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住哪?”芭芘小声问他,生怕大声了会吵疼他耳朵。他从没这样过,头一回做起来还挺甜蜜,像陷在和初恋热恋中的毛小孩。时不时拿眼睛去看他。
索玛一乖乖窝在座椅里,怔怔望着前面的路,路灯一盏一盏,轿车一辆一辆,车不多,人不多。夜晚的街道很安静。空空的柏油路。
好半天没说话,芭芘就往遇见他的那家法国餐厅开。车速慢慢的,他想多和他待一会儿,就这样不说话也愿意。想起在餐厅里和他见面时,他那样害羞又仰慕地看着自己,芭芘就知道他绝对喜欢自己。脸上抑制不住的笑意和自豪。没人不喜欢芭芘,他们就是两情相悦!
芭芘还没看够瘾,餐厅就到了。明明是一个小时的车程,他总觉得才开了三分钟,但他不得不停下车,晚上十一点了,是该让人回家了。
“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芭芘凑到他身边轻声问。
索玛一动了动脑袋,从座椅里直起身,他茫然地看了看四周,看见法国餐厅绚丽的招牌,像被子弹狙中了,浑身一颤,酒醒了,人也醒了。
“就、就这里。”他慌慌张张地开车门,“谢谢你,再、再见!”
不给芭芘反应的时间,他很慌地跑进餐厅。餐厅打烊了,服务生正在收拾卫生。他找了一圈,没找到卢新,急得满头是汗。
服务生问他找谁,他颤着嗓子说:“可、可以打个电话吗?”
服务生很乐意地领他到电话那儿,看他拨号。索玛一拿听筒的手在抖,忍不住地颤。
电话响了一声就被接起来,索玛一紧张地叫:“卢新……”
“在哪里?”玛塔尔的声音,像一盆冰水,兜头泼到索玛一身上,索玛一克制不住地颤抖,声音都被卡住了,听筒里是玛塔尔沉重的呼吸声。
索玛一颤着嗓音:“餐厅……”
几乎是电话挂断的下一秒,芭芘卡斯的跑车刚刚离开,索克洛家的轿车就停到外面,几个人冲进来,强硬地拥着索玛一上车。
索克洛家的灯全亮了,亮得很刺眼。
他低头垂眼,手指攥得惨白,慢吞吞走进主楼。
还是二楼客厅,玛塔尔坐在皮椅里,衬衫纽扣解开了一些,露出起伏不定的胸口,手里夹着燃烧的雪茄。卢新站在对面,垂着头。汤普塞在旁边。
索玛一走到客厅中央,水晶灯把他照得几近透明,连醉了酒的粉颊也被照得发了白。
玛塔尔没问他去了哪里,甚至没说一句话,只是抬手挥了挥,让卢新和汤普塞离开。
汤普塞走了,卢新看着索玛一,索玛一流露出祈求的目光,他在求他,求他救救他。
“爸……”卢新咽了口唾沫,“是我,如果我没走开,阿一就……”
“滚。”玛塔尔眼里充斥着猩红的血丝。
卢新吓得脸都白了,他怕玛塔尔,整个索克洛家没谁不怕玛塔尔。他不敢再看索玛一的眼睛,低着头,逃也似地跑了。
不要!
索玛一在心里大声喊,但没有人愿意为他停下来,卢新跑了,汤普塞走了,佣人也走了,所有人都走了,只剩下他和玛塔尔。
玛塔尔摁灭雪茄,走过来,掐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你在看谁?”
他掐得很用力,从来没有的庞大力量,索玛一拼命摇头,不敢叫痛,也不敢因为他手上的烟味而咳嗽,深深忍着。
“在看卢新?看他做什么,你在等什么?”玛塔尔把他摔到餐桌上,凶狠地掐住他的脖子,红着眼瞪他,“我说过什么?嗯?我说过什么,你一句也不记得了?就这么想跟别人走!”
不——
我记得,记得,我是索克洛家的人,我会永远留在你身边——
索玛一抱住他的手,想告诉他,脖子被死死握住,除了呜咽声,什么也说不出来,他只能哀求地望着他,求他松松手,求他放过他。
几近窒息了,脸很白很白,白得呼吸都弱了两分。玛塔尔赶紧松开手,把他抱起来,让他坐在餐桌上,给他顺着后背。索玛一扑在他怀里一直咳一直咳。
“谁?跟谁走了,告诉我。”
索玛一告诉他:“芭芘卡——”还没有说完,又被狠狠推到桌上,玛塔尔怒不可遏地指着他:“你跟他走?你跟他走!芭芘是什么人!他是女人堆里泡大的,一个喝奶都离不开女人的人!你跟他走!你喜欢他什么!你到底喜欢他什么!他对你做了什么!”
“不,他没有……”
“撒谎!”他愤怒得胸口剧烈起伏,转身拽下墙上的装饰皮鞭照着索玛一的背上抽去,“撒谎!从你五岁起,你就看他,只要我离开家,你就守着他,你撒谎!”
皮鞭使劲抽,抽得风声呼啸,皮开肉绽,索玛一仰着脸放声惨叫,指尖死死攥紧餐布,撕心裂肺地喊疼。
外面是汽车轰鸣的发动声,有人走了,是谁,卢新还是汤普塞,他不知道,不知道,没人救他,没人救他了,他痛,他会被抽死,他会死。
眼睛都翻了白,衬衫撕裂,血溅出来。
索玛一歇斯底里地哭,痛彻骨髓地叫,声嘶力竭地喊:“玛塔尔!玛塔尔!痛——”
这个把他养大的男人,他没上他的户口,他不是他的爸爸,他没受过洗,也不是他的父亲,他是玛塔尔,是同一栋楼生活的男人,他只能叫他的名字。
“玛塔尔……我错了我错了——疼——”
他趴在餐桌上,又哭又叫,撕心裂肺地叫。
“我错了,玛塔尔,我错了,再也不敢了,我错了……”
他在忏悔,求他原谅他这一次。
“玛塔尔,我错了……”
“我痛,痛……疼,玛塔尔……”
放过我,求求你,放过我。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出去了,求求你,放过我。
求求你,放过我。
放过我。
放过我。
放过我。
汗水混着眼泪在流,他疼得连拽餐布的力气都没有了,整个人像一朵被抽了茎的花,瘫软在餐桌上,鲜血淋漓是最绚丽的花色。
空气中的血腥味让玛塔尔发了怔,惨烈的痛叫让他回了神。他站在桌边,呆呆抓住流血的皮鞭,忽然一把丢开,又是懊悔又是痛心地把他看着。
少年柔韧的身体已经失去所有的力气,软软地趴在桌上,不断地颤栗,缩着手和脚,悲伤地哭。
玛塔尔跌进皮椅里,有些不可置信地望着这一幕,他打了他,狠狠地打了,打出了血,打得他一直叫他的名字,一直叫疼。
“你知道,我不想伤害你。”
索玛一不住地点头,颤着声音,知道,知道,我知道。
“伤害你,我也痛。”
我知道。对不起,让你痛了,对不起,玛塔尔,对不起,我再也不敢了。
“叫。”
索玛一张开嘴,不知道是流下来的眼泪,还是疼得没法吞咽的口水,从嘴角溢出来。他含着眼泪把他望着,嘴唇微微张开,吐出——“玛,”牙齿微磕,轻轻咬住舌尖,“塔,”舌头翘起来,软软抵在上颌,“尔。”从微张的嘴唇,窥见柔嫩的肉和水淋淋的粉色口腔。
“玛、塔、尔……”
“玛塔尔……”
玛塔尔。
玛塔尔。
玛塔尔。
他一遍一遍地叫,轻轻的,缓慢的,一个字一个字,微张着嘴唇,卷翘着舌尖,叫他的名字。
玛塔尔。
玛塔尔。
玛塔尔。
玛塔尔坐在皮椅里,张开双腿,西裤在胯骨紧绷。
猩红的眸子盯着桌上的人,那么柔韧,那么白皙,凌乱衣摆露出的腰线弧度正可手,在昏黄的壁灯下泛着柔软的光泽,疼得通红的脸,湿黏黏的舌头,红润的嘴唇在叫他的名字,鲜血浸过肉\体。
那么干净,那么美好,梦一样的存在,是他的索玛一,他真实的索玛一。
那是雨后最纯净的索玛花,是血一样艳丽的迷人罂粟,是只属于他的索玛一。
玛塔尔。
玛塔尔。
索玛一。
玛塔尔。
他的索玛一。
他急促地喘息,空气里飘着索玛一身上的柠檬花香,教堂沉沉的木质香,血的腥香,连血,他的血都比别人的香甜,让他痴迷。
舌头舔过嘴唇,玛塔尔死死盯住他,鼻息急促,紧接着,浑身一颤,视野闪过刺目白光,整个人从云端坠下来。
他靠在椅背里大口喘气,额角溢出了汗。
桌上的人快没了声息,他太累了,叫了太久他的名字,喉咙干涩,嗓音发哑,叫到后面成了咕哝的呢喃,黏糊糊的听不真切,他太疼了,疼得眼睛睁不开,冷汗顺着消瘦的脸颊往下淌,被灯照得透明的睫毛上凝结着泪珠,瞳孔涣散,几近昏阙。
玛塔尔起身走过去,桌上的人张了张眼,视野朦胧,在浓郁的血腥味里,他闻到了另一种腥味,从玛塔尔身上传来的腥。
他不安地动了动身体,一动,背上的伤就疼,嘴里抑制不住地呜咽。
玛塔尔把他扶起来,索玛一想往后缩,被玛塔尔紧紧禁锢,拉到餐桌边,让他面对他。
索玛一浑身都在抖,玛塔尔避开他的伤口,轻轻拍着他,把他揽到怀里,托着他的下巴,喂他喝水。
杯子高高翘着,索玛一仰着脸,有些急地喝,嘴唇翕动,不停地吸吮。他叫得太久,很渴了,喂进嘴里的水嫌不够,整个人往玛塔尔怀里钻,还想要喝到更多,舌头不安地舔着。
他们挨得那么近,近得玛塔尔的眼睛只能看见他湿润的嘴和粉红的舌头,就在透明水杯里,在他手心钻进钻出。他想狠狠亲下去,但他还那么小,不能,越是不能,他越是想得发疯,紧紧把他盯住。
水杯挪开,索玛一小狗一样跟着挪,很慌张,像怕再也喝不到,有些凶地去咬。水杯被他咬翻了,掉在两人的怀里,湿透了两人的衬衫。
“对……不起……”索玛一害怕地去看他。
玛塔尔用手指抹去他唇边的水迹,把水杯放到桌上,搂住他的两条腿环上自己的腰,将人抱了起来。
索玛一长大了,再被这样抱着很没安全感。他感觉玛塔尔每走一步,都会把他颠下去。他拽住玛塔尔的衣领。玛塔尔的呼吸喷在他脸上,“抱紧,小心掉下去。”
索玛一就松开手,环上他的脖子,抬手的动作牵扯伤口很疼,两条手臂松松地使不上劲。
玛塔尔拍着他的屁股,“抓紧我,只要抱紧我,你才不会摔在地上。”
玛塔尔告诉他:“除了我,谁也接不住你。”
索玛一抿着嘴,他懂,他知道,他都懂。
他把整个身体嵌进玛塔尔的怀里,手臂紧紧搂住他,下巴埋在他的脖颈窝,闻着他带有热气、烟味和腥味的身体味道。
“玛塔尔,我疼……”
他小声说。
“嗯,我叫医生来。”
他揽着他的腿,抱他上楼,每走一步,他的胯骨就顶得他的生疼。
索玛一不自觉地痛哼出声,耳边的呼吸越来越重,玛塔尔有些急促地喘。这种声音让他害怕,他夹紧腿,死死咬住唇,不敢再出声了,连呼吸都轻了。
索玛一不知道玛塔尔还能做什么,他只知道不管玛塔尔做什么他都没法反抗,他会很顺从,他是被玛塔尔剪断根的草、抽掉骨的羊,除了像现在这样软趴趴在他怀里,把他攀着、抱着,一遍一遍,一声一声,一次一次叫着他的名字,他什么也做不了。
玛塔尔。
嗓子疼也要叫。
玛塔尔。
哭着也要叫。
玛塔尔。
也许死了还要叫。
玛塔尔。
玛塔尔。
玛塔尔。
他把他撞上楼,没有放在床上。他们站在窗边,凄冷的月光把他们照着,雪白的衬衫,甜腥的血,白皙的耳垂,青涩的肩胛骨不断哆嗦,像蝴蝶一样翕动的鼻尖轻轻蹭着他的脖子。
“叫。”
索玛一张开很疼的嗓子,用发酸的舌头,黏糊糊地叫他,“玛塔尔……”
他是那么乖那么黏那么听话,黏在他的怀里,把他搂着,叫着他的名字,柠檬花的呼吸就在彼此呼吸间。
玛塔尔掐紧了他的腿,狠狠地掐,用力地掐,往死里掐。
“啊!”
索玛一痛得大叫,哭着叫,抖着叫,浑身绷得死紧,疼痛的呼吸灼热了玛塔尔的脸,玛塔尔克制不住地把他狠狠撞上窗台,和他一起叫。
窗台蹭裂了背上的伤,索玛一痛到浑身痉挛,翻着眼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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