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海市的夏夜总是带着黏腻的湿热，刑侦支队办公室的空调已经开到最大，却驱不散空气中弥漫的焦灼。排查“老鬼”的工作已经持续了整整两天，办公桌上堆着厚厚的资料，每一页都记录着警员们奔波的痕迹——走访了全市三十七家古董钟表店，排查了近百名有贩毒前科的人员，甚至调取了三年来所有涉及“古董钟表交易”的监控录像，可“老鬼”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留下半点符合“左手有疤痕、痴迷古董钟表”特征的线索。
小王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将最后一份排查报告放在林砚面前，声音里带着难掩的疲惫：“林队，城西最后一家钟表店也查完了，老板是个七十岁的老爷子，一辈子没跟毒品打过交道；还有之前重点排查的那几个有贩毒前科的，要么左手没疤，要么对钟表一窍不通。会不会……我们的方向从一开始就错了？说不定‘老鬼’早就离开滨海了，或者他故意改了特征，比如把疤痕祛了，也不再碰古董钟表了？”
林砚没有说话，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笃笃”声。桌上的台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眉峰间拧出的褶皱里藏着几分沉思。他盯着资料上顾哲的照片——三年前的顾哲穿着警服，笑容明亮，谁能想到这样鲜活的人，最后会倒在城郊的废弃工厂里。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一阵带着消毒水的清冽气息飘了进来，周景澜端着两杯热咖啡走了进来，将其中一杯放在林砚手边。
“先喝点咖啡吧，一直盯着资料也没用。”他的声音很轻，像一阵微凉的风，吹散了些许沉闷，“别着急，我们再捋一遍，说不定有什么细节被忽略了。顾哲当年既然能查到‘老鬼’的线索，就说明‘老鬼’的特征不是凭空编的，他肯定还在某个地方藏着。”
林砚抬起头，目光落在周景澜脸上。他眼底有淡淡的青黑，显然这两天也没睡好，却还是强撑着精神梳理线索。林砚心里忽然掠过一丝歉意，接过咖啡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只觉得那双手比咖啡杯的温度还要凉。“抱歉，让你也跟着受累了。”林砚低声说，“顾哲的案子是你的心结，我却让你跟着我们一起熬。”
“我们是搭档，不是吗？”周景澜笑了笑，眼底的疲惫淡了些，“查这个案子，我比谁都想找到真相。对了，我刚才去了趟实验室，他们有新发现——□□诊所里那把带血的水果刀，除了□□和苏兰的指纹，还有一个被血迹覆盖的模糊指纹。技术人员用特殊试剂修复后，发现这个指纹和三年前顾哲案发现场提取到的一枚陌生指纹，特征点完全吻合！”
“你说什么？”林砚猛地坐直身体，手里的咖啡杯晃了一下，褐色的液体溅在资料上，他却浑然不觉，“确定吗？没有认错？”
“实验室的同事反复比对了三次，特征点全对上了，不会错。”周景澜点头，语气里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这就说明，杀害顾哲的凶手，和杀害苏兰、□□的是同一个人——就是‘老鬼’！他当年杀了顾哲，现在又杀了苏梅、陈浩他们，就是怕有人把三年前的贩毒案翻出来！”
林砚的眼睛瞬间亮了，之前的疲惫一扫而空。他抓起桌上的对讲机，声音带着久违的急促：“小李！立刻把修复后的指纹输入全国指纹数据库，扩大排查范围！不管‘老鬼’在不在滨海，哪怕是查到邻市、跨省，也要把他的踪迹找出来！”
“收到！林队！”对讲机里传来小李清脆的应答声，紧接着就是一阵匆忙的脚步声。
办公室里刚有了点振奋的气氛，林砚的手机突然响了。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串陌生的手机号，没有归属地，像是随机生成的号码。林砚皱了皱眉，按下接听键，将手机贴在耳边。
“林砚，别白费力气了。”电话里传来一个沙哑的男声，像是用了变声器，每个字都透着冰冷的嘲讽，“你们查了这么久，连我的影子都没摸到，是不是很着急？”
林砚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手机：“你是谁？‘老鬼’？”
“不错，我就是。”对方轻笑一声，那笑声像砂纸摩擦木头，刺耳又令人心慌，“顾哲当年就是太固执，非要查我的底，最后落得个横尸工厂的下场。你们现在跟他一样，非要往死路上撞，就不怕重蹈覆辙？”
“你少得意！”林砚的语气带着压抑的愤怒，“你杀了顾哲、苏梅、陈浩、□□、苏兰，五条人命，这笔账迟早要算！你以为你能躲一辈子？”
“躲一辈子？”‘老鬼’又笑了，笑声里满是不屑，“我劝你们还是早点放弃，省得浪费时间。对了，周景澜应该在你旁边吧？”
这句话让周景澜的身体猛地一僵，他下意识地凑到林砚身边，耳朵贴着手机。
“你告诉她，”‘老鬼’的声音突然压低，带着恶意的轻佻，“顾哲当年死的时候，可是疼得满地滚呢。他最后咽气前，还在喊‘景澜’，喊得那么惨，可惜啊，你没亲眼看到。”
“你闭嘴！”周景澜猛地抢过手机，声音因为愤怒和恐惧而微微颤抖，“‘老鬼’，你这个凶手！我一定会找到你，为顾哲报仇！你逃不掉的！”
“报仇？”‘老鬼’的语气更显嘲讽，“就凭你一个只会跟尸体打交道的法医？周景澜，你还是先想想自己吧。我知道你住在明湖小区三号楼七楼，知道你每天早上七点半会去楼下的早餐店买豆浆油条，还知道你晚上会对着顾哲的照片发呆——你说，要是我哪天悄悄出现在你家门口，你会不会像苏兰一样，连喊救命的机会都没有？”
“你……”周景澜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握着手机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指节处隐隐泛青。他不怕死，可‘老鬼’的话像一把冰冷的刀，精准地刺中了他最在意的地方——顾哲的死，还有他毫无防备的生活。
电话“咔嗒”一声被挂断，听筒里只剩下忙音。周景澜还保持着举着手机的姿势，身体却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林砚连忙扶住他的肩膀，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身体的僵硬和颤抖。
“别害怕，有我在。”林砚的声音放得很柔，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他只是在吓唬你，不敢真的对你怎么样。从现在开始，我会派两名警员24小时守在你家楼下，你出门我也会安排人跟着，绝对不会让你出事。”
“他知道我的住址，知道我的习惯……”周景澜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他抬起头，眼眶红红的，却倔强地不让眼泪掉下来，“林砚，我不怕死，我只是怕……怕找不到他，怕顾哲的案子永远没有真相，怕他到死都不能瞑目。”
林砚看着他泛红的眼眶，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又酸又疼。他抬手，轻轻擦掉周景澜眼角的泪珠，语气无比坚定：“不会的，我们一定会找到他。顾哲的案子，还有苏梅他们的案子，都会有真相大白的一天。相信我。”
周景澜点了点头，靠在林砚的肩膀上，紧绷了两天的神经终于有了一丝松懈。他能闻到林砚身上淡淡的雪松味，混合着咖啡的香气，让他慌乱的心渐渐平静下来——原来在他以为自己只能独自面对黑暗的时候，还有人愿意为他撑起一片天。
没过多久，技术科的同事匆匆跑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报告：“林队，查到那个陌生号码的来源了！是用假身份买的临时卡，没有实名登记，信号是从城郊的废弃基站发出来的，具体位置大概在西山附近。”
“西山废弃基站？”林砚皱了皱眉，拿起桌上的地图，手指落在西山的位置，“又是城郊……看来‘老鬼’对城郊的环境很熟悉，说不定就藏在那附近的废弃厂房或者树林里。”他看向小王，语气变得严肃，“小王，你立刻带一队人去西山，重点搜查废弃基站周围的区域，注意隐蔽，‘老鬼’手里可能有武器，一定要保证自己的安全，遇到情况先别硬拼，及时跟我联系。”
“明白！林队！”小王立刻站直身体，抓起桌上的警帽，快步走出办公室。
林砚又安排了两名警员留在支队整理后续资料，自己则带着剩下的人，护送周景澜回家。车子驶进明湖小区，林砚亲自送周景澜到楼下，仔细检查了楼道里的情况，又跟守在楼下的警员交代了注意事项，才放心离开。
周景澜站在自家门口，看着林砚的车消失在小区门口，心里却依旧不安。他掏出钥匙开门，手指却在锁孔前顿住了——‘老鬼’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他的威胁不是空话，这次小王他们去西山搜查，会不会是‘老鬼’设下的陷阱？
他拿出手机，想给林砚打个电话，可犹豫了一下，又把手机收了回去。他不想让林砚分心，更不想让他觉得自己胆小懦弱。可那份不安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他，让他连开门的力气都快要没有了。
与此同时，西山的废弃基站附近，小王带着警员们正小心翼翼地在树林里搜索。夜色渐浓，手电筒的光束在树林里穿梭，照亮了满地的落叶和断枝。突然，一名年轻警员停住脚步，压低声音：“王哥，你看！这里有脚印！”
小王立刻走过去，蹲下身仔细查看。地上的脚印很清晰，是黑色工装靴的纹路，和之前在废弃工厂发现的脚印一模一样！“沿着脚印追！”小王做了个手势，警员们立刻跟上，手电筒的光束紧紧盯着地上的脚印，一步步朝着树林深处走去。
脚印一直延伸到一座废弃的仓库前，仓库的铁门虚掩着，里面黑漆漆的，像一张张开的巨口，透着令人心悸的寒意。小王示意警员们散开，形成包围之势，自己则慢慢靠近铁门，手指放在腰间的配枪上，做好了随时应对突发情况的准备。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铁门——就在这时，仓库里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紧接着，火光冲天，巨大的冲击波瞬间将小王掀飞出去！
“王哥！”年轻警员惊呼着冲过去，只见小王倒在地上，手臂被爆炸的碎片划伤，鲜血瞬间浸透了警服。周围的警员也有不同程度的受伤，有的被碎片擦伤，有的被冲击波震得头晕目眩。
小王忍着剧痛，挣扎着坐起来，抓起掉在地上的对讲机，声音带着喘息：“林队！我们中了‘老鬼’的陷阱！仓库里有炸弹！有警员受伤！请求支援！请求支援！”
对讲机那头，林砚刚回到支队，听到这话，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抓起警帽，一边往外跑一边对着对讲机喊：“小王！立刻把受伤的警员送到最近的医院！我现在就带人过去！注意警戒，‘老鬼’可能还在附近！”
挂了对讲机，林砚的第一反应就是给周景澜打电话——他怕‘老鬼’声东击西，趁他去西山的时候对周景澜下手。电话接通的瞬间，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景澜，你在家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异常？”
“我没事，”周景澜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丝担忧，“是不是西山那边出问题了？我刚才总觉得不安。”
“没事，就是遇到点小情况，你别担心。”林砚不想让他害怕，刻意放缓了语气，“我已经安排了人保护你，你乖乖待在家里，锁好门，别给任何人开门，等我回来。”
“好。”周景澜轻声应着，可心里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他知道，‘老鬼’的陷阱只是开始，真正的危险，还在后面等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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