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掌柜。”苏欲晚接过钱,小心收好,心中那块大石终于落下一半。
揣着宝贵的六十文钱,她仔细挑选,买了小块细软的白棉布,几乎花光了所有钱。
只是快到镇口时,她脚步一顿,目光向着不远处看去,发现一群人围在一起议论纷纷。
“听说了吗?昨天外海沉了条船!”
“捞起来好几个呢,好像还有大人物……”
“啧,真是祸福难料啊”
苏欲晚舔舔唇,但她眼下没时间去思考这些有的没的,很快把这些闲聊抛在脑后。
现在她只想赶紧回家,用新得的丝线和布料,想办法多赚几两银子。
她加快脚步,瘦小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镇外蜿蜒的土路上。
……
“娘,我回来了!”她推门,脸上难得带着笑意。
张氏正搂着两个孩子眼巴巴地等着,见她平安回来,长舒一口气,又急切地问:“怎么样?没被刁难吧?”
“放心吧娘,东西卖出去了!”
苏欲晚将怀里的小包裹小心放在炕上:“娘您看,这是新买的丝线,还有好布。掌柜的说我绣的样子新鲜,以后有了还能收。”
看着那色泽鲜亮柔软的丝线和细白棉布,连大宝和小妹都好奇地伸出小手想去摸。
“好,太好了。”张氏喜极而泣:“晚晚,你有出息了!你外祖母在天之灵保佑啊!”
“娘,这才刚开始。”苏欲晚眼神晶亮:“等我绣出更好的,一定能换更多钱,买粮,修房子,让大宝小妹吃饱穿暖!”
苏欲晚一刻不停,立刻开始设计新图样。
她结合原主记忆里海边常见的元素,设计了一幅海图的小品,准备绣在手帕上。
她专注于穿针引线,感觉前所未有的顺畅。
突然,屋外传来嘈杂的人声,似乎朝着海边去了。
张氏抬头,有些紧张:“外面怎么了?”
苏欲晚想起镇口听到的闲言碎语,心里一动,撂下手中的活计:“娘,我出去看看,你们待在屋里别出来。”
她谨慎地走到门边,透过缝隙向外看。
只见几个村里人气喘吁吁地跑过去,嘴里嚷嚷着:
“快!就在前面礁石滩那儿!”
“真捞上来个人啊?活的死的?”
苏欲晚心头一跳。
海难?还真的有人被冲上岸了?
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推门跟了过去。
倒不是多热心,而是如果真有什么“大人物”死在这附近,搞不好会引来麻烦,她得提前心里有数。
礁石滩上已经围了几个人,对着地上躺着的人讨论着。
也有几个胆大的上前,想要凑近些看看。
只见那人面朝下趴着,浑身湿透,衣衫破破烂烂,但依稀能看出料子极好,绝非普通百姓。
还在滴水的长发散乱,遮住了面容,一动不动。
“哎呀,没气了吧?”
“谁去翻过来看看?”
“谁敢动啊……多晦气!”
人们议论着,却始终没人敢上手,或者叫大夫。
苏欲晚挤上前,目光落在那人身上浅浅的起伏和身下的被染成淡红色的海水。
还有气儿,但受伤了。
或许是现代社会的浸润,苏欲晚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一个人去死,她蹲下身,探手试了试他的颈侧。
指尖传来极其微弱,但确实存在的跳动。
“还活着,有没有人去请大夫?”她回头,目光扫过一圈吃瓜群众。
周围人一阵骚动。
“活着?那更碰不得了!”
“就是,这来历不明的,万一再讹上咱们,那可就坏了。”
“看这穿着非富即贵,救好了未必有赏,救不好惹一身骚啊!”
众人议论着,竟开始慢慢散开,生怕沾上麻烦。
苏欲晚看着地上气息奄奄的人,她是能理解为何百姓选择袖手旁观的。
毕竟这世道能自保就已经是顶顶难事,过好自己的比什么都重要。
可若是不救……
眼睁睁看着一条生命在眼前消逝?她做不到。
她一咬牙,最终还是对还没走远的一个半大小子喊道:“铁蛋!帮个忙,去叫我娘过来,再麻烦你去请村西头的陈郎中过来瞧瞧,诊金我先欠着,日后一定还!”
那叫铁蛋的小子犹豫了一下,看着苏欲晚的眼神,最终还是扭头跑了。
苏欲晚费力地想将人翻过来,但他身材高大沉重,她根本搬不动。
张氏很快慌慌张张地跑来:“晚晚!怎么回事,你真要……”
“娘,搭把手,他还有气,不能就这么看着。”苏欲晚语气急促。
张氏看着女儿,又看看地上的人,终究还是心软,帮着女儿一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人翻过身。
凌乱的黑发下,露出一张极其年轻却苍白如纸的脸。
他的腹部有一处明显的伤口,还在缓慢渗血。
苏欲晚的心猛地一跳,这是剑伤。
陈郎中很快被铁蛋拉来了,老头儿一看这场面就直皱眉头,但医者仁心,还是蹲下检查了一番。
“伤得不轻,失血过多,又泡了海水,能不能活看造化。”
陈郎中摇着头,简单清理包扎了伤口,又留下几包草药:“能不能喂进去,看他自个儿的命了。诊金和药钱……唉,算了,先记着吧。”
他也知道苏欲晚家的情况,不愿过多刁难,只是淡淡嘱咐了几句,便摇着头离开。
郎中走了,周围看热闹的也彻底散了。
海边只剩下苏欲晚母女和地上昏迷不醒的男人。
海风呼啸,吹得人透心凉。
两人大眼瞪小眼,还是张氏先开口:“晚晚,这,这可怎么办啊?”
苏欲晚看着那男人眼神复杂。
“娘,帮我把人抬回去。”
“什么?!”
“抬回去,”苏欲晚语气斩钉截铁:“人既然捡了,就不能让他死在外头。是福是祸,赌一把!”
苏欲晚不是什么善良的傻白甜。
熟读各类网文小说的她自然知道,路边的男人不能捡。
特别是这种身上带着伤,一看就知道是被仇家追杀的。
选择带人回去,一来若是他是个善心的,保不齐能给点好处,如若他是个忘恩负义的,那便直接趁他虚弱丢出去,让追杀的仇家解决他。
万一那仇家是个讲道理的,说不定还能看在帮他们抓到人的面子上尚自己几两银子。
要是这人不幸死了,反正身上扯下的布,都值几个银子。
将那个昏迷的高大男人弄回破屋,几乎耗光了苏欲晚和张氏所有的力气。
她们把他安置在唯一的土炕角落,和大宝小妹挤在一起。
破屋本就狭小,顿时更显拥挤不堪。
几个弟妹看着姐姐和娘亲驮回来的人儿,半是好奇,围在一起去打量。
张氏则愁容满面,看着家里所剩无几的口粮和这个新增的“活死人”唉声叹气。
“晚晚,这咱们自己都吃不饱,哪还有多余的……”
“娘,熬最稀的米汤,试试能不能喂进去一点。”
她检查着男人腰间的玉佩。
质地温润,雕刻精美,一看就价值不菲,但她并没动歪心思,这人身份绝对不简单。
“要是救不活,这玉佩……”张氏小声嘀咕。
“那就当给他买副薄棺。”苏欲晚打断她:“他身上的东西自然归我们。”
她小心翼翼地用破布蘸着温水,擦拭男人干裂起皮的嘴唇。
然后又一点点将稀得几乎没有米粒的米汤,耐心地试图灌进去。
起初总是顺着嘴角流出来,试了很多次。就在苏欲晚耐心即将耗尽时,终于,他的喉结似乎滚动了一下,咽下去了一点。
“娘,他喝了!”苏欲晚惊喜地低呼。
张氏也凑过来看。
喂了小半碗米汤,苏欲晚已累出一身汗。
她又检查了一下他腹部的伤口,重新敷上郎中药。
接下来的两天,苏欲晚一边照料这个男人,一边争分夺秒地刺绣。
她先是通读了一遍绣谱上的所有内容,逐一学习刺绣的技法。
待到几乎掌握所有花样后,才开始继续用好料子做她自己设计的图样。
苏欲晚时间很紧迫断不能让这些闲杂人等乱了自己的致富大计。
新买的丝线和布料让她速度都快了不少,那幅手帕很快完成。
张氏看着手上精巧的成品,赞不绝口:“这比镇上绣坊挂的还好!”
苏欲晚小心翼翼地将手帕收好,舒了口气。
家里的米缸彻底空了。
最后一点米都熬了汤喂了病人,这个手帕算得上他们目前的希望。
“娘,我明天再去镇上,把这手帕卖了,换粮食。”
苏欲晚看着饿得啃手指的弟妹,摸了摸两个小家伙的脑袋,道。
就在这时,破木门被人“砰”地一声粗暴推开。
三婶钱氏叉着腰站在门口,三角眼扫过家徒四壁的屋子,待看到炕上多出的陌生男人时,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一副了然的的讥笑。
“哎呦喂,我说怎么有胆子分家呢,原来是早就偷摸藏了野汉子啊!张氏!
你看看你养的好女儿,这才几天?就把不明不白的男人往家里领,我们老苏家的脸都被你们丢尽了!”
她嗓门极大,故意嚷得左邻右舍都能听见。
为的就是要败坏苏欲晚的名声。
张氏气得脸色发白,浑身发抖:“她三婶,你胡说什么!这是晚晚从海边……”
“海边捡的?”钱氏声音更尖利了:
“骗鬼呢?不要脸的小贱蹄子,刚分家就耐不住寂寞了是吧?等我回去就告诉爹娘,请族规,沉塘!”
大宝和小妹被吓得哇哇大哭。
苏欲晚将弟妹护在身后,一步步走到钱氏面前。
“三婶,嘴巴放干净点。这人是我救回来的,清清白白。郎中可以作证,里正那儿我也通了气。
倒是你,闯进我家满嘴喷粪,是想我去里正那儿说道说道你强卖侄女陪葬未成,又跑来污蔑清白吗?”
她的气势太盛,竟把钱氏唬得后退了一步。
“你,你吓唬谁呢!”
“是不是吓唬你,试试就知道。”苏欲晚逼近一步,目光里带着戾气:“滚出去!我家不欢迎你!”
钱氏嘴里骂骂咧咧,但终究怕苏欲晚真去里正那儿闹,悻悻地走了。
临走还不忘狠狠瞪了炕上的男人一眼。
赶走钱氏,张氏腿都软了,扶着墙才能站稳。
苏欲晚见状安抚道:
“娘,活命比名声重要。”
扶住张氏,她眼神坚定:“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还真怕他们沉塘不成?”
张氏叹了口气,擦掉眼中的泪花。
夜里,苏欲晚继续挑灯刺绣,想再多绣点东西。
炕上的男人忽然发出一声极轻的呻吟。
苏欲晚立刻放下针线凑过去。
只见他长睫颤动,似乎极力想睁开眼,但最终只是模糊地吐出几个字:
“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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