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车的鸣笛声渐远，城郊废弃工厂的阴冷气息仿佛还黏在衣角。周景澜抱着装有手机屏幕碎片的证物袋，脚步匆匆穿过警局走廊，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那碎片边缘的干涸血迹，是苏兰留在世上最后的痕迹，也是眼下唯一可能撕开僵局的线索。
物证鉴定室的灯亮着，老陈正戴着老花镜调试光谱仪。见周景澜进来，他抬头推了推眼镜：“刚从工厂回来？看你脸色，怕是没歇过。”
“陈叔，麻烦您优先处理这个。”周景澜将证物袋放在操作台上，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碎片上的血迹先做DNA比对，另外试试能不能恢复手机数据，苏兰死前应该和凶手有过接触。”
老陈点点头，接过证物袋时瞥见他眼底的红血丝：“放心，我尽快。你也别硬撑，林队那边刚召集人开会，你不去听听？”
周景澜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我在这等结果，有消息立刻过去。”他靠在走廊的墙壁上，闭上眼睛就浮现出苏兰躺在诊所病床上的模样——那样安详的表情下，藏着被勒颈时的窒息痛苦，和发现姐姐死因的恐惧。三年前顾哲倒在血泊里的画面突然窜进来，两具尸体的轮廓在脑海里重叠，让他心口一阵发紧。
与此同时，刑侦支队的会议室里烟雾缭绕。林砚站在白板前，指尖按在苏梅、陈浩、苏兰、□□的照片上，连成一条破碎的线。“从苏梅被杀到□□灭口，凶手每一步都走在我们前面，像是早就知道我们的调查方向。”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的警员，“现在□□死了，线索又断了，必须重新梳理所有人的关联，不能漏掉任何细节。”
话音刚落，小李抱着一叠财务报表跑进来，额角还沾着汗：“林队，□□的财务流水查出来了！他最近半年每个月五号都会给一个匿名账户转两万，半年下来整整十二万。我们查了开户信息，身份证是假的，银行那边也查不到取款记录，像是个只进不出的‘黑洞账户’。”
林砚接过报表，手指在“匿名账户”几个字上划过：“一个私人诊所医生，每个月固定给匿名账户打两万？要么是被人勒索，要么是在还什么‘特殊债务’。”他抬头看向小王，“□□的诊所运营情况怎么样？有没有欠外债，或者和什么人有经济纠纷？”
“诊所生意一般，没欠大额外债，但他半年前突然扩招了护士，还进了一批高价进口药，按理说不该有这么多闲钱。”小王皱着眉，“我们问过诊所的护士，她们说□□最近总是魂不守舍，经常躲在办公室打电话，语气很紧张，像是在怕什么人。”
会议室里陷入沉默，窗外的乌云压得很低，像是要把这座城市的秘密都压进地底。就在这时，周景澜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带着一丝颤抖：“林队，有结果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他，只见他手里攥着一份报告，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手机碎片上的血迹确认是苏兰的，我们还恢复了一条她死前发的短信——收件人是用苏梅身份证办的手机号，已经停机了，但短信内容是‘我知道你是谁了，你杀了我姐姐，我不会放过你的’。”
林砚立刻走过去，接过报告的手指微微用力：“号码查到了吗？有没有通话记录？”
“查到了，但除了苏兰发的最后一条短信，这个号码在苏梅死前和一个境外虚拟号码联系过八次。”周景澜递过另一份通话记录，“虚拟号码用的是暗网服务器，技术科暂时查不到位置，只能确定每次通话都在深夜，时长不超过一分钟。”
“境外号码……”林砚的眉头拧得更紧，“苏梅一个吸毒人员，怎么会和境外有联系？难道背后还有更大的网？”
“还有这个。”周景澜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打印出来的照片，照片里是个模糊的男人背影，背景是昏暗的小巷，“我们在苏兰手机的云相册里找到的，拍摄时间是她死前一天晚上。你看他的鞋子——”
林砚凑近一看，男人脚上的黑色工装靴鞋底花纹清晰可见，和之前在废弃工厂提取到的脚印完全吻合。“这个背影……”他盯着照片看了很久，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可记忆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雾，怎么也抓不住。
就在这时，林砚的手机突然响了，屏幕上显示着“张局”的名字。他接起电话，张局严肃的声音立刻从听筒里传来：“林砚，苏梅的案子你们是不是查到跨境线索了？”
“是，有个境外虚拟号码和苏梅有关联，还没查到具体信息。”林砚看了一眼周景澜，压低声音，“张局，您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刚翻到三年前的一桩旧案，你看看是不是有关联。”张局的声音顿了顿，“三年前有个叫顾哲的刑警，在查跨境贩毒团伙时被人杀了，现场也是城郊废弃工厂，胸口插着匕首，还有个穿黑色工装靴的脚印——和你们现在查的案子，细节太像了。”
“顾哲？”林砚心里猛地一震，下意识看向周景澜。他想起第一次在案发现场，周景澜提到“前男友是警察”时的苍白脸色，想起他钱包里那张被磨得边角起皱的照片——照片上的男人笑得灿烂，眉眼间的英气和档案里顾哲的证件照一模一样。
“我把顾哲的案子资料发你邮箱，你们重点比对一下现场痕迹。”张局的声音拉回他的思绪，“当年这个案子没破，顾哲是个好同志，要是能借着这次的案子抓住凶手，也算是给家属一个交代。”
挂了电话，林砚立刻打开电脑，顾哲的案卷资料很快传了过来。他快速翻看着，手越翻越沉——三年前的案发现场照片里，顾哲倒在废弃工厂的水泥地上，胸口插着的匕首型号，和□□身上的致命凶器一致；现场提取的脚印拓片，和苏梅案、□□案的脚印花纹完全重合；甚至连凶手清理现场的手法，都带着同样的谨慎和残忍。
“周景澜，你过来看看。”林砚的声音有些发紧，他不敢想象，当周景澜看到这些资料时，会是什么反应。
周景澜走过来，目光刚落在“顾哲”两个字上，身体就猛地一颤。他伸手去拿鼠标，指尖抖得几乎握不住，一页一页地翻着案卷，眼泪毫无预兆地砸在键盘上。照片里顾哲的脸、现场的匕首、熟悉的工装靴脚印……每一个细节都像一把刀，扎进他早已结痂的伤口。
三年前的那个雨夜，他接到警局电话，赶到废弃工厂时，顾哲已经没了呼吸。他穿着法医服，戴着口罩和手套，亲手为他做尸检，指尖触到他胸口的匕首时，差点握不住解剖刀。所有人都劝他放下，可他知道，顾哲临死前还攥着的那半张纸条，上面写着的“老鬼”两个字，是他没说完的线索。
“原来……是同一个凶手。”周景澜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他抬起头，眼底布满血丝，“苏梅、陈浩、□□、苏兰，他们都和当年的贩毒团伙有关，凶手杀他们，是为了灭口——为了掩盖杀顾哲的真相！”
林砚看着他通红的眼睛，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疼。他想递纸巾，又怕触碰到他的伤口，只能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现在知道两个案子有关联，就是好事。顾哲当年查的贩毒团伙，有没有什么线索？比如头目，或者成员信息？”
周景澜擦了擦眼泪，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顾哲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他曾在深夜抱着他，说“景澜，等我把‘老鬼’抓了，我们就去海边买个房子”。他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地说：“当年顾哲查的团伙头目叫‘老鬼’，没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只知道他手里掌控着一条从境外到滨海市的贩毒线。顾哲死前给我发过一条短信，说他找到‘老鬼’的线索了，让我等他回来……可我再也没等到。”
“‘老鬼’？”林砚猛地想起之前的调查，“我们查苏梅的社会关系时，有个毒友提到过这个名字，说苏梅的毒品都是从‘老鬼’的人手里拿的！”
周景澜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在黑暗里看到了光：“这么说，‘老鬼’就是幕后黑手？他杀顾哲是因为顾哲查到了他的线索，杀苏梅他们是因为他们知道太多，怕暴露他的身份！”
“很有可能。”林砚点点头，立刻拿起笔在白板上写下“老鬼”两个字，圈了起来，“现在的重点是找到‘老鬼’的真实身份。周景澜，顾哲当年有没有跟你提过‘老鬼’的特征？比如外貌、习惯，或者常去的地方？”
周景澜闭上眼睛，努力回忆着顾哲说过的每一句话。他想起有一次顾哲加班到深夜，回来时手里拿着一个旧怀表，说“‘老鬼’喜欢收集这个，听说他家里有一整面墙的古董钟表”；他想起顾哲的同事说过，“老鬼左手有一道很长的疤，是当年和其他团伙火拼时被砍的”。
“我想起来了！”他猛地睁开眼睛，语气带着一丝兴奋，“顾哲说过，‘老鬼’有两个特征——一是喜欢收集古董钟表，二是左手有一道从手腕延伸到肘部的疤痕，是火拼时留下的！”
林砚立刻站起身，拿起对讲机：“全体注意，现在发布紧急排查指令！第一，立刻排查滨海市所有经营古董钟表的店铺、拍卖行，以及私人收藏家，重点问有没有一个左手带疤的男人频繁出现；第二，调取三年前顾哲案前后所有有贩毒前科人员的档案，筛选出左手带疤、且在案发后突然消失或更改身份的人；第三，联系海关和边境管控，排查近三年有过境外走私记录，且符合上述特征的人员！”
“收到！”对讲机里传来整齐的应答声，警员们立刻行动起来，原本压抑的会议室瞬间变得忙碌。小王拿着排查名单往外跑，小李在电脑前快速筛选档案，打印机“嗡嗡”地响着，一张张资料从里面吐出来，像是在拼凑“老鬼”的轮廓。
周景澜站在原地，看着林砚忙碌的身影，心里忽然觉得踏实了许多。三年来，他像个独行侠，在黑暗里摸索着寻找真相，每次看到顾哲的照片，都觉得胸口发闷。可现在，林砚的肩膀挡在他面前，他的声音坚定，他的动作果断，让他觉得自己不再是一个人。
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渐渐放晴的天空，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落在楼下的警徽上，泛着耀眼的光。他从口袋里拿出那张磨旧的照片，照片上顾哲笑着搂着他的肩膀，背景是海边的日出。“顾哲，”他轻声呢喃，指尖拂过照片上的笑脸，“再等等，这次我们一定能找到他，一定能为你讨回公道。”
林砚走过来时，正好看到他手里的照片。他没有说话，只是递过一杯热咖啡，温度透过纸杯传到他的指尖。“会找到的。”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们一起。”
周景澜抬起头，看到林砚眼底的认真，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慢慢融化。他点了点头，接过咖啡，暖意顺着喉咙滑下去，驱散了心底的寒意。他知道，接下来的路还很长，“老鬼”狡猾又残忍，或许还会有危险，但这一次，他不再害怕——因为他有了可以并肩作战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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