α座摄影棚里人来人往，小叉车在固定位置架好了摄像机和各类型灯光设备。
闻骁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穿好西装，打上领带。
领带给人的束缚感让闻骁很不适，上次系这东西的时候，闻骁扯开了，懒懒散散地挂在脖子上，侍者还笑着说这不合规矩，闻骁说这就是他的规矩，可这一回，他没再这么做，而是自己学着打好了领带。
从化妆间出来，闻骁跟着来到摄影棚，见到了负责这次拍摄的摄影师。
两个人握过手。
摄影师将闻骁上下打量了一通，眼睛里充满亮色，随后满意地点点头，让他坐到镜头前。
通过摄像机的画面，可以看到化妆师等一干工作人员还围绕在闻骁身边，但这些人的脸仿佛都模糊了，众星捧月一般，衬托着这个年轻人极度醒目的英俊。
一旁的摄影助理感叹道：“真让人嫉妒啊，有副好皮囊就是比普通人过得更顺利一些，一个来自地下城的选手，都能有贵人提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上一个在积分赛期间就声名鹊起的选手，还是米迦勒吧？”
另外一个助理讥笑一声：“ 米迦勒最后什么下场？”
“不论什么下场，米迦勒都为联盟创造了不可估量的商业价值。”
摄影师终于开口了，但他说的话却十分隐晦：“一旦双城的形势有了变化，他也会面临截然不同的命运。”
他握住摄像机的摇臂，调试着镜头变焦，推进再推进，直到画面中仅剩下闻骁的侧脸。
此时，闻骁也看向摄像机的方向。
摄影师跟镜头里闻骁的目光撞了个正着，那双极黑、极亮的眼睛像是一阵野风猛吹过来，让摄影师心里不禁打了个突。
在镜头前，闻骁一点也没有怯懦畏缩的姿态，没有什么能够挡住他眼睛里那种飞扬的神采。
摄影师似乎对他的未来提起了极为浓厚的兴趣，喃喃自语道：“米迦勒倒下了，你又能盛开多久？不过先准备好在闪光灯中绽放吧，幸运的小子——”
下一秒，他按下了快门。
咔嚓！
这一声轻快又响亮的“咔嚓”声，宣告一个新的篇章开启了。
短短一个月内，闻骁的照片开始出现在各种新闻版面，越来越多的人关注到联盟中这个代号为“路西法”的后起之秀。
积分赛中唯一一个来自地下城的职业选手，这个标签让他首先获得了一批地下城观众的拥护。
半个月后，“灰狼”黄兴进正式移交检方，媒体披露了更多抓捕灰狼时的细节。
闻骁在那天解救人质的表现，让他再一次以英雄的姿态走进大众视野。
地下城罢工抗议的风波也在一片为英雄的叫好中逐渐消停了。
随后，警察厅总长在空中花园，在奥丁神像前，亲自为闻骁授予荣誉勋章。
台下的胖子和瘦麻杆感动到相拥而泣，颇有一种自家儿子终于出息的既视感，可闻骁自己并不觉得这是多大的荣誉。
他虽然还没有敏锐到能察觉出这背后的政治操弄，但已经看出这帮政客作秀时的虚伪。
在跟总长合照时，听到对方称赞他“你是地下城的小英雄”那一刻，闻骁忍不住笑出了声。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因为这份荣耀而开心，可其实那一刻，闻骁想的是——
这个老东西肯定不知道，就在半年多以前，他手下那帮废物警察正为了一颗石头，被他口中的“小英雄”耍得团团转。
那时候，他遇见了纪寻，最后也只有纪寻找到了他。
趁着路西法风头正盛，俱乐部又临时安排他接连参加了三场积分赛，这些对手远不如灰狼那么强劲，闻骁发挥依旧出色，不败的记录还在保持。
赛后，闻骁也能从容地面对各种各样的采访。
他的这种“从容”并不源自于他的成熟，而是因为他身上近乎于自负的自信。
闻骁不惮于在镜头前展露自己真实的性情，一个不需要时刻伪装的人当然会从容。
不过真实也同样意味着缺点的暴露。
闻骁的缺点也相当明显，狂妄，嚣张，不够谦逊，浑身跟长了刺一样尖锐，这在相当一部分人眼里是很不讨喜的。
当媒体记者挑衅地问他：“你觉得你能一直赢下去吗？”
他目光直直地盯向镜头，盯向那个记者，回答：“至少下一场，我不会输。”
这种不可一世的态度，格外招人讨厌，也让很多人开始暗暗地期待他落败的那一刻。
西蒙升任未来报社的副主编以后，也很快关注到路西法的风生水起。
媒体那些手段，西蒙比谁都清楚，不用猜也能知道这是纪寻在为金雀花王朝造星。
他虽然能清醒地看待闻骁身上的光环与荣誉，但在这个过程中，他也逐渐了解到这位选手。
闻骁在每场比赛中表现，让西蒙看到了一种跟米迦勒很像的特质——那种让人讨厌至极、又忍不住被他吸引目光的独特魅力。
在闻骁第二十九场连胜以后，西蒙在网上辛辣地评论：“尽管路西法嚣张到令人讨厌，但不可否认，他凶狠的比赛风格将‘H-29’的特性发挥到了极致。现在，谁都期待着他碰壁的那一天，我也不例外。”
发完以后，他还故意给纪寻发了一条短信炫耀：「你在打什么算盘，我都一清二楚。想造星？这次免费帮你添一把火，不用谢。」
纪寻也给了回复：「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很难说你不是在蹭路西法的热度:）」
西蒙看着那个欠揍的笑脸表情，气得咬牙切齿，深深为自己刚才称赞他“有一种独特魅力”而感到懊悔。
西蒙一捶键盘，怒吼：“什么狗屁魅力！一个无可救药的混蛋，等着孤独到死吧纪寻！”
一时间，太多太多的标签贴到了闻骁的身上——
地下城的希望、明日之子、半赢但就是不输的搏竞鬼才、有望与米迦勒并肩的地下城选手、联盟冉冉升起的紫薇星……
书写着这些标签的报纸一张叠着一张，像是涌来的海浪，多到几乎都快淹没了闻骁。
这天，周飞怒气冲冲地踢开门，将手中一沓报纸狠狠砸到纪寻办公桌上。
在一旁跟纪寻汇报工作的秘书都吓了一跳。
纪寻看着周飞脸上的怒气，倒是从容淡定，抬了抬手指，示意秘书先出去。
等办公室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时，周飞先压着脾气，沉声求证：“我已经问过商务部和运营部的人，他们说，这一切都是你的安排？”
纪寻没否认：“是。”
周飞最后那点脾气也压不住了，吼道：“你这样会毁了他！”
纪寻沉默。
周飞：“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这其中的利害，为什么非要这么……这么急功近利？闻骁需要时间，他现在的重心应该放在训练和比赛上，联盟中有多少天才毁在纸醉金迷之中，这样的例子很罕见吗？过早地将他推上不属于他的位置，等他跌下来的时候，你确定他还能爬得起来？”
纪寻淡淡地说：“闻骁不是一个轻易会认输的人，他会爬起来，无论跌得多重多惨。”
“你对他哪来的自信？！”周飞双手猛地拍到办公桌上，就这么撑着上身，盯了一会儿纪寻。
就在这一刻，他反而冷静下来，话锋一转，问：“纪寻，这根本不像你的做事风格，你在焦虑什么？或者说，你在害怕什么？”
有时候纪寻真佩服周飞身上这种军人般的敏锐，不过他还是选择了模棱两可的回答:“你应该知道，我已经离开黎明庄园了。”
周飞紧绷的身体逐渐松弛下来，他倚靠在办公桌旁，点上一支烟，静静地思索了一阵。
“那个洛文，我见到了，伯爵先生最近在他身上花了不少精力，我还以为他就是图个新鲜，随便玩玩的，看来不是啊……”周飞说，“你跟伯爵之间到底怎么回事？”
纪寻微笑着反问：“你觉得呢？”
“总不能是他厌倦你了吧？”
“为什么不能？”
周飞连连摇头，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一边抽着烟一边说：“纪寻，你要是跟他一起长大，你就会明白的。
“他失去过很多东西，母亲，父亲，健全的右腿，在他父亲去世后，他又差点丢了黎明庄园和爵位……所以，伯爵对自己看重的人和物都非常在意，这也是我明知道他脾气古怪，还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原因之一。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我应该跟你提过，我以前在近卫师团待过一阵时间，但很快就退役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纪寻：“你之前一直不愿意说。”
“因为太糗了！”周飞哈哈一笑，笑容又很快消失，“进了近卫师团以后，我才知道自己的顶头长官竟然就是我父亲以前的政敌，他出于报复心理，在军队里不断找我麻烦，起先我都忍了，直到有一天，那个老东西在我冲澡的时候对着我掏出了他那根玩意儿……”
纪寻一皱眉。
周飞吐出一口烟，说：“等我冷静下来的时候，手上全是血，而他已经断气了。因为这件事，我差点被扭送军事法庭，那时候连我爸都无能为力，是费默生救了我，不计代价，也不需要任何报酬。
他说，他愿意帮我，只是因为他的朋友不多，而我勉强算上一个。”
想起这件事，周飞对费默生的称呼都不知不觉地变了。
结束这段回忆，他才对纪寻认真地说：“他对我都这样，对你就更不用说了，我跟在费默生身边那么久，从来没见过他那么喜欢过一个人。纪寻，自从你来到黎明庄园以后，他真的开心很多。”
纪寻笑了笑，对周飞的话保持着怀疑态度。
“如果你是在担心那个什么洛文会对你产生威胁，我觉得你多虑了。”
综合目前的情况，周飞猜测，纪寻最近这一系列冒进的操作，都是在担心，纪寻担心离开黎明庄园、失去伯爵的支持以后，他会稳不住自己在金雀花王朝的地位，所以才急着利用闻骁，拓展他的商业价值，拉拢更多的资方。
在周飞看来，这种担心完全没有必要。
“不论你跟伯爵之间出了什么问题，只要你愿意低头，想办法哄哄他，没有什么过不去的。”
可周飞根本不知道，他们之间的问题就在于，纪寻不愿意低头了。
而且他还猜错了一件事，纪寻担心的不是他自己，而是闻骁。
卡兰岛上那次正面冲突是完全的意外，彻底超过了纪寻能掌控的范围。
他吃不透费默生的心思，不知道暗藏在幕后的毒蛇什么时候会探出头来咬上一口，因此不得不提前所有计划，为闻骁铺好台阶。
纪寻当然知道把闻骁捧得太高，就会有登高跌重的风险。
但想要得到一些原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又不想冒险，不想付出代价，哪有这么好的事？
或许贵族名流有这样的特权，但出身于地下城的孩子没有。
他们生来没有资本，也没有退路，只能抓住一切机会，尽力一搏。
何况，纪寻有信心能够在闻骁跌下来的时候接住他。
因为跟周飞话不投机，纪寻只回答了一句：“我会好好考虑的。”
这场谈话也不了了之。
……
这段时间，闻骁基本上都在赛场和媒体之间辗转，连回双子星塔睡个觉的机会都没有，更别提跟纪寻见面了。
两个人偶尔会通个电话，但纪寻好像比他还忙，说不上两句就会挂断。
一次两次还好，多了，闻骁总觉得纪寻在故意冷落他。
这天结束比赛以后，闻骁推掉所有的赛后采访，直接坐上了回双子星塔的车。
两个人在β座撞上时，商务部的工作人员正跟在纪寻身后，一边走，一边跟他汇报近期俱乐部跟零食厂商联名推出的甜品。
他们甄选出了几款，有一款黑巧克力最近在市面上很受欢迎，是厂商专门根据“路西法”选手的风格，设计出的一款巧克力。
工作人员热情地拿给纪寻，让他一定试试。
纪寻没打算吃这种东西，只是听到这是为闻骁专门设计的联名款，就接了一块。
他们走着，正好碰见才回到双子星塔的闻骁。
当红的“路西法”选手被四五个人绊住了脚，询问他能不能签个名。
闻骁正签着，一抬头就注意到泱泱人群当中的纪寻。
他黑色的眼珠一亮，正要放下签字笔，抬手跟他打招呼，可纪寻像是没看见他似的，不着痕迹地移开视线，继续跟身旁的秘书交谈。
周围的人都对纪寻或点头或鞠躬，表示敬意。
走过闻骁身边时，商务部有几个工作人员十分热情地跟闻骁打招呼：“路西法，你这么快就回来啦？”
他们开始以联盟代号称呼闻骁，这代表一种职业上的认可。
闻骁点点头。
但纪寻目光没有在他身上有过片刻停留，就这么波澜不惊地走了过去。
闻骁心里一阵发沉，他不明白纪寻为什么总是对他忽冷忽热的。
等他回头看过去时，一行人陆续进入电梯，自觉地分站两边，将正中间的位置留给纪寻。
他还是那样，有点慵懒地倚靠在墙壁上，此时一抬眼睛，也朝闻骁望了过来。
越过重重人影，两个人的眼中都只有彼此。
纪寻那双形状锐利的眼睛里浮现一丝丝极其勾人的暧昧情愫，勾得闻骁根本挪不开视线。
在电梯门关闭之前，纪寻似笑非笑，手指将那块黑巧克力塞进嘴巴里，认真地品尝、咀嚼。
说不出什么原因，闻骁感觉纪寻仿佛不是在吃巧克力，而是在吃他。
寻寻钓你还不是手到擒来！[坏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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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花园幽会（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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