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腥的海风混着潮湿的霉味钻进鼻腔,苏欲晚猛地睁开眼。
入目是低矮的茅草屋顶,蛛网就这风在角落飘扬晃荡。而她身下则是硬得硌人的木板,上面可怜的铺着一层干草。
混沌的记忆碎片和原主的绝望情绪疯狂涌入脑海,登时,苏欲晚头如针扎:
大周朝,临海村,苏家三房长女,原主与自己同名苏欲晚。
爹出海遇难,尸骨无存,娘张氏性子软糯,知晓自己丈夫死了后几乎哭瞎了眼,而原主底下还有一对五岁的龙凤胎儿弟妹。
而现在,她那好三叔三婶,正商量着把她卖给镇上王员外家那个只剩一口气的病痨鬼儿子冲喜陪葬。
就为了换五两银子的彩礼!
苏欲晚倒吸一口凉气。
吱呀——
破旧的木门被推开,打断了她思绪的消化过程。
三婶钱氏扭着腰进来,脸上堆着假笑,手里端着一碗看不清的糊糊。
“晚晚醒啦?快,把这碗粥喝了,好歹是顿饱饭。王家来接人的轿子快到了,你可别磨蹭,乖乖的,到了那边有享不完的福……”
苏欲晚撑着手臂坐起,浑身酸软,嗓子干得冒烟,但眼神却冷得吓人。
“福气?伺候死人是天大的福气,三婶怎么不让招娣姐去?”
钱氏脸一僵,随即啐了一口:“呸!你个丧门星克死爹的丫头片子,能跟我们家招娣比?招娣那是要嫁到镇上当少奶奶的!给你寻这门‘好亲事’,是看你娘几个活不下去了,帮你一把,你个臭丫头别不识好歹!”
“帮我?”苏欲晚冷笑,声音沙哑却清晰:“五两银子卖我一条命,这好处三婶你攥手里也不怕烫烂了手!”
钱氏被戳中痛处,顿时恼羞成怒,把碗往地上一掼:“反了你了!好声好气跟你说不听是吧,老二家的!你看看你养的好女儿!这婚事爹娘都点头了,由得她说不?”
门口阴影里,一个瘦弱的妇人哆嗦着探出头,是原主的亲娘张氏。
她眼睛红肿,嘴唇翕动:“她三婶……晚晚,晚晚要不……”
“娘!”苏欲晚厉声打断她:“今天他们能卖我,明天就能卖了大宝小妹!这吃人的地方,我们还能指望他们发善心吗?”
张氏被女儿眼中的厉色吓住,呜咽着说不出话。
这时,三叔苏富贵和一个穿着的还算体面,但眼神却倨傲无比的婆子走了进来。
那婆子手里还拿着张红纸。
“闹什么闹!王妈妈都来了,别耽误吉时!”苏富贵不耐烦地吼了句,瞥向苏欲晚的眼神满是嫌弃。
那王妈妈上下打量着苏欲晚,像是看什么货物般:“模样是憔悴了点,但收拾收拾也还能看。
喏,这是婚书,按了手印,人就跟我走吧。”她抖开那张纸,上面明晃晃写着“冲喜”等字眼,还有一个鲜红的手印——显然是昏迷时被强行按上去的。
苏欲晚心一沉,知道道理讲不通了。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怒火。
刚穿越就遇上这档子破事,真是糟心。
就在王妈妈示意身后小厮上来拉人,钱氏脸上露出得意笑容的当口——
苏欲晚猛地从板床上窜起,动作快得不像个饿了两天的人!
她一把抢过那张所谓的“婚书”,在王妈妈和苏富贵的惊叫声中,刺啦——几下将其撕得粉碎!
旋即,她扬起手臂,往天上就这样一丢——
纸屑如雪花般飘散。
全场瞬间安静。
“你!你这贱蹄子!”
还是王妈妈最先反应过来,尖声叫道,扑过来就想撕苏欲晚的脸。
苏欲晚站在碎纸中间,背脊挺得笔直,眼神锐利如刀,扫过在场每一个人:“想叫我入这火坑?我苏欲晚的命,由不得你们做主!”
“这婚书是你们趁我昏迷强按的手印,自然不作数,大周律例写得明明白白,逼良为妾强卖人口是个什么罪,要不要我去里正那儿,再去县衙门口敲敲鼓,请青天大老爷断一断?”
她声音不大,却字字砸在众人心尖尖上。
王妈妈脸色一变,她只是来办事的,可不想惹上其他破事。
苏富贵和钱氏也慌了,到底是寻常老百姓一听要吃官司,当即辩驳起来。
“胡说八道!什么强卖?这是婚事!”苏富贵强自镇定地冷哼一声。
“婚事?”苏欲晚嗤笑:
“三叔,你收那五两银子的时候,写的是婚书还是卖身契?王妈妈,你王家少爷眼看不行了,这时候强买民女陪葬,闹到公堂上,你王家脸上有光?员外爷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王妈妈眼神闪烁,显然被说中了顾虑。
毕竟事情闹大,对王家没好处。
苏欲晚趁热打铁,目光转向门外越聚越多的村民,刚才的动静极大,显然已经把左邻右舍都引来了。
她于是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只见苏欲晚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嗷一嗓子就对着门外哭诉,声音凄婉却足够让所有人听清:
“各位叔伯婶子做个见证!我爹才走,尸骨未寒啊!三叔三婶就要逼我去死,用我的命换银子!这是要我们大房死绝啊!天理何在!”
她这一跪一哭,瞬间博取了大量同情。
村民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哎呀,富贵这事做得不地道……”
“可不是,五两卖条命,真是一点情分都不顾。”
“晚丫头也太惨了!”
王妈妈脸色越来越难看,狠狠瞪了苏富贵一眼,咬牙切齿:
“废物!连个丫头都搞不定!这晦气事我老婆子可不管了,你们自家处理干净!”
说完,她带着小厮扭头就走,生怕沾上麻烦。
苏富贵和钱氏气得浑身发抖,眼看银子飞了,脸也丢尽了。
“你,你个丧门星!你看我不打死你!”苏富贵抄起墙角的扫帚就要打过去。
苏欲晚猛地站起身,一把拦住那接下来的动作,声音冷冷道:“三叔,你今天动我一下,我就去县衙告你殴打强卖侄女!看到时候谁吃板子下大狱!”
她的眼神太骇人,苏富贵举着扫帚,竟真的不敢落下。
见此,钱氏一拍大腿,哭天抢地:“没天理了啊!侄女要告亲叔了啊!”
苏欲晚不理她,拉起还在发懵的张氏,朗声道:
“娘,我们走。这个家容不下我们,我们分出去过!就算饿死,也好过被亲人卖去陪葬!”
分家。
苏富贵和钱氏愣住了,村民们也炸开了锅。
苏欲晚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她不再看那对极品叔婶,搀着母亲,挺直腰板,一步步走出破屋。
阳光刺眼,海风扑面。
她虽然刚刚穿越,但尚有理智,如今想要穿越回去,显然不是件容易事,那倒不如顺其自然。
苏欲晚向来看得很开,只是为了不让这几个极品奇葩亲戚再找自己麻烦,总的要远离才对。
她说要分家,可不是赌气。
拉着浑浑噩噩的张氏,苏欲晚就这原主记忆,直接朝着村里里正家的方向走。
后面浩浩荡荡跟着一大群看热闹的村民,以及气急败坏追上来想阻拦的苏富贵和钱氏。
“死丫头!你给我站住!家丑不可外扬!”苏富贵压低声音吼道,威胁着就想去拽她。
苏欲晚灵活地躲开,声音反而扬得更高,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泼辣架势:
“三叔现在知道是家丑了?卖我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今天必须分家!请里正爷爷和各位乡亲主持公道!
不然我就一头撞死在县衙门口,让全县都知道我苏家大房是怎么被逼死的!”
她这话狠绝,又把县衙搬出来,苏富贵气得脸色铁青,后退几步,却真不敢再动手。
有热心的村民早就跑去找了里正。
等他们到里正家院子时,那年过半甲,面容严肃的里正已经等着了,旁边还有几位村老。
“怎么回事?闹哄哄的。”里正皱眉,目光扫过苏欲晚母女和后面追来的苏富贵夫妇。
苏欲晚抢先一步,噗通又丝滑跪下,哭得情真意切却不失条理:
“里正爷爷,各位乡亲,求您给我们娘俩做主,求你们给我们大房一条活路吧!”
苏欲晚:“我爹没了,我们娘四个本就艰难,三叔三婶不说帮衬,反而要我们的命!这哪里是亲人,是豺狼啊!
今天要不是我拼死撕了婚书,现在已经被拉去埋了。里正爷爷,这样的家,我们怎么还敢待?求您做主,让我们分出去单过吧,哪怕净身出户,我们也认了!”
净身出户四个字,她说得格外重。
不过苏家这个莫样,她和张氏说是家徒四壁,也不为过。
事实上和净身出户没什么区别。
这边张氏也跟着哭,她是真怕了,若不是今天女儿突然跟换了一个人一样硬气起来,恐怕自己两人早就被卖得个干干净净。
张氏心中泛起苦水,暗暗恨自己没本事。
村民们议论纷纷,大多同情大房,指责苏富贵夫妇心黑。
苏富贵急了:“里正,别听她胡说,没有的事!是王家求娶,是喜事,我这直女可是要去过好日子的……”
“喜事?”里正冷哼一声,他显然听村民说了七七八八:“富贵,陪葬算哪门子喜事?你们这事,办得不漂亮!”
钱氏尖叫起来:“爹娘都同意了的,我们可是奉了爹娘的命!”
一直沉默的一位村老开口:“老栓哥和嫂子同意,这……孩子们的事,长辈做主也是常理。”
苏欲晚立刻抬头,回道:“三爷爷,长辈做主是常理,但做主把孙女卖去死,这也是常理?大周律法允吗?现下我娘不同意,这婚事就不作数!他们这是犯法!”
她又把律法搬出来,那村老顿时噎住了。
里正沉吟片刻,他虽不想太过得罪苏老栓家,但苏欲晚句句在理,且态度决绝,真闹出人命他这里正也做到头了。
更何况,苏富贵家这事确实下作。
“罢了!”里正一挥手,“既然过不到一块,分就分吧。富贵,你是叔叔,大哥没了,你就这么对侄女,脸还要不要了?”
苏富贵脸涨成猪肝色。
钱氏不依,插着腰就开始耍泼:“分家?行啊,但家产可得说清楚,他们大房欠的债还没还呢!”
苏欲晚心中冷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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