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寻原本靠在电梯角落里，嘴里叼着一根刚买的香烟，还没点上，抬头就看见闻骁阴沉着一张脸走了进来。
他缓缓站直身体，将烟夹在指尖，有些无奈地笑了一声。
“怎么总能在这种地方碰到你，连躲都没办法躲？”
他已经摘了墨镜，脸上的伤更藏不住。
闻骁看到，沉声问：“警察署的人打的？那个叫庞衡的？”
他细心地留意着纪寻的事，知道他今天去了警察署配合调查，但很快，他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不是，他们不敢。”
只有一个人敢这么对待纪寻。
他将拳头握了又握，似乎在竭力忍耐着什么，才能用正常的口吻问：“费默生经常打你吗？”
“没有，这还是第一次。”
纪寻漫不经心地回答着，在闻骁的注视中，他心底那团烟瘾犯得更厉害，这次实在戒不住了，才点上那支烟。
他抽了一口，重新倚向身后的墙壁，见闻骁一直摆着那张臭脸，故意逗他玩儿似的，朝他吹出一口嘴里的白烟。
闻骁一下皱起眉头，被这货呛得咳了两声。
纪寻心情更好，说：“笑一笑。”
“纪寻！”
他轻浮的态度和行为让闻骁气得要命。
这个人仿佛一点也不在意自己，出了事，也丝毫没有想要跟谁倾诉的想法。面对别人的质问，索性就装起狐狸来，眨眨眼睛，摇摇尾巴，就想从闻骁这里蒙混过关。
哪有那么容易？
闻骁两步逼近过去，一手撑在纪寻身侧，死死地盯住他。
纪寻身后就是电梯墙壁，连条能供他钻走的缝隙都没有。
强势的压迫感扑面而来，纪寻一怔，或许是受激素的影响，他忽然发现这小子身体发育得真快。
刚来金雀花王朝的时候，闻骁比他还要矮一些，现在都比他高了，只不过眉眼间还透着独属于少年的锋芒。
闻骁将烟从纪寻嘴里拿下来：“能不能正经回答我的问题，别再拿我当小孩哄？”
“真凶啊……”纪寻语调软洋洋的，“还以为连你也要对我动手。”
纪寻太清楚怎么用一句话就夺回主动权。
果然，闻骁立刻退后一步，给纪寻留出安全距离，好像他才是犯了错的那个：“我不会！”
此时电梯门开了，已经到达α座的顶层。
纪寻没去拿立在角落里的雨伞，或者说他没打算就此离开，而是靠在角落里，用机械左手一直按着腹部。
闻骁看他脸色很差，问：“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因为我的事，费默生才……”
“别想太多，我从他那里得到了我想要的东西，然后付出相应的代价，就这么简单。”
他跟费默生不是寄生关系，而是共生关系，费默生为他提供庇护之所，他为费默生献上一切，鞠躬尽瘁。
基于这种关系，费默生舍不得杀纪寻，同样，纪寻也无法对费默生下手。
可这种平衡，在费默生第一次抚摸上他的后背、向他提出做.爱的请求时，就被微妙地打破了。
纪寻无法拒绝费默生的亲吻，抚摸，进入，占有，却在事后到卫生间呕吐了半宿。
这么些年，他以为自己能够一直忍受下去，他有这样的耐性，也可以为了达到某些目的完全抛弃尊严，但就像见过了光明，便再也无法忍受黑暗一样——
纪寻望着面前的闻骁，看他俊朗的眉眼，真诚的面孔。
他将声音放得很轻，回答却同样真诚：“闻骁，其实我现在的心情不错，可以说，我已经很久都没这么轻松过了。”
纪寻发现在闻骁面前说出自己真实的想法竟然那么容易，他不用担心他会泄密，也不用担心自己这副狼狈的样子受到他的轻视和鄙夷。
他轻轻舒出一口气：“如果你不再问问题，就可以陪我多待一会儿。”
“……”
闻骁选择沉默，走到纪寻身侧，与他站在一起。
电梯里的柔光照着他们两个人。
闻骁低头看了一眼手里还燃着的香烟，出于好奇，放进嘴里尝了一口，类似辛辣的麻在他口腔里弥漫，回味时又有点甜气。
他以前在地下城的时候倒卖过香烟，但他自己不抽，对闻骁来说，这东西算是奢侈品，他赚的那点钱，多余的都留给街头上那些比他还小还瘦的孩子，让他们可以去换点面包和牛奶。
不过他见很多人抽过烟，也不完全陌生，第一次尝试也没呛到，大概能明白纪寻为什么喜欢了。
“别学这个。”
纪寻将那支烟从他嘴唇间夺回来，果断用手指捻灭了那点火星。
闻骁的目光多少有点“幽怨”了，不过还在默默保持着安静。
过了一会儿，纪寻按下侧方的按钮，是β座宿舍区所对应的34楼。
电梯门再度关闭，开始飞速地向下落去。
闻骁诧异地看向纪寻。
纪寻按着小腹，轻轻弯起来腰，忍受着胃部传来的一阵阵绞痛：“你说过，愿意为我做任何事。”
“我没忘。”闻骁眼睛都不眨一下，“哪怕你让我绑上炸弹抱着那个姓费的一起去死，我也会去做。”
“……”纪寻笑了，“别把生死说得那么容易，傻瓜。”
闻骁在很多人心里都是不可替代的重要存在，比如，要是让他师兄听到这句话，他能拿刀捅死他。
闻骁：“那你想让我做什么？”
纪寻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收留我一晚好了。”
闻骁以为自己幻听了，眼睁睁看着纪寻朝他倾斜过来，额头往他肩膀上一靠。
凌乱的发丝垂了几缕下来，遮住了纪寻的面容，眼睛里流露出一瞬间的脆弱感，像美丽又易碎的宝石。
“最好能给我弄碗粥吃，饿得胃疼。”
闻骁：“……”
不早说！
闻骁一下将纪寻挟抱进怀里，手掌也覆到他的肚子上轻轻揉着。
“你想要我收留你多久都行。”他闷声回答。
离得近了，他将纪寻颧骨上的淤伤看得更清楚，又忍不住吻了一下他的额头。
很轻的吻，没有多少**，全是珍惜。
……
职业选手“坦克”，真实姓名陈小勇，在向警方自首以后，有关白银汉俱乐部里一系列见不得光的暗黑操作都被曝了出来。
先是坦克向警方供述，他因为需要钱为母亲治病，曾在方化的介绍下，参加过多场私人主办的地下赛。
性质最严重的一次，对手押出自己的妻子和女儿来作为赌资，向坦克发起挑战。
原本这种没钱可赚的买卖，方化一般不会参加，但他看上了那家的小女儿，十岁左右，鲜花一样漂亮的脸蛋，鲜花一样稚嫩的年纪，而他在贵族圈里也正巧认识一些喜欢小女孩的“绅士”。
方化答应了那场赌约，并额外追加一条手臂作为筹码，对方咬了咬牙竟然就答应了。
坦克知道方化在打那个女孩子的主意，很懊悔参加到这样的比赛中，在那个时候，他就想跟方化散伙。
他打算退出，可方化拿他的妹妹做要挟，威胁坦克说，如果赢不回来那个小女孩，他就要拿坦克的亲妹妹去填。
坦克反抗不了，只能乖乖听话，最后也赢下了那场比赛。
坦克都没勇气去问那一家人的结局，他不想知道，不敢知道，他就是个普通人，保护好他自己的家人就已经很难了。
负责审讯他的警官就是庞衡。
他看着这个孩子捂起脸来呜呜地哭，看着他的身材壮如大象，但在那些权贵面前也像一只小小的蝼蚁。
坦克最终崩溃地吼道：“方化就是个魔鬼，他死了，是报应，是罪有应得！”
警方很快召开新闻发布会，向外界公布了调查结果，确认白银汉俱乐部的战队经理方化是由于经济纠纷，与名下的职业选手陈小勇之间产生了矛盾，在争执中，陈小勇失手将其推下了楼，导致方化坠亡。
媒体记者就录音中涉及的地下赛一事，向警方提问：“关于地下赛存在的一系列隐患，警方后续打算怎么处理？”
发言人说：“我们警方将跟搏击竞技联盟委员会组成‘联合调查小组’，类似非法性质的比赛，警方将给予最严厉的打击和取缔。”
“之前未来报社公布出的录音片段中，涉及到白银汉俱乐部的队内霸凌问题，警方还会深入调查吗？”
发言人：“目前警方的调查方向还是集中在这一起刑事案件上，如果其他情况属实的话，我们会继续跟进。”
“你的意思是，警方现在的调查方向都集中在方化一个人身上，还没有涉及对白银汉俱乐部的调查吗？”
这一句质问等同于往热油锅里洒了点水，全场都噼里啪啦地爆发了。
记者开始七嘴八舌地提问。
“关于方化为高层提供未成年性服务一事，你们警方有没有怀疑过，他的客户有可能是白银汉俱乐部的高层人士？”
警方回答：“没有相关证据表明白银汉的高层跟这件事有关，请注意你的言辞，谨慎提问。”
“有关青训队队内霸凌一事，你们找到证据了吗？”
“目前我们警方只是在犯罪嫌疑人的口供中得知此事……”
“你的意思是口供并不可信吗？”
“警方认为坦克选手在撒谎？”
“为什么还没有展开调查？”
发言人被这接二连三的提问逼得后背发汗，口唇发干，但他知道自己说的每一句话都有可能被无限放大，因此更不敢多说。
“其他案件还在调查阶段，所以不便对外公布。”
警方的新闻发布会在一片汪洋般的提问中匆忙收了场。
西蒙仰在车座上，盯着车载电视屏幕，看到警方的发言人跟抱头鼠窜一样离场的镜头，忍不住笑出了声。
平常他为了跑新闻，可没少在这群“官爷”手底下吃亏，现在也算给了他们一点小小的回敬。
当然，这还没完。
他手里的视频还没有全部公布出来。
做新闻就要循序渐进，一点一点造势。
目前方化的案件结了，但是这件事的热度还没有散，公民对于白银汉俱乐部内部情况的好奇心被吊得飞起，各种猜测、谣言、阴谋论满天窜，火势越烧越旺。
而他能做的，就是在这团火上再泼一桶油，彻底将白银汉俱乐部烧成灰烬。
收留落魄美人！[彩虹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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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决裂（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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