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前,神女阁,出手的神秘人。
宁长缨心里有了个不靠谱的猜测。
她遇上苏清是在三日前,苏清身手很好,苏清爱乔装打扮。
还有,刚刚那人虽然态度极差,但明明身手在她之上,却没有伤她,只是避让。或者说是……试探?
如果真的是苏清……
宁长缨有些气闷,取下葫芦喝了一大口酒,席地坐下了。
她是真的想交苏清这个朋友,可苏清却对她满是戒备。她还帮着苏清瞒自己的哥哥,可是她……
她也知道自己这番委屈和生气没道理,毕竟只是萍水相逢,苏清不信任自己也是应当的。
柳映洲见她这副样子,用胳膊肘捅了宁辰一下,用眼神示意:“哄哄你妹妹!”
宁辰也懵了,他还没兴师问罪,不知道这傻妹妹怎么突然间失魂落魄的,只得笨拙地安慰道:
“不委屈了,哥带你回家。”虽然他不知道妹妹在委屈啥,但带回家,母亲会替他哄人。
几里之外,换回常服的苏清还不知道,柳映洲一句话就把她出卖给了宁长缨。
不过苏清暂时没打算回去见宁长缨。
宁长缨……
苏清想到她一脸维护的神情,她承认在某个瞬间,寒冰似的心似乎起了一丝裂缝。
但只是一瞬。
既然柳映洲与宁辰找过来了,想必会把她带走,自己何必去招惹麻烦。
况且,本就知道宁长缨要走的,或早或晚罢了。
苏清自嘲地笑了笑,朝着小院的方向望了一眼,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她本该孑然一身,亲情、友情,于她都是虚妄。
人不该对自己得不到、留不住的东西妄生贪恋。
入夜后。
因是下旬,已近朔日,月亮残缺得不成样子,夜色更加昏暗。
苏清自宁长缨那日下山的路摸到藏书阁。
她这几日都来探查,已将周边情况摸得七七八八。
二更与三更交替时分,巡防会换一次,届时守卫最薄弱。
藏书阁有个隐蔽的后门,因那门面向万丈陡崖,守卫并不十分严密。
苏清趁守卫换岗,迅速往后门掠去。
崖壁透着森寒的冷光,吞噬着周遭的黑暗与光亮。一个黑影飞身而过,几名守卫无声息地倒下。
苏清拿出阁主令,快速开了门。
这藏书阁是铁桶一个,可开合的动静实在太大,很难无声息地潜入。不远处的人很快察觉了这边的动静,纷纷追过来。
苏清已然进入阁中,寒凉的目光扫了那些人一眼,令人心口一凉,随后按下机关。
石门重重合上。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也出不去。
苏清避开机关,直往五楼去。
但到了四楼,苏清神色便开始疑惑。
四楼足有十几米的挑高,自地面往上看,隐约可见刻着繁复纹路的天花板。然而,四楼与五楼之间并无通道。
该从哪儿上五楼?
苏清对藏书阁四楼是不算熟悉的。她在三楼训了两年之久,师傅也没有要带她进四楼的意思,直到三月前,师傅突然将她带到这儿,要她强行应对这些机关。
苏清好几次险些丧了命,全靠一口气撑着,师傅依旧给她用最好的药,可这次,师傅甚至不肯给她十天的时间修养伤势,每七天就要将她扔进来训练。
就好像时间来不及了。
究竟是什么让师傅如此急切?
苏清从前来四楼都忙着死里逃生,从未仔细打量过四楼的环境。如今看来,四楼分别就是大型练武场,巨大的空间内没有一个杂物,甚至连本像样的书都不曾见到。
四楼的机关也是最繁复危险的,稍有不慎便有可能粉身碎骨。这不像是藏书阁四楼该有的模样,倒像是……
苏清抬眼看了看毫无端倪的天花板。
像是在保护着楼上的什么东西。
像在防止人进入五楼。
苏清仔细环顾了周遭,闭眼,空间中的每个轮廓与细节都在脑海中重现、放大。
如果阁主令是进入五楼的钥匙,那么这周遭一定有线索。
可是不对……
这些墙壁表面并没有什么不同,没有潜在机关或暗门开启的痕迹,除了机关里的刀剑在铁壁上的划痕,竟没有其它任何磨损……
如果忽略这是在藏经阁之中,四楼和那些高级练武场竟没有丝毫不同!
苏清一下一下地敲着阁主令,木牌传来沉闷的低响。
她百思不得其解。藏书阁是有五楼的,这是师傅亲口所言。
可究竟这五楼的入口在哪?
“天下万物,虚实相生。虚则实之,实则虚之。”
师傅在提起藏经阁时曾反复说过这样一句话。
苏清脑子里思考着师傅的这句话。
突然,她顿住了。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
四楼机关布置如此精密,明摆着要护着什么重要的东西。众人皆知藏书阁五楼只有阁主能进,四楼的机关是为保护什么而设置的,不言而喻。
但神女阁若真有大秘密藏在五楼,会这样明晃晃地摆出杀阵,告诉你秘密就在前面,闯过阵就能得到想要的秘密吗?
毕竟这机关虽严密,但世上从来没有破解不了的机关,只要背后之人足够有心,用时间和人命也能将这机关填平。
如果推论正确,那么所谓的五楼,即使存在,也不过是个幌子,要么藏的是假秘密,要么是足以将那野心勃勃的人死无葬身之地的险境。
苏清摩挲着木牌,细细地推想着。
苏清拿起木牌,借着微弱的烛光细细地端详着上面的飞天仙女浮雕。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
苏清转身往一楼跑去,像急于求证什么东西。
她一口气跑到正门门口,细细地端详着开关石门的装置。
那是一个拳头大小的飞天仙女雕塑,立在一米高的石台上,栩栩如生,灵气十足。
可这雕塑又透着几分怪异与不和谐。苏清盯了片刻,才发现那种怪异感从何而来。
那双眼睛,左眼灵动异常,右眼却会透着沉沉的死气!
苏清将手覆住雕塑的右眼,按下。
石台移动,底下赫然是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暗道!
苏清的眼里闪着奇异的光,像惊讶,又像嘲讽。
飞天浮雕掌控石门开合,谁会想到设计之人会如此胆大妄为,连神女阁最大的秘密,都敢堂而皇之地藏在这最隐秘却又随时可能被发现的地方呢?
看来神女阁的前辈们,或者说,一手建立起神女阁的人,真是个自负的疯子、天才。
而自己竟能与她们想到一块去,看来自己被培养得倒不错。呵。
苏清进入密道,保险起见,还将石柱复原。
一路昏暗,突然见到前面一片亮光,恍若白昼,苏清戒备起来,收敛声息,一步步挪过去。
近了,才发现是几颗品质上佳的夜明珠。
这便是密道的尽头了,无遮无拦,连个门都不曾设置。
中央有一张大大的书桌,上面的资料整整齐齐地摞着。旁边是一壶茶,已有些时日了,发出霉烂的味道。
墙上挂着三套衣服。
正中间是一件明黄色的华服,做工十分优良,上面绣着龙凤纹样,赫然是“龙服”。那是皇帝的朝服!
左边衣服通身雪白,只以天然蚕丝为原料做成,没有任何花纹,不加任何装饰,纯粹的白,白得近乎带有神性。那是师傅的朝服,或者说,是历代神女的朝服。苏清曾见师傅穿过的。
右边的那件则是通身漆黑,隐在角落里,连夜明珠都几乎照不到,与黑暗融为一体。同样是没有任何花纹或装饰。与寻常的夜行衣很相似,但又不大一样。
寻常的夜行衣,穿上或脱下,人还是那个人。可苏清总觉得,穿上这身黑衣,好像就会变成另一个全然陌生的人似的。
皇帝、神女的朝服、莫名瘆人的黑衣……
苏清漠然的心突然起了一丝波动。
她预感到,即将知晓的秘密是极危险的,尤其是在这样的时节,可能会引起大动荡。
如果明哲保身,她应该掉头就走,把那阁主令扔在这不知何时才能有人造访的破地方,山高水远,不管是朝堂动荡还是权力争斗,都与她没有半点关系。
可她却产生了不合时宜的追根究底的想法。
可能她确实是疯子,在比自己还疯的师傅底下安然无恙地长到现在,嗅到一点危险和秘密的气息就不管不顾地往下深挖。
如今到了这里,眼看着就要对神女阁的一切、自己的来路有更多的了解,她怎么甘心止步于此?
苏清径直走到桌前,将桌上的资料翻开,面色平静,除了握着剑柄的手在青筋暴起,不住地颤抖着。她将有些资料翻了又翻,似乎在怀疑资料的真实性。
不知过了多久,苏清抬起了头,那眼中的寒意更深,仿佛有毁天灭地的力量。良久,那寒意渐渐被怒火侵蚀,双目圆睁,似有冲天的火光呼之欲出。
苏清整个人开始颤抖,连佩剑都拿不稳了,接着她开始大笑。她平生从未这样笑过。
笑得撕心裂肺,笑得绝望窒息。
她笑这世间,笑病榻上的皇帝,笑师傅,更笑苦苦追求所谓真相的自己。
接着,笑声戛然而止,密闭的空间内静得可怕,只能听见桌前那单薄身影微不可查的呼吸。
过了很久,苏清重新抬起头来,眼睛又恢复平日里的寒凉之色,和刚才的癫狂样判若两人。
她冷冷地盯着墙上的三套衣服,手起刀落,衣服悉数散作碎片,在这一方小天地中飘然坠地。
苏清转身,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看也不看身后的满地狼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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