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为什么不行？”温如明喉咙里像噎住了什么，不一会儿，他问，“你是不是还在为当年的事恨我？”
他不再高高地坐着，单膝跪在纪寻面前，急切着握住他的右手，说：“我不会给自己找借口，纪寻，只要你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以后我可以加倍补偿你。”
“怎么补偿？”纪寻冷冷地说，“你是能让时光倒流，回到我求你不要退赛的那一刻，选择留在我身边呢？还是能让我的手臂长出来，陪我赢回那个冠军呢？”
温如明一哽：“……对不起。”
沉默让这里的空气都变得凝滞起来。
纪寻慢慢抽离右手，换了机械手，拢起温如明的下颌，垂眸审视着他。
“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温如明，不必再为我放弃任何东西，我不需要了，我也给不了你想要的。你的牺牲得不到回报，你的付出也会变得一文不值，等到那时候，你还会坦然地说，你愿意吗？”
温如明仰起头望着纪寻，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无措。
看到他的反应，纪寻不出意外地笑了一下。
本来他该更认真地处理他和温如明之间的关系，偏偏这种时候，纪寻想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想起在地下城，闻骁忙活半天给他熬了一壶醒酒的药汤，不过因为味道太古怪，纪寻刚喝一口就放下了。
闻骁甚至都没能从纪寻嘴里听到一句感谢，可他也没有怨言，始终顺着纪寻，似乎他能给的心意还有很多，根本不在乎纪寻白白浪费这一星半点儿的。
纪寻脸上的笑容更深，机械手指掠过温如明的额头与脸颊，像是要细细看清这个人。
“你也给不了我想要的。”他仿佛在下达最后的审判。
“你想要什么？”温如明还是不肯服从这样的审判，“金雀花王朝？就算你想那个叫‘路西法’的小子赢，只要你开口，我也可以输给他。”
纪寻一蹙眉。
他的表情依旧平静，可平静之下又仿佛燃烧着怒火。
温如明察觉到他生气了。
“别羞辱搏击竞技，也别羞辱你自己。”纪寻冷声说。
温如明有点不敢相信纪寻在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以后，对待搏击竞技的态度还能如此纯粹。
就在他愣神之际，纪寻起身准备离开，似乎没兴趣再继续这场对话了。
温如明急出怒火：“你不担心吗？你了解我的性格，我有一万种方法让那个小子输得很难堪！”
“尽管试试好了。”纪寻为那只机械手戴上黑色手套，动作优雅，“温如明，不是每个人都有重新开始的机会，比起输或赢，我更想再次见到当初在赛场上光芒万丈的‘拉斐尔’，毕竟那时候，连我都很难从他身上移开目光。”
言辞中的温柔几乎击溃了温如明求而不得的愤怒，他僵在原地，终于意识到自己当年放弃的究竟是怎样珍贵的东西。
温如明双眼一红，大步冲向纪寻，一下抱住他：“纪，再给我一次机会，行吗？求你了，你知道我还爱你，你知道，你知道……”
他发了疯一样去亲吻纪寻的脸颊、颈侧，想向他求欢，想他回忆起当年的甜蜜，却一直没得到任何回应。
就在他决心吻上纪寻嘴唇的前一刻，纪寻淡淡地提醒他：“我说得还不够清楚吗？”
温如明忍到几乎咬碎牙齿，激烈的情绪过后只剩下无力的颓丧。
他明白再怎么做都无法挽回，纪寻铁石心肠的程度堪称恐怖，自己再敢冒犯下去，或许他们连朋友都没得做。
他不得不放开手，望着纪寻那张俊美到可恨的脸，嘴巴里一片苦涩：“真想拒绝我，干脆就让我彻底讨厌你，还说刚才那些话干什么？看着我为你难过，你就开心了？”
纪寻坦然接受温如明对他的揣测，屈起手指，轻拭着脸上被吻过的痕迹：“你可以这么认为。”
在接连的刺激下，温如明反而燃起狠绝的斗志：“看着好了，这次比赛，你们俱乐部的那个小子会输得很惨，在赛场上没有人能抢走我的风头！”
纪寻客气地说了一句：“我很期待。”
他转身离开，推开门时，门外的走廊空无一人，似乎没有谁曾经来过。
温如明一时后悔不该拿俱乐部的事威胁纪寻，急着追出门去，可纪寻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他失落地站在原地，好久才再次打起精神，准备叫上魏策，去酒吧一醉方休。
顺着走廊接连找了好几个房间，温如明才在一个小型的音乐室里找到魏策。
他正坐在一架作为观赏用的钢琴前，百无聊赖地敲着一个白色琴键，打发时间。
重复的单音让温如明更加烦躁，他一挥手：“走了，陪我喝酒去！”
魏策见他来，没着急离开，换了一个琴键继续敲，说：“果然被拒绝了。”
温如明气到跳脚：“是啊，被拒绝了！看我吃瘪，你他妈是不是都快开心死了？”
魏策双手搭在琴键上，又试了几个音：“都说了，就算没有费默生，他也不会回头的。”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温如明倚到钢琴上，心里乱成一团麻，忍不住在魏策面前发泄情绪，“你也跟纪寻认识，你怎么不喜欢他？他有什么致命的缺点吗，说出来让我直接死心算了，现在每见到他一次，我就想死一次。”
“缺点？”魏策每敲一个音，就能数出一个来，“除了搏击竞技，他什么都不在乎，风流，多情，冷漠，心狠，没点受虐倾向都不会考虑成为他的伴侣，因为只有被他玩.弄的可能。当初你们在一起的时候我就劝过你，别太当真，你不听。”
“……”
比起魏策对纪寻的评价，更让温如明惊讶的是这个人原来可以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他愣愣地看着魏策：“你这么讨厌他吗？”
魏策举手示意：“别误会，我很尊敬他，客观来说，除了不适合当伴侣以外，纪寻很完美，当他的朋友就非常不错。”
温如明深以为然，反应了一会儿，他脑袋上的问号更大了：“不对啊，我还以为你会说你喜欢女的，所以才不喜欢他，你什么时候喜欢男的了？！”
魏策抬起无神的眼睛，看向温如明：“你觉得是什么时候？”
温如明：“我怎么知道！”
“你什么都不知道……”
这一句几不可闻，很快就被一段优美流畅的琴声淹没。
钢琴曲从魏策指尖下流淌出来，他说：“想哭就在这里哭，喝酒就算了，我可不想再像五年前一样背着一具死尸去医院洗胃，麻烦。”
温如明才不承认自己那么狼狈过：“说谁呢？”
可一切都安静了，晚霞的光从玻璃窗外斜到琴键上，只有这轻柔的旋律在音乐室中荡漾。
温如明仰起头，慢慢从痛苦的折磨中抽离出来，纪寻的声音再次浮现在他耳畔——
「比起输或赢，我更想再次见到当初在赛场上光芒万丈的‘拉斐尔’，毕竟那时候，连我都很难从他身上移开目光。」
他鼻翼一酸，侧首看向窗外，黄昏的光也照着他眼睛里的泪光。
在乐曲中，温如明低声骂道：“弹得什么东西，难听得我都想哭了……”
一旁的魏策只是微笑。
……
纪寻回到摄影棚，这时候摄制组已经在采访华冷玉了。
领队杨有仪在旁陪着，见到纪寻过来，忙跟他打招呼：“纪先生，你怎么来了？”
纪寻问：“见到闻骁了吗？”
“刚才还在这里，现在可能回去训练了。”杨有仪一阵东张西望，没找到闻骁的身影，“您找他有什么事吗？我把他叫过来。”
“不用了，训练重要。”纪寻说，“比赛结束前，我都会住在圣灵镇的冷翡翠酒店，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来找我。”
杨有仪点头：“好的。”
等到夜幕降临，冷翡翠酒店的套房里一直没开灯，长时间面对电子屏幕、高强度的工作让纪寻越来越疲惫，机械义手与身体连接处开始阵阵发痛。
他不得不闭上眼睛，仰在沙发上，短暂地休息一会儿，可脑海里还在为工作的事运转。
这次联赛，菲洛公爵也会带着家人一起来到圣灵镇，他需要为他们提前安排一个最佳的观赛位置，赛后的晚宴也要早作准备。
另外明天还要跟联赛的主办方谈一谈，划分观众席的区域时，除了将两个俱乐部的粉丝明确分开以外，最好在中间再添加一个缓冲带，以免发生不必要的暴力冲突。
还有之前去摄影棚的时候，纪寻才注意到一个问题，青训队至今没有为闻骁和华冷玉配备警卫，他们两个已经不是名不见经传的小选手了，要提醒杨有仪尽快去做这件事……
想着想着，机械手臂牵扯着神经，让他整个右脑都疼了起来，纪寻揉了揉太阳穴，试图彻底放空一会儿。
这时门铃响起，纪寻起身去开门，看见来访的只是定点送餐的服务生，纪寻几乎感到了一丝失落。
他会失落，是因为他知道此刻最想见的人是谁。
寻寻心底就只会想念一个人了。[可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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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拉斐尔、拉斐尔（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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