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乞巧妙女
晓雾接着天云,漫出岑色的清浊之气,同为地的浊气染有浑浊之意,二者碰撞合一。不应色的灵云飘散,惹上了几只搭窝的灵鸟。
白榆镇的残尸血海浊地连片,行街的路子抵住不过道,断壁残垣的破败景象玷污整处宅子,血流的小河一路顺流而去,镇上的水源小江也成了断河。
遗留在城内外的小道布满杂草,血肉引来的虫子爬在尸身上嗅着庞臭的气味,城墙之上的洞口悬空吊着几副尸身,姿势各异,唯一同处便是尸身的头颅被割,无头尸布满砖瓦。
埋藏于城内的火花爆竹匿迹,苟活而下的行人面沉死气,苍白的面孔之下裹着身痛之感。多数是小孩子的面孔,或是家中幼年孩子裹藏在尸身下得以喘活。放眼而去,成堆的尸海之上也尽是白蚁、黑虫滚爬之象。
“爹——爹——爹……”
“娘——娘——娘……”
童孩的泣声怜悯着天云,惊扰了筑房的灵鸟,一声嘶吼之音,沉重的惨痛困住了万千的冤魂埋没此地,百家坟的坟冢扎了些许墓碑,用湿土和石块搭成。衣裳沾了黏湿的泥土脏物,守在坟地旁赤手刨土的孩子也未能间歇。
天色蒙亮,镇上的雾晓飘散,一张布满恐惧之色的瓷白色面孔爬上枝头,紧接着,瓷白色面孔扎堆而起,唇中喊着怨天的死咒之语。百家坟外排起了长队,并无插队之象。个头不足水缸高的孩子手中拖着一副尸身,碎泥土别在手上也不语,攥着手中的衣角,咬住唇上死皮,赤血混着眼泪流进唇中,这便是今日餐食。至七日及,悉数如此。
镇中活人气息厚重之地莫过于坐客堂,堂外求生的孩子跪满在地,磕头求药和扶伤之人,奈何堂内的门扇无法推开。
扬灵和清芷赶至时,守在堂门前的孩童涌起抓住来者的衣角,不断晃动,手上之力愈发之大,不敢怠慢之意,身后的人抹了抹唇角的血,猛得冲上身去“公子,救救我爹。”一个扎着蝎子辫的女孩说道。
在她脚下躺着一副血色全无的尸身,面部深受火花炸破,已看不出此前是何等模样,身上裹着的旧衣破开几处口子,血迹固在肤身,血口沾着路边的碎石和渣子“行行好,救救我爹。”
这一声的求救之音激起了身旁众多之人,扬灵和清芷脚下被拦住去路,身边充斥着救命之声“娘—— 大夫,救救我娘吧——”
“爹!爹!爹!醒醒,爹,您在看看女儿一眼,爹!大夫!大夫!”清芷抬眼望去,那女孩身上缠着几圈麻绳,绳下拴着破伤的阿爹,女孩掌心被磨出赤血,拉身子勒出的印痕在手中留下印子,一块块血痂打在手上。手指间长着几处绳子上的小毛毛,扎手的疼渗进去。
“爹,娘还在家中等你呢,爹!娘还在家——啊!等你——采完药就回家,就回家,爹,睁眼看看,我是采儿呀,采儿。”这孩子个头较高,在这堆孩子之中应是年岁长者,多半是家中长女“堂主,求您赐药,我爹的身子撑不下去了,求您赐药。”
……
绳子拴住的尸身、架子车上躺着的尸身、背上奄息的,或是抱在怀中的人跪拜在堂门前,幼小的孩子守着爹娘的尸身,弯下身去磕头跪拜。尸身早已没了气息,尸斑越上肤身,孩子磕破的额前留下一圈圈红印,还是未能救下身死之人。
年岁小的孩子不顾磕头,来不及看身边之人最后一眼。年岁较大些的孩子瞳眼内绝望之意没在脸上,哭声渐小而至无声。死力般盯着用席子裹着的尸体,干化眼泪,抬起手抵放在尸身上,活人没了气息。
绕是见过大场面此刻也慌了神,六神无主般无力感爬上心头,抹掉眼角之泪。站起身子,将粗大的麻绳捆在身上,拽着尸体一声不吭的离去。尸身擦在地上也不可让之止步,拖着尸身去了百家坟。
看着坟冢涌起,数只的墓碑立在身前,埋没在心中的黯然之色裸露在压抑的坟墓之前,眼角埋藏的泪珠涌下,甩起绳子挂在古树上。
而后跪在地上挖土,一手捧起湿土搁在一边,双手深入进去挖着,而后将人埋在土坑之中,裹身的席子盖在尸体上,这便是那人的坟冢。新挖的坟冢多为此,更有甚着尸身扔在百家坟内,无坟墓,无墓碑,无人送。
只是一副尸身躺在湿土上,身上叠着不知多数的尸身。在镇子上操劳和过活了半辈子,到头来连一处墓碑也未能留下。
这也只是凤毛麟角,泥水裹着的尸体更是为多,百家坟至城门的路段堆满了无家中子女认领的尸身,抛尸在荒野之地,小道内,长街上。维谷的谷门之上挂着的拇指又被换上了新的尸身,家中孩子将爹娘的手指割断挂在其上,寓意着来生投胎好运之意。
左右侧的祭品失重,谷门的破口裂开一条小缝,散出一些仙气之味,谷门内飞出几只飞奴鸟,盘旋至百家坟的冢地不散。寂寥的狂声震碎残留的余留生气。
谷门破开的口子慢慢缝合,镇守百年的镇子继而合上了愈伤的灵门。信女阴徒祠堂内供奉的蛇灵之像化为碎片,残留的蛇尾在谷门缝合之时爆破,屋内灼烧的蜡烛灭了气息,无缺的最后一尊神像倒塌落地。
至此,信奉神灵的村民跟着天灾之祸埋葬在了数年前冤死的百家坟内,破开的城门犹如那缝合的谷门无缘破开。窄窄的行道灵养的花妖折断了根茎,随着镇子埋没在亘古之内。
错开之门宛如轮回之道,齿轮转动的死咒落在咒身内,挡住的劫难回旋落在身上。
这本是白榆镇的天劫,祸根却错位生长落在柏榆镇之身。今日灵盘回旋,根生之命,如当偿还。
死守在镇门外的仙家弟子双目无神,瞳眼内仅存的血气消耗殆尽,阿斗立在对身,以一人之力挑起百家之争,身内的灵器失主,灵绳脱身而去,竹琼也落在弥砚山身侧。
“让路!”阿斗嘶喊着嗓子,破口而说。
立在对面的弟子无动于衷,护在花升身前的百家人更为多,严缝的人肉墙抵住了他的去路,若要将花升斩杀,身前之人便要身死。
仙家弟子的脏恶和阴险之面立在阿斗身前,身着素白之衣,身侧悬挂世家严训,内侧却是卑鄙之人,人模狗样的衣冠禽兽,还个个口中喊着“为了天下人”的惭言“让路!”
阿斗身内的仙灵抵不住此等耗意,若要为此恋战,还未杀敌便己身破灭断魂,他将身内的精魂逼迫至外灵力的内壳之中,试图唤醒沉睡在身内的仙子。精魂的梦魇缠身而上,阿斗眼前晃动,脚下虚晃的步伐错步而去,身内的蛊虫趁机咬住他的血身,精魂错乱让他失去了意识,对着身前的肉盾挥灵而去。
下瞬,抵在花升身前的“肉盾”死伤参半,阿斗身内的灵力涌胀,渐而迷失主道,背驰而去。阿斗将内灵存封在外身,身中之人未能醒来,阿斗循着的踪迹徘徊往返,止步不前。
“啊!”仙家弟子被甩出身去,阵内四角之处皆躺着一具尸身,已经没了血灵,这是下了死手之力“这……这……这……”哆嗦不直的舌头打结而语,各家弟子护住的阵地又缩回几步。
弥砚山甩出灵绳挡在对营前,饶身至阿斗身侧挡住那人“阿斗,凝神!”焦急之下,顾不住世家公子之像,言语多了几分灼感。他试图动用刻印符咒将阿斗身内的伤痛转移,却不想那人的灵血被封死,符咒的刻印之效难以破开。
“滚开!”阿斗将人推了出去,手上力重没个轻重,手指刮在弥公子的面上,撕拉出了几道抓痕,指甲缝内渗出血迹“弥公子,别再自欺欺人了,我不是他。”
弥砚山半愣住脚步,迈出的步子又折返回身,面上隐隐作痛的触感卷身而去,却又无暇顾及伤痕“雪儿。”
“住口!别唤他。”阿斗不解气,又补上一脚将人踹出去“滚。”语气单薄,无半分柔意。
立在身后的风公子接住弥砚山,将身内的魂配石递于他“运气!切莫动气了。”风公子那纨绔做派的模样又露出几分,阿斗身觉厌恶之意。
“疯了,疯了……疯子。”花升身前的人吓破胆子,自言自语说道。弥砚山好歹也是闻名六界的世家公子,今日却这般被一个小镇子来的学徒伤了雅面,甚至打身,这让余下弟子心中更加难平和不安“简直是个疯子。”
花升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苟在身后,他动用魂配石还身功力,散着的束发扎了起来,十一鬼面的蛊虫之力让他的神内功力恢复至四成,足以挡住各家之力。他不屑盯着阿斗望去,埋藏在心内的栽赃之感油然而生。
“花升。”阿斗咬着牙破喊一声,浑身解数之力聚在外灵,势要斩了身前之人。身内沉睡的仙子失了踪迹,精魂焚身也未能唤醒那人,此刻间阿斗心中仇恨的种子蒙上了无解的难过。
他也有过短暂的消耗,他站在悬崖之上徘徊,挣扎在内心的灵力左右各半,无休止的争论压死了身内的最后一丝同情之心。故而,幼年时埋在阿斗心中仅存的悲悯砍杀殆尽。不谙世事的小阿斗长成了心中藏有天下众生的“小英雄”。
那个高喊“我要成为英雄”的小金人今日涅槃而生,斩杀的第一人便是祭奠少年英雄梦的祭品“若有拦者,同葬而死。”
他不是邪恶的妖灵魔种,也不是世家口口相传的恶童和诅咒之身。而是心怀善念的人被逼梁山,自刎未遂的孩子。他未涉世便深信,天下之人定如大同,不为功成名就的奸诈之人,是为平淡相生的善举之人。
可迈出白榆镇的一步,便如那魂鞭抽身之痛打在身上,背身溃烂,举步维艰,却还要苟以活命,为小人跪身,而至磨死殆亡。
“阿斗公子,花升若死,六界难定。各方势力盘起,受苦之人又是界州百姓。”风公子图利用阿斗心内的善念而阻劝。
“两个镇子的人陪葬尚且不够,要用天下之人的性命去换所谓狗屁的盛世。风公子,你为的是众生百姓还是身后之权和难以脱身的公子之位。”
风公子面上的笑意潮水般褪去,阿斗言语的挫伤让他颜面尽失,这个不及世道的小子也有资格训斥于他,心中盘根错节的挫败,难以留面“怀信。”着身的外袍也失去光色,温文儒雅的墨绿色显得肮脏无比。
阿斗的树敌之人多了一个,名为怀信的那人护在风公子身前,一个跨步,阿斗便发觉脚下腾空,身子向后退去。腹背撞在木柱之上又摔在地上,外灵力的壳膜破了一层,阿斗唇间吐出赤血,肉身疼痛缩在角落,外衣沾了几滴血迹,让他更加痛身。
怀信此掌动用近三成功力,对于仙家弟子而言身内的灵力也要五成破碎,阿斗先天残缺的内灵破了七成,身内的碎片也便难以恢复。
“咳——”又是血灵破口。
“阿斗公子,仙家之事应当是仙家共举,外人插手之事,当是得此教训。”风公子彻底撕破了眉眼间的温顺,换面的笑意暗淡褪色。
“怀信,带花升界主走。”
“对了,沉公子,得以此姓也不知是福是祸。若是此后得以祸符,切莫缠身风家之人,若是那福根,再次便先贺喜了。”言语之内无论福祸皆数为悲,不为喜。
“走!”
弥砚山握住魂配石奔出身去,将风公子身内的魂灵置在阿斗身内,他将人抱在怀中安抚,簇动的眉毛掠扰,唇间的赤血挂在唇边,嘴唇哆嗦结巴相道“阿斗,阿斗。对不住!为何不信我,为何?”从风公子身内夺来的灵力入了阿斗的身子,保住了外灵的精魂,留住一命。
“公子,公子,是我对不住你。我……我身内的灵力控不住身,便失控了,真是对不住。”阿斗虚脱的身子架不住再次动身“还是败了,是我对不住……咳——对不住。”阿斗颤抖着身子吐出话语,唇间的血难以止住。
“弃魂草,你先服下。”弥砚山又将人裹在身内,轻轻拍了拍阿斗的后背“祸根便只留根。”
风公子入阵前,弥砚山和阿斗便将此法通道,欲为斩杀花升。这一场“杀敌”的戏码还未上台,却不想阿斗的内灵失控,藏于身内的另一精魂复苏,欲要夺去阿斗的性命。
花升被人簇拥着身退,内心沉睡的黑蛇阴险般苏醒,接而又沉睡过去。主身更是活脱黑蛇的天性仇恨当头,得罪之人一击毙命。满天的臆想还未脱身,身内的暗热便止住了无止境的想象。
“你败了。”花升转过身去,相对便是弥砚山苍白无血色的素脸。继而,身后又探出一人,正是阿斗。
正所谓,一个和尚抬水吃,两个和尚挑水吃。这便是同心断金的天命二人,滚犊子的苦情戏,我要的只是你身死!
“你——们——”竹琼穿过花升的身内,剑灵涌进他的身中,吸食身内的活灵。
阿斗和弥砚山相视一眼,而后对调。一人手持竹琼,一人手握灵鞭,加之风公子的内灵助阵,此阵可破。陆成江身内的活灵也落在弥砚山身内,内外之力联手破局。
竹琼在花升腰身内扭动,灵鞭活勒而死。举众家之力破此阵局,不为徒手杀敌,而为民心所向。
花升倒下身去,遗留的最后一门胥门悠然破碎,镜像门也悉数退去,幻化在镜像之内的活灵托生在肉身之内。盘踞的大盅没落在坐客堂院内,十一鬼面魂脱倒地,腐尸身内的蛊虫身死在体内,退化的皮肉助长回身。
妙女之身回长,体内生养的蛊虫短暂猝死在身内。于妙女而言,是为回身之召,更是金钗之年的灵生。
弥公子:伤心。
阿斗:哦。
陆成江:活爹。(俩)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7章 乞巧妙女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