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烬站在别墅玄关，鞋跟磕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声响格外冷。秦瑛华坐在客厅沙发里，指尖夹着支细长的女士香烟，烟雾缭绕里，她抬眼扫过他，语气漫不经心，却淬着冰：“舍得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要在外面跟你的‘穷酸朋友’挤破烂。”
江烬没理她，径直往卧室走。秦瑛华在身后笑出声：“怎么，想通了？知道没我你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他推开自己卧室门，空气里还留着秦瑛华让人喷的雪松香氛，甜得发腻。打开衣柜，他没碰那些秦瑛华安排的名牌西装，只拣了几件自己偷偷买的、洗得柔软的棉质T恤和牛仔裤。
秦瑛华踩着高跟鞋跟上来，鞋跟敲在地板上，发出密集的、带着压迫感的声响：“怎么，不说话？是觉得跟我没什么好说的，还是在想，没了我，今晚要睡哪张冷床？”
“我住哪，不用你操心。”他把叠好的衣服塞进背包，拉链拉到一半，被秦瑛华伸过来的手拽住。
“不用我操心？”她笑出声，指甲涂着正红，掐在背包的带子上：“你以为你那点家教钱能撑多久？是去跟楚岁挤那间老破小，还是要去租那种墙皮掉渣的隔断间？江烬，你从小在恒温房里长大，冬天没暖气能活？夏天没空调能忍？”
江烬猛地抽回背包，带得秦瑛华踉跄着撞在门框上，她精致的妆容都晃花了几分。
“你从来不知道我能忍什么。”他的声音冷得像冰，眼神扫过她时没有温度：“你只知道用你的钱衡量一切，我初三那年发烧到40度，是自己走三站路去的医院，那时候你在国外参加时装周，估计你都不知道有这回事吧？”
秦瑛华脸色瞬间涨红，像是被戳中痛处，尖声道：“我那是为了给你挣资源！你以为你现在能安安稳稳读书，靠的是什么？是我在酒桌上一杯杯喝出来的！你倒好，为了个一无所有的丫头，要把自己活成乞丐！”
“乞丐也比傀儡强。”江烬弯腰，从床底拖出个旧纸箱，里面是他攒了几年的书和笔记，还有个用了很久的台灯。他把纸箱扣上，声音平稳：“你给的资源，我不稀罕。从今天起，我花的每一分钱，都跟你没关系。”
“没关系？”秦瑛华冲到他面前，挡住门口：“你浑身上下哪样不是我给的？你穿的鞋、戴的表，连你现在站的这栋房子，都是我的！你走出去，能有个落脚的地方吗？”
江烬没跟她争，只侧身想从她身边绕过去。秦瑛华却死死堵住门，语气里带着笃定的嘲讽：“我看你撑不过三天。等你在外面冻得发抖，饿得胃疼，自然会回来求我。到时候，你就得乖乖去国际学校，跟那个楚岁断干净。”
“不会有那么一天。”江烬打断她，眼神里是秦瑛华从未见过的平静，甚至带着点近乎残忍的了然：“你以为我这些年，真的只会读书？”
他没再看秦瑛华错愕的脸，抱着纸箱，背着背包，径直往下楼。玄关的佣人想上来帮忙，被他一个眼神制止。推开门时，晚风灌进来，吹得他额前碎发微动。
“你走了就别回来！”秦瑛华的声音在他身后发抖：“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儿子！”
江烬的脚步顿了半秒，没回头，只留下一句轻飘飘却重如千斤的话：“早就不是了。”
江烬没打车，沿着街走了二十分钟，拐进一个安保严格的小区。门口保安认识他，笑着打招呼：“江同学回来啦？今天没开车？”
“嗯，走走。”他点头应着，刷了门禁卡进去。
这小区是秦瑛华看不上的“中端楼盘”，但地段安静，离学校近。他走到三号楼，乘电梯上到12楼，掏出钥匙串上最不起眼的那把铜钥匙。
这是他用初三到高一攒的所有钱买的公寓，首付是偷偷拿竞赛奖金付的，月供靠周末给初中生补课，连房产证都藏在学校储物柜最深处，秦瑛华忙着应酬和管控他的“大方向”，从没想过查这些。
推开门，玄关感应灯亮起来，暖黄色的光漫过客厅。屋里是简约的白墙，家具不多，一张浅灰色沙发，一张原木书桌，阳台上摆着几盆好养活的多肉，这些都是他一点点添置的。虽然不大，但空气里没有那股甜腻的香氛，只有洗过的床单晒过太阳的味道。
他把纸箱放在墙角，背包扔在沙发上，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对面楼有几户亮着灯，隐约能听见电视声，是烟火气的、活生生的声音。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楚岁发来的消息：你安全到家了吗？阿姨有说你什么吗？有点担心。
他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没说吵架的事，只回：嗯，回去拿点东西。我在外面，找得到地方住，别担心。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他转身去浴室拧了把毛巾，擦了擦脸上的灰尘。
镜子里的少年，眼神清亮，没有丝毫落魄。他知道秦瑛华在等他认输，但她永远不会知道，他早就为自己铺好了另一条路，藏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藏了很久很久。
手机又震了一下，楚岁发来个小猫探头的表情包。江烬看着屏幕，指尖微顿，最终回了个“安”字。
他关了灯，躺在自己的床上，床垫有点软，是他挑了很久的款式。窗外的风很轻，没有别墅里那永不停歇的静音空调声。
这一夜，江烬睡得很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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