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钟巧儿就听见院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她披衣起身,推开院门,却见赵寡妇领着七八个妇人站在门外,手里都提着东西。
"巧儿,你醒了。"
赵寡妇上前一步,将手里的篮子往前递了递,"这是自家种的青菜,还有几个鸡蛋,你收着。"
身后的妇人也纷纷上前:"这是我做的腌菜。"
"这是前日打的枣子..."
"这是新磨的玉米面..."
钟巧儿一时愣住,还是赵寡妇解释道:"昨日你救了铁蛋,我们都记在心里。听说王氏那般欺负你,我们商量着,总不能让你寒了心。"
正说着,周里正也拄着拐杖来了,身后还跟着几个村民。其中有个面生的年轻汉子,穿着虽朴素,但站姿笔挺,眼神锐利,不像是寻常庄稼人。
"巧儿啊,"周里正清了清嗓子,"昨日的事,村里都传开了。你制药救人,是好事。这位是镇上新来的差役李武,今日来村里巡查,听说你的事,也想来看看。"
李武上前一步,目光在钟巧儿脸上停留片刻,又扫过她身后的茅屋,最后落在正在院里劈柴的暮生身上。
暮生今日穿了件粗布短褂,额角带着汗珠,乍看与普通村民无异,但那挺拔的身姿和利落的动作,总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气势。
"钟姑娘。"李武拱手行礼,"听说姑娘精通医术,不知师从何人?"
钟巧儿心中警铃大作。一个差役,为何对她的医术这般感兴趣?
"不过是跟过世的娘亲学过些皮毛,谈不上精通。"她垂下眼帘,故作腼腆,心里一阵恶寒。
李武笑了笑,不再追问,转而打量起院中晾晒的药材。这时暮生放下柴刀走过来,很自然地站到钟巧儿身侧。
"这位是?"
李武的目光在暮生脸上停留的时间格外长。
"舍表兄暮生。"钟巧儿答道,"前些日子来投奔我,路上伤了头,许多事记不清了。"
李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暮兄弟看着不像本地人。"
暮生神色平静:"确实记不得了。"
这时赵寡妇插话道:"李差役,巧儿正要教我们制药呢。您要是没事..."
李武会意,又寒暄几句便告辞了。但钟巧儿注意到,他临走前又深深看了暮生一眼。
待众人散去,暮生才低声道:"这个差役不简单。"
"看出来了。"钟巧儿皱眉,"他看你的眼神不对劲。你应该没有欠他钱吧!"
“……?”暮生没有接话,揉了揉额角:"我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类似的人。"
这话让钟巧儿心头一紧。若是官府的人在找暮生,那麻烦就大了,这对方到底是罪臣之子还是达官显贵的后代?她可不想走救赎之路。
午后,钟巧儿正在教赵寡妇辨认药材,院外又传来马蹄声。这次来的是一辆青帷马车,车帘掀起,下来个锦衣公子。
"请问,钟巧儿钟姑娘可在?"
那公子约莫二十出头,身着月白长衫,腰系玉带,面容俊雅,举手投足间自带贵气。他目光在院里扫过,在看到暮生时瞳孔一亮,但很快恢复如常。
钟巧儿上前一步:"我就是。公子是?"
"在下沈钰。"公子含笑拱手,比方才的时候语气轻快些,"在镇上开了间药铺,听闻姑娘炮制的药材品质极佳,特来拜访。"
钟巧儿心中疑窦丛生。
今日这是怎么了,一个两个都找上门来?
"沈公子过奖了,不过是些粗浅手艺。"
沈钰也不坚持,目光转向院中晾晒的药材:"姑娘过谦了。"他随手拈起一片三七,"这药材炮制得恰到好处,便是京城的老药师也不过如此。"
暮生不知何时站到钟巧儿身侧,语气平淡:"沈公子对药材很了解。"
"家中世代经营药材生意,略知一二。"
沈钰微微一笑,目光在暮生脸上转了转,"这位兄台看着面善,不知如何称呼?"
"暮生。"
朝生暮死,蜉蝣也?名字谁取的?
沈钰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但很快掩饰过去:"暮兄弟可是本地人?"
暮生神色不变:"记不得了,应该是吧。"
沈钰若有所思,不再追问,转而说道:"实不相瞒,在下今日来,是想与姑娘谈笔生意。姑娘炮制的药材品质上乘,我想长期收购。"
钟巧儿沉吟片刻。这沈钰来得蹊跷,但若是真为做生意,倒也是个机会。
"不知沈公子想要哪些药材?"
"三七、当归、黄芪..."沈钰报了几味药材,"只要品质如这些,有多少要多少。"
两人谈定价钱,沈钰爽快地付了定金。
临走前,他突然说道:"三日后镇上有个药材集市,姑娘若有兴趣,不妨来看看。"说着递上一张请帖,然后又忍不住瞥了一眼暮生,却见暮生白眼。?
送走沈钰,院里的气氛顿时微妙起来。
赵寡妇等人看着钟巧儿的眼神都带着羡慕。方才沈钰付的定金,足够普通庄户人家半年的开销了。
暮生一直沉默着,直到众人散去,才开口道:"这个沈钰,看我的眼神很奇怪。"
"你也感觉到了?"钟巧儿把玩着手中的银锭,"他好像认识你,你是不是真的欠别人钱了。"
暮生眼睛一闭,揉着太阳穴,眉头紧皱:"想不起来...但只要努力回想,就头痛欲裂。"
钟巧儿见状,连忙道:"想不起来就别勉强。不管你是谁,现在你就是暮生。"
暮生深深看她一眼:"你就不怕我真是个麻烦?"
"怕什么?"钟巧儿挑眉,"最坏也不过如此了。"
接下来的两日,钟巧儿带着赵寡妇等人加紧制药。有了沈钰这笔生意,大家对制药这事更加上心。
第三日一早,钟巧儿准备去镇上赴约。暮生照例要跟着,这次钟巧儿没有拒绝。
药材集市设在镇东的广场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沈钰早已等在入口处,见他们来了,含笑迎上前。
"钟姑娘果然守信。"他今日换了身墨色长衫,更显贵气,"暮兄弟也来了。"
暮生淡淡点头,目光扫过四周,似乎在警惕什么。
沈钰领着他们在集市中穿行,不时介绍着各类药材。他谈吐优雅,见识广博,对药材的了解更是精深。
"前面就是沈家的铺子。"沈钰指着前方一栋气派的二层小楼,"姑娘要不要去看看?"
铺子里药材琳琅满目,伙计见到沈钰都恭敬行礼。钟巧儿注意到,柜台上摆着的几味药材,炮制手法与她如出一辙。
"姑娘看出来了?"沈钰笑道,"那日见了姑娘炮制的药材,觉得手法精妙,就让铺里的师傅学着改进了。"
这时,一个掌柜模样的人匆匆走来,在沈钰耳边低语几句。沈钰脸色微变,对钟巧儿道:"铺里有些急事,失陪片刻。姑娘随意看看。"
沈钰一走,暮生立即低声道:"我们该走了。"
"怎么了?"
暮生眉头紧锁:"不知道,但总觉得不安。"
就在这时,后院突然传来一声脆响。紧接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人在哪?"一个粗犷的男声喝道。
暮生猛地将钟巧儿拉到身后。帘子掀起,几个彪形大汉闯了进来,为首的是个脸上带疤的汉子。
刀疤脸目光在店内扫过,最后定格在暮生身上:"就是他!给我拿下!"
钟巧儿心道不好,这些人分明是冲着暮生来的。她下意识地握紧了袖中的药粉。
暮生却异常镇定,上前一步将钟巧儿完全挡在身后:"你们是什么人?"
"要你命的人!"刀疤脸狞笑一声,挥刀便砍。
电光火石间,暮生侧身躲过,反手扣住对方手腕。动作快得只余残影。钟巧儿甚至没看清他是如何出手的,那刀疤脸就已经倒地不起。
其他几人见状,一拥而上。暮生以一敌多,竟不落下风。钟巧儿看得心惊,这才意识到暮生的武功远比她想象的还要高强。
混乱中,一个黑衣人悄悄绕到钟巧儿身后,手中寒光一闪。暮生眼神一凛,正要回身相救,却见钟巧儿猛地转身,一把药粉迎面撒出。
"啊!"黑衣人惨叫一声,捂着眼睛倒地打滚。
这时,沈钰终于带着人赶了回来。见到院中情景,他脸色一沉:"住手!"
那些黑衣人见到沈钰,竟真的停手了。刀疤脸挣扎着爬起来,恨恨地瞪了暮生一眼,带着人退走了。
"让二位受惊了。"沈钰面色凝重,"这些人是冲着我沈家来的,连累二位了。"
钟巧儿心中存疑,但面上不显:"无妨。既然沈公子有事,我们就不打扰了。"
沈钰却道:"今日让姑娘受惊,是在下的不是。三日后我设宴赔罪,还望姑娘赏光。"
回村的路上,暮生一直沉默不语。
"那些人是冲着你来的。"钟巧儿肯定地说。
暮生揉了揉额角:"我知道。但我真的想不起来他们是谁,总感觉很讨厌,和王二狗一样。"
"想不起来就别想了。"钟巧儿拍拍他的肩,"反正你现在有我罩着。"
暮生被她这话逗得唇角微扬:"你罩着我?"
"怎么?不信?"钟巧儿挑眉,"刚才要不是我撒那把药粉,你说不定就受伤了。"
暮生看着她神气的模样,眼神柔和了几分:"是,多亏了你。"
两人相视一笑,方才的紧张气氛顿时消散不少。
而此刻,沈家铺子的后院密室内,沈钰正对着一幅画像出神。画像上的青年与暮生有七分相似,只是眉眼间更多了几分皇家威仪。
"殿下..."沈钰轻叹一声,"您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窗外,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掠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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