石斛草”的气息。
那一声“师尊”里,藏了万载春秋的寻觅,星移斗转的思念,和刻入神魂的孺慕之情。
曦和心中一酸,一丝温柔的神力将他们一一托起,声音带着一如既往的温和笑意:“快起来。在这儿,不用这些虚礼。再拜下去,我这暮山的花花草草,怕是都要被你们的皇者之气惊得开了灵智了。”
“是弟子们唐突,扰了师尊清修。”焱龙垂首,语气恭敬依旧,“山外喧嚣,弟子稍后便去处置妥当。”
“同你们说笑呢。”曦和笑着摇头,引他们入内,于简朴的木桌前坐下。她执起陶壶,为三人斟上清茶,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杯沿,似是随意问道:“听闻如今下界事务,皆由五方天帝治理?”
“正是。”焱龙接过话头,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骄傲,如同提及自家最出色的孩儿,“他们皆是弟子们一手教导出来的,一如当年师尊教导我等。寻常事务他们皆可决断,若遇重大劫难,我等自会下界相助。”
接下来的时光里,茶香袅袅,三皇依次叙话。玱澜谈及如何以仁政化育万民,令百姓安居乐业,四海升平;焱龙说起如何布防军政,震慑八方,护佑山河无恙;皓灵则细数遍尝百草、研习药理,救灾济困,延续生机。曦和静静聆听,目光欣慰,看着昔日幼苗已成参天大树,护佑着他们自己的一方天地。
然而,听着听着,她唇边的笑意却缓缓淡去,眼底漫上一层无人得见的惊澜。
就在皓灵皇谈及以毕生之力守护“生”之脉时,曦和的识海深处,仿佛被一道无声闪电劈开——
一幕残破的记忆碎片骤然浮现,如同尘封万古的卷轴被狂风掀开一角:
「补天之道·卷三」
“仁为基,勇为刃,生为引;三者归一,可灭混沌。然光神之魂,亦随之而散。”
那古老的字迹一闪而逝,却带着冰彻刺骨的寒意,瞬间攫住了她的神魂。
玱澜的“仁”,焱龙的“勇”,皓灵的“生”……
难道说,早在万载之前,在那场“祭世”之前,她就已悄然布下此局?一个以三大弟子为核心、最终却需要她以神魂俱散为代价来启动的……杀局?
一股寒意自足底猛然窜起,直冲天灵,让她指尖冰凉如握北溟寒雪。她与混沌相互为“囚笼”,她知自己绝不愿在那暗无天日的混沌缝隙中苟活,所以不惜一切,预先安排了哪怕自己身困混沌,也要自己湮灭的死局?
但她不能显露分毫。她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直至三皇语毕,方深吸一口气,神色恢复成一派主神的宁定与威严,声音沉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混沌余烬已现踪迹,尔等与五方天帝务必守好各自疆域,绝不可让下界生灵涂炭。”
她略作停顿,目光逐一扫过三位弟子坚毅而忠诚的面容,那句在心底盘旋了许久的话,终于说出了口:“若日后混沌异动加剧……无需寻我,合你们三人之力,便可封印混沌。”
此言一出,三皇皆是一怔,随即面露肃然,重重点头:“弟子遵命!”
他们只将此言视为师尊赋予的无上信任与重托,浑然未觉,这轻描淡写的一句嘱托,实则是曦和借由最信任的弟子之手,为自己悄然布下的一个……死局。
三皇离去后,木屋重归寂静。曦和独坐窗边,望着窗外域渊尚未完工的雕花窗棂,日光将木料的纹理照得清晰可见。
“补天之道”那冰冷的代价如同咒语,在她脑海中反复回响。她绝不能将这份沉重告知域渊与昆仑——他们若知晓,必定倾尽一切阻拦。可她明白,那道日益扩大的混沌裂隙,除了她要将自己彻底封印之外,还需得聚合三皇之力,方能真正弥合。
几日后,域渊正专注地为窗棂雕刻最后的花纹,曦和忽然轻声开口:“我想去看看人间的上元灯节。”
域渊手中的刻刀微微一顿,抬眼看她,银灰色的眼眸中掠过一丝讶异:“想出去走走?”
“嗯。”曦和点头,指尖轻轻划过窗台上那盆刚刚吐露嫩芽的无忧花,语气努力显得轻松,“听说人间的灯节,满城尽是灯笼,亮如白昼,很热闹。”她没有说,那些关于“自毁布局”的沉重疑云,如何在她每一个独处的夜晚缠绕不休,令她窒息。她只想抓住一点人间的烟火气,暂时压下沉沦的惶恐。
域渊放下刻刀,伸手,极其自然地拂去她发间沾染的一小片木屑,指尖带着他特有的、令人安心的微凉:“好。明日我带你去。”
他未曾多问,只是在当夜万籁俱寂时,悄悄将一枚凝有他本源幽冥火的寒玉,放入她素白的袖袋之中。玉中寒气可中和她的太阳神火,更能在危急时,化作护她周全的屏障。
翌日黄昏,两人化身寻常凡人模样,来到了山下繁华的小镇。
踏入镇口,喧嚣热闹的人声便如温暖的潮水般将二人包裹。长街两侧,朱红的灯笼层层叠叠,宛如一条流动的光河,蜿蜒向远方。孩童们提着各式各样的鱼灯、兔灯嬉笑着奔跑穿梭,小贩们嘹亮的吆喝声、游人们的欢笑声、糖浆熬煮的甜香、刚出糯糕的热气……所有的一切交织在一起,鲜活、生动,充满了蓬勃的生命力,远比神界任何一场庆典都更让人心潮涌动。
曦和停在街口,澄澈的墨色眸中倒映着璀璨灯火,写满了新奇。她伸出手,指尖轻轻碰触身边一盏绘着喜鹊登梅的灯笼,那宣纸的温热触感,竟比她自己掌心的太阳神火更让她觉得温暖。
域渊始终护在她身侧,玄色的衣袖为她隔开拥挤的人流。见她目光落在不远处吹糖人的摊位上,他便走过去,取来一只晶莹剔透、栩栩如生的兔子糖人,递到她面前:“人间的糖人,尝尝看,是甜的。”
曦和低头,就着他的手轻轻咬下一角。麦芽糖的清甜瞬间在舌尖化开,简单而纯粹的滋味,竟比神界的琼浆玉液更让她心生眷恋。她正抿唇笑着,忽听不远处传来孩童响亮的哭声。原来是一个小男孩不慎摔了跤,手中的莲花灯掉在地上,烛火熄灭了。
曦和走过去,蹲下身,柔声安慰着抽噎的孩子。趁无人注意,她指尖极快地凝起一丝微不可见的太阳神火,轻轻点入灯芯。
“噗”地一声,暖黄的光芒重新亮起,柔和地照亮了孩子还挂着泪珠却已绽开笑颜的小脸。
“谢谢姐姐!”孩子破涕为笑,提起灯欢快地跑远了。
曦和望着那蹦跳远去的小小背影,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眼底漾开真实的暖意。
域渊将一盏新买的、极为精致的莲花水灯放入她手中:“也放一盏灯吧?人间有个习俗,放灯可以向神明许愿祈福。”
曦和接过那盏玲珑的莲花灯,指尖触及温暖的竹架,不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我们不就是世人叩拜的神明?这愿望许来许去,到头来竟是许到了我们自己头上?”她眸光流转间却似想到了什么,那明媚的笑意倏地凝在唇角,渐渐黯淡下来,如同被云翳遮住的月光,“可我坐于高天之上万载……似乎从未真正听清过他们的祈愿。”
她低下头,望着灯盏中那簇轻轻跃动的火焰,火光在她清澈的眼底明明灭灭,声音轻得似一声叹息:
“而今……更是来不及了。”
那四个字,轻飘飘地坠入人间喧闹的夜色里,却像一枚冰冷的楔子,狠狠钉入域渊的心口。他懂她那未尽的言语——这不是在说众生,而是在说她自己。
可他不能言明,不能触碰那份绝望。他几乎是立刻打断了她,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仿佛只要他否定,那令人窒息的结局便不会到来:
“没有来不及。”
他伸手,温暖的手指坚定地包裹住她微凉的指尖,连同那盏小小的莲花灯一起握住,目光灼灼,似要驱散她眼中所有阴霾。
“走,我们去桥那边。看看他们都写了什么愿望。”他语气轻松,却蕴含着神明才敢许下的诺言,“凡心诚者,无论何愿,今日我都替他圆满。”
曦和抬眼睨他,试图抽出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她眼中带着无奈的嗔怪,唇边却忍不住漾开一丝真实的笑意:
“净瞎说。我们是神,上有天道神权,下有累世因果,人间凡人命运我们怎可干预?怎么,难道我沉睡这万年来,幽冥界的执笔判官都已胆大包天,随意涂抹‘生死簿’,连天道法则都敢不遵守了?”
域渊仰头望了望墨色流淌的星河夜空,缓缓地语气中带着几分懒洋洋的狂妄:“或许今日恰是人间黄道吉日,百无禁忌。”他指尖微微用力,将她往身侧一带,“而我恰巧在此。我说可以不遵守,那便可以。”
“欸?什么叫你……” 曦和的话还未问完,红裙便已翩跹扬起,被他不由分说地拉着跑过了长长的石桥。
桥下溪水潺潺,载着无数盏载梦的莲花灯流向远方。域渊广袖似是无意地轻轻一拂,一阵凡人无法察觉的清风掠过水面,下一刻,那些闪烁的灯火仿佛被无形之力温柔牵引,纷纷靠岸,如同百川归海,悄然堆积在他的脚边,汇成一座柔和的光明之丘。
曦和怔住了。她为神千万载,俯瞰众生,信仰之力如星河浩瀚,却从不曾以这种方式,直面这一份份最具体、最滚烫的祈愿。她不由自主地俯身,拾起离她最近的一盏灯,取出灯中的纸条。
“愿神明保佑,家中母亲沉疴难愈,沈卿之愿以自己半数阳寿换母亲康健。” 字迹清秀,却透着一股决绝。
“愿神明保佑,其子入朝为将多年未归,求他平安顺遂。” 墨迹略显模糊,似被水汽或泪水洇染过。
“愿神明保佑,愿仙妖两族和平,我与歧明仙君再不受外界之阻,永不分离。” 这张字条上,甚至还附着一缕极淡的妖气与仙灵之气交织的痕迹。
“愿神明保佑,请让我顺利捉到‘腓腓’,让夫君不再愁容满面。” 这个愿望显得天真又急切。
…………
无数纸条,无数心愿,炽热、真挚、或沉重或渺小,皆在她指尖流淌而过。她沉默着,感受到那份身为神祇却受制于天道法则的无力感。法则如铁,不可轻触,正如她注定要与混沌同寂的命运,无可转圜。
她抬起头,望向身旁一直静默注视着她的域渊,唇角弯起一抹极淡的、略带怅惘的弧度,声音轻得像要散入风里:
“众生的愿望,尚且有神明可以聆听、可以见证。哪怕……有时也徒劳无功。”
她顿了顿,目光掠过那满地的灯火,最终落回到自己掌心,那盏属于她自己的、空空如也的莲花灯上,语气缥缈,含着一种深切的疲惫与淡淡的嘲弄:
“那神明呢?神明的愿望……又该说与谁听?又有谁,来得及成全神明之愿?”
域渊凝视着她的侧脸,万千灯火在他深邃的眼底沉淀为一种近乎温柔的坚定。那目光,仿佛能融化北溟万古不化的寒冰。
“我。”
他伸出手,温暖的手掌坚定地握住她微凉的手腕,温度透过薄薄的衣袖清晰地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别人我不管。你的愿望,上天入地也好,碧落黄泉也罢,都由我来成全。”
曦和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指尖一颤,捧着的莲花灯轻轻晃动,但那簇心火般的烛光却奇迹般地没有熄灭。她蓦然抬头,直直撞入他眼底——那里仿佛盛着整个璀璨的星河,深邃、专注,只为映照她一人。
这一瞬,她忽然想起了很久以前,在昭华的火幕幻影中,那个身着玄袍、眉眼清冷的少年神君,也是这样,稳稳接住了从树上“失足”落下的她,纵容着她的小小心思,默许她“偷”走了那本《光浊秘录》。
域渊的存在,他此刻掌心传来的温度,他眼中不容置疑的誓言,像一道坚固温暖的屏障,暂时隔绝了所有关于混沌的阴霾与牺牲的宿命。让她恍惚觉得,或许可以贪恋这片刻的烟火人间。
“那这些莲花灯的愿望呢?” 曦和眼中掠过一丝狡黠,故意晃了晃手中那叠厚厚的愿望纸条,笑吟吟地望着他,似是要逗弄他一番:“刚刚某位真神说,今日是人间的黄道吉日,不管天道法则,可应百愿。”
域渊迎上她的目光,眼底银灰色流光微转,唇角勾起一抹几乎难以察觉的弧度。
“是。”
话音落下的刹那,三道泛着幽邃光泽、以神力凝成的信笺便无声无息地破开虚空,分别飞向幽冥界、神界昆仑山,以及仙族皇庭。
幽冥界内,正打着瞌睡的执笔判官被一道骤然降临的幽冥神谕惊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那信笺悬浮半空,其上域渊的神力波动冰冷而威严,内容却简单直接——即刻勾销数十凡人的所剩无几的阳寿,将之添注于另一份名录之上。整个幽冥司顿时鸡飞狗跳,判官抱着生死簿和定魂笔,带着黑白无常一路狂奔翻阅核查,嘴里不住地念叨:“神尊啊神尊,您老人家一开口,咱们这底下就得熬通宵……这、这因果轮回的账目可怎么平啊……” 虽抱怨不止,手下却不敢有丝毫怠慢,幽冥之火熊熊燃烧,映照着忙乱不堪的景象。
昆仑之巅,昆仑正在弈棋,感受到那缕熟悉的幽冥气息,他执子的手微微一顿。银灰色信笺在他面前展开,目光在“曦和愿……仙妖无界,只论修行”那一行字上停留片刻,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他摇了摇头,似是无奈,又似是纵容。并未动用任何创世神力,他只是指尖一凝,一枚通体温润、萦绕着清圣气息的玉色私印凭空浮现——
那是代表他清脉真神本源自性、不轻易示人的“昆仑私印”。他以指为笔,以力为墨,在那私印光芒笼罩下,于虚空写下一道新的“秩序”。那秩序化作一道清冽流光,声势并不浩大,却带着不可违逆的、源自神界清脉真神的绝对威严,径直投向仙妖两界根基之地。这道秩序所至之处,万物肃静,万灵心生明悟与敬畏——自此之后,仙妖之别,由法印而终,唯道是存。
仙皇收到的信笺则最为简短,只有一行字:“安分修炼,勿扰尘缘。大道之途,双修亦可。若有疑问,北溟神殿来见。” 仙皇捧着这封透着冰冷幽冥气的信笺,哭笑不得,对着空荡荡的大殿无奈道:“神尊……您这真是……何意啊?”却也不敢多言,只得将信笺小心收好,暗自琢磨这“双修”之道是否真是某种突破瓶颈的无上法门。
曦和心神震动,甚至生出一丝隐忧。
域渊私改生死簿,昆仑动用私印重定秩序,这二者皆是干涉因果、动摇法则根基的大忌。按常理,天道早已降下警示,即便不立时惩戒,也必有天威显化,穹苍变色,神雷隐现。可此刻,夜幕依旧温柔地笼罩着小镇,星河静谧,灯火璀璨,人间欢声笑语不断,没有一丝一毫的天道威压降临。
天道为何沉默?
她下意识地望向域渊,他却只是回以平静的目光,仿佛这一切都理所当然。
这一切的发生,不过在她眨眼之间。
域渊依旧静静站在她身旁,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看着她惊讶睁大的眼眸,语气平淡却带着能颠覆天道法则的力量:“我说了,来得及。”
曦和望着他,先是一愣,心中那沉甸甸的巨石仿佛被这霸道又儿戏的行为稍稍撬动了一角。她明白,域渊和昆仑此举,并非真的漠视法则,而是在用他们的方式告诉她,于他们而言,她的意愿,比那冰冷的“天道神权”重要得多。
这份异样的平静,反而让曦和感到一种更深的不安。
他们是怎么做到的?代价呢……又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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